《一片孤城万仞山》美人照镜

5、高楼有佳人

　　明月楼。
　　入夜时分，真正的繁华之处还是要看明月楼。不仅是因为这里有好酒，让达官贵人、文人墨客趋之若鹜的原因自然也少不了美人。
　　明月楼的美人，最是擅长歌舞了。
　　此刻的云潜，早已是乔装打扮过，她今早便去服饰店买了一身合适的衣服，她现在看上去就是一个十四五岁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虽然个子不算太高，但是因为习武的关系所以看上去十分挺拔。
　　“小二，我要上好的酒，还有店里的招牌菜也来一些。”
　　云潜用中气十足地声音说着，听起来像是一个变声期的男子。她一进门便找了个楼梯边的位置，想来这样人来人往也不容易错过什么。
　　“好嘞！客官您不坐过去吗？今日可有闻玉姑娘的表演。”
　　小二好心提醒道。
　　云潜摇了摇头，“不过去了，这边看是一样的。”
　　明月楼的一楼是一般客人来的地方，从服饰上看少有为官之人。不过在中央也是有舞台的，此刻有歌舞正在不断演奏着。
　　而二楼应该就是包厢了，云潜抬起头看了一眼，上面用屏风遮挡得严严实实，这上面应该是地位尊贵的人待的地方。
　　如果是沈怀安来的话，应该会去二楼吧。
　　其实她也不知道沈怀安究竟长做什么模样，表姐虽然描绘了一番，但是也无非是容貌清秀、才华出众这几个字，一个显著的特征也没有。
　　这时，舞台上的歌舞表演突然停了下来。
　　云潜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舞台上烛火明亮，一个身穿绯色纱衣的女子进场翩翩起舞。她的舞姿时而如春燕展翅，欢快时似鼓点跳动，缓慢时如低音琴声，令人如痴如醉。
　　周围人无不感慨。
　　“要我说，舞蹈还是要看闻玉姑娘。”
　　“是啊是啊，假以时日闻玉姑娘一定能成为京城第一花魁。”
　　云潜听到身旁有人这般议论着。对于这一点，她也很是认同，台上姑娘的舞蹈比她记忆中柳夫人的舞蹈还要好看。
　　酒喝了三杯，但是云潜要找的人还是没有看到，正当她觉得要无功而返之时，门外走进来的三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三人身穿着华丽锦袍，金绣繁丽，看起来便是京城中极致尊贵优雅的公子。他们一出现，便立刻被人引上了二楼。
　　在路过楼梯时，云潜下意识地注视着，不想却与其中一人正巧对视上。那人穿着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围着朱红白玉腰带。三人正好在说说笑笑，和云潜对上的一瞬间，那双贵气逼人的黑眸仅是扫过一眼便不留痕迹地移开。
　　想来便是被人嫌弃了，虽说明月楼有钱便能进，但是地位尊贵的人显然要比暴发户更受人尊敬。
　　“李兄，你在看什么？”
　　那穿着玄色蟒袍的男子轻哼了一声，“没什么，不过这里太过吵闹了。”
　　“李兄放心，一会儿让怀安把闻玉姑娘请上来就好了。”
　　听到“怀安”这个名字，云潜猛地一惊，可是当她再次想朝那三人看过去时，却早已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
　　一曲结束了，闻玉一身绯红纱衣，唇瓣含笑，缓缓地从帘幕走向台前。轻身行礼过后，便要转身离开。
　　台下的人好不容易从刚才绝伦的表演中回过神来，纷纷嚷嚷着让闻玉姑娘再表演一曲。
　　而老板也适时走了出来。这个脸圆圆的中年人脸上堆满了笑，身上穿的衣服很是华丽，腰间还别着一只金蟾蜍。
　　“大家肯定没看够闻玉姑娘的表演，但奈何姑娘今日也该休息了，大家改天再来好不好？”
　　他一说完，底下便响起了一片不买账的声音，他们很多人可都是专门来看明月楼闻玉姑娘的舞，毕竟那可以称得上一舞千金。
　　老板见状，立刻安抚起客人来。
　　“好好好各位客官莫急，闻玉姑娘说如果那位客官愿意买下这夜光杯，”老板余光打量着四方的客人，特意拖长了语气说道，“便为那位客人单独表演一曲。”
　　说罢，果不其然，堂内又纷纷吵嚷起来。有客人表示志在必得，也有客人看不惯老板的行为，显然这个老板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
　　“这是西域敦煌烧制的夜光杯，其色赛乌漆，白如羊脂，墨绿似翠，有奇异光彩。”老板小心翼翼地将杯子捧在手心，虽说京城里从西域来的商品不少，但是这样成色的珍品还是很少见的。
　　这一刻，佳人与奇宝很难说不令在场的人感到羡艳。
　　“我出三十两。”虽说很鄙夷老板此刻的行为，但很快，便有人开口报价起来。
　　“我再加二十两。”
　　“给我加十两。”
　　······
　　很快，便加价到了八十两。
　　这时，堂下的人安静了下来。
　　老板很有眼力见地问道，“上面的客人可以报价了。”
　　“一百五十两。”
　　“两百两。”
　　······
　　底下的客人听闻更加安静了。
　　“三百两。”
　　这一声仿佛是一锤定音一般。
　　三百两是正四品官员一年的俸禄，而今确实一只夜光杯、一曲佳人舞的价格。这无疑令在场的顾客感到震惊。
　　而云潜诧异的是，开口说话的便是那三人中的······
　　老板听到这个报价满意地向二楼的方向谄笑起来，“最照顾明月楼生意的还是沈公子和慕容公子——”
　　不过老板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从大堂内传来的声音打断——
　　“老板，我出四百两。”
　　周遭的目光纷纷汇聚在楼梯旁这个十分不起眼的桌子上。
　　云潜将红烧肉一筷子塞进嘴里，满不在乎的模样令人瞠目结舌。
　　不过老板很快反应过来，满脸堆笑地说道，“看来今日这位客官对这夜光杯是尤为满意啊。”
　　他这般说，当然还有提醒人加价的意思。
　　大堂内的人此刻吵哄哄一片，他们当中也有人知道沈怀安他们的身份，也对云潜的身份纷纷猜测起来。
　　过了片刻，楼上传来声音，“四百五十两。”
　　“五百两。”
　　云潜声音不大却不带犹豫地说道。五百两可是正三品官员一年的俸禄，可对于淮安王府来说不算什么。
　　楼上的人听了也终于沉默了。
　　“看来今日注定与闻玉姑娘有缘无份了。”云潜听出来，说话的人是刚刚被称作“李兄”的那一位，不过此刻他似乎也在看一出好戏一般。
　　他这一开口，另两人无疑很是尴尬。
　　这时，一直站在台上久未说话的闻玉出声解围道：“大人想看闻玉的舞蹈，是闻玉的荣幸。只是今日不凑巧，他日再来，闻玉必当好生招待。”
　　众人听了也都纷纷附和着，不过更多的目光还是停留在了云潜身上。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坐在一旁莫不起眼饮酒的少年，居然出手是这般地阔绰，可是又看不出来是京城里哪位身份尊贵的人物。
　　“不如这样吧，如果楼上哪位愿与我比试一番，如若赢了，这夜光杯我便不与争价了。”
　　云潜这番提议立刻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骚动，客官们纷纷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大呼赞同。
　　老板虽然不愿这可能白白折了的一百两银子，但显然此刻客人的兴趣也都被挑了起来。
　　片刻过后，三人便走下楼来。
　　除了那身着玄色蟒袍的男子抱手立在一旁，看戏一般。另外两个穿着石青锦袍和云缎锦衣的男子缓缓朝云潜走了过来。
　　他们盯着云潜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那白衣男子率先开口问道：“不知阁下是何许人也？”
　　云潜也不假思索地答道：“在下苏潜，姑苏人士。”
　　“可是江南苏氏的族人？”白衣男子惊讶道。
　　“不是，家父是做茶生意，此次进京是为运送江南新品茶。”
　　听到云潜这样说，两人原本的惊讶荡然无存，顿时换上了一副高傲的神情。
　　堂中的客人也都一副了然，其实看看两边的衣着，就很明显地看出两人地位的差异。不过，众人也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
　　“怀安，这样你还要与他比试吗？”白衣男子面露不屑地笑道。
　　原来他就是沈怀安。
　　云潜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青衣男子。男子容貌俊秀，周身透着一股书卷之气，一眼可以看出是清雅矜贵的世家公子。
　　“慕容兄，你看我还能推脱得掉吗？”沈怀安当然也能感受到其他人的态度，本来就竞价不过，此时再不比试，面子上更加过意不去，更何况“那位”还在看着。虽然他再不想与眼前这位身份低贱的一介平民比试，可是也别无选择。
　　“那说说来比试什么吧。”那名为“慕容”的男子直接略过云潜，转身对着舞台的方向说道，“闻玉姑娘，你来说比试什么好吧。”
　　只见闻玉不好意思地低头，众人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小女子不知，就由各位大人定夺吧。”
　　堂下的众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这时，一个胆大的率先开口道：“不如比试投壶吧。”
　　“这个可行。”
　　“我觉得也可以。”
　　众人纷纷附和着。
　　一个书生打扮的人站了起来，兴奋地说道：“不如以明月吟诗，最后由闻玉姑娘定夺胜负。”
　　“这个也不错。”
　　“可行可行······”
　　最后，一个喝的醉醺醺地客人站了起来。
　　他举着酒杯，提议道：“两位若是会弹琴，不妨演奏一曲让闻玉姑娘伴舞，这样我们在座的也有幸再看闻玉姑娘再表演一曲啊······”
　　“这个好这个好。”
　　此言一出，堂下客人纷纷附和一片，能再看一遍闻玉姑娘的舞蹈便是赚到了。
　　慕容却“哼”了一声，玩味道：“就是不知这位兄弟擅不擅长琴艺了，到时候可别白白浪费了闻玉姑娘的舞蹈。”
　　“多谢兄台关心，在下的确琴技欠佳，不过投壶属实是不在话下。”云潜一脸诚恳地答道。
　　听到云潜这般回答，众人纷纷来了兴致，就连抱拳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那人听了，深邃的黑眸中也露出饶有兴致的意味。
　　“那好，就让我们好好见识一下。”慕容应当没怎么这样吃过亏，不过他也只好咬牙切齿地接下来。他与沈怀安同在国子监念书，他可是亲眼见识过沈怀安的六艺水平，这哪里是一个不知道从山野地方出身的一介布衣所能比的。
　　他可要好好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为自己的提议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