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小味》穹顶心

15、开业福利

　　宋听影在吃过饭后的第二天一早就摸着黑离开了杜家村，因为走的急，所以他也没有再去向晚家打招呼，而是径直进了山朝望归海的方向去了。

　　自那之后的三天，向晚彻底做好了开业前的准备，置办好果蔬肉蛋之后，便跟村子里的乡亲们提前打了招呼说要正式开业。

　　这一天也是清明节的前一天。

　　向晚脱下了身上穿了许久的粗麻裙，换了一身压在箱底的浅青色棉布裙，将长发束在脑后编成了一条长长的麻花辫，脸上虽然未施粉黛，可也看着干净利落。

　　原身的皮肤不算太好，但胜在年纪还小，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十分有亲和力，这样的形象招呼客人正足够，但又不会因为过于惹眼而起争端。

　　她在铜镜前转了一圈，确认自己都打点妥当了，这才回到前院打开了大门。

　　她家原先空荡荡的院门口已经提前立起了一个精致的木牌，顶部绑着一块红色的绸布大花，木牌上面则是伏辰帮忙写的四个大字——乡间食肆。

　　他的字迹刚劲有力且不失锐气，每一笔都仿佛是一把利剑，明明是写在木板之上，可看久了却仿佛会带人来到一处充满刀光剑影的杀伐之地，哪怕向晚对书法之道不甚了解，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意味。

　　这几个字体按说跟向晚这小院的气质并不相符，可这村子里想要找个写字漂亮的也确实有些困难，她一个从小到大都没写过毛笔字的人就更别提了，在这里完全就是个半文盲。

　　村子里倒是有个秀才，可惜人家正在备考，大事小事都拍不开他家的门，所以向晚只能临时先用着，回头有机会再换。

　　村民们都知道向晚的食肆今天开业，所以很多都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跑过来祝贺。

　　因此，向晚一打开院门就看到外面站了十多个村民，正三三两两的凑在牌子前面，一边闲聊一边对着牌子指指点点，见向晚开门出来，他们又齐刷刷挂上了笑脸。

　　在这些村民们身后，还站着几个生面孔，应该是这几天在村子里借住的路人，此刻也伸着脖子向院里张望，眼中满是好奇。

　　“晚丫头，恭喜恭喜。”
　　“丫头，我们都来给你捧场了。”
　　“祝贺你食肆开业……”

　　看着大家手里拎着镐头、锄头，还挎着篮子等在外面就为了给自己道贺的样子，向晚心中很是感动。

　　她本来还做好了今天一整天都静悄悄的准备，没想到乡亲们居然来了这么多人捧场。

　　那一瞬间，她不禁眼眶有些湿润，吸了吸鼻子然后对着众人鞠了一躬：“谢谢大家来捧场，今日开业，我为大家准备了免费的粳米粥，各位叔叔婶婶若是没有急事的话，不妨进院来喝一碗尝尝。”

　　“好好，好孩子，给我盛一碗。”玉珍奶奶拄着拐杖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她略微侧着身子，将自己的右侧耳朵冲着向晚所在的方向，眯着眼睛，颤巍巍的开口问道：“不过，什么是免费呀。”

　　“奶奶，免费的意思就是不要钱，您如果口渴了，随时都能进我院里喝一碗，随便喝多少都可以。”

　　向晚直起身来对着人群，开口道：“这也是我对各位叔婶爷奶的报答，感谢大家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

　　她脸上适时的浮起一抹悲伤，道：“自家父过世以来，诸位乡亲们都给了我太多关心，可我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回报大家，所以就想出了这个法子，以后每天我院中都会备一些清粥或是解渴的茶饮，只要院门开着，大家就可以随时进来喝一碗茶水歇歇脚。”

　　她这么一说，人群顿时起了一阵骚动，大家都惊讶的看着向晚，纷纷摇头说不要。

　　有说向晚年纪太小不容易的，有说不能占便宜的，还有说让她留给客人的，就是没有人上前，就连玉珍奶奶听完这段话都摆着头不肯再进门了。

　　向晚正要再劝，人群中却突然响起一道粗犷的男声：“那我们呢？我不是你们村里的人，也可以喝你说的那个什么免费清粥吗？”

　　她循声看过去，却看见一位身材高壮，满脸横肉，长着露腮胡子的大汉，这大汉头发剃的极短，额前缠着条脏兮兮的布巾，双眼浑圆，看着有些凶气。他的腰间一边挎着个足有他手掌宽的宽刀，另一边挂着个棕黑色的酒葫芦，看这样子应该是个常年行走江湖的人。

　　大汉站的位置离人群稍微有点远，所以刚才向晚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此刻一开口，便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客人若是来我店里吃饭，自然也是可以免费喝茶的，这也是我为食客们准备的福利。”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尝尝你这免费的粳米粥味道如何，若味道让人满意，我便给你个面子在这吃一顿饭。”大汉瓮声瓮气的说道。

　　说罢抬脚便要上前，站在他前面的几位村民见状，连忙闪到一边给他让路，生怕一个不小心冲撞了这人，其他人则一脸担忧的看着向晚，生怕她倒霉，开业第一天就碰到要闹事的。

　　可是他们想象中会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向晚却并没有出现，这个看着瘦弱可怜的姑娘一脸坦然淡定的站在门口，扬着张和煦的笑脸将大汉迎了进去：“客官您请进。”

　　之后，她又回头对乡亲们招了招手：“各位叔叔婶婶，你们若是没有急事，不妨也进来尝一尝吧，一早熬出来的，此刻还温热，最适宜入口。”

　　见她又一次招呼，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彼此使了个眼色，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好好好，既然晚丫头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进去尝尝。”

　　大家跟着慢悠悠的挤进了院子，入目便是挡了大半个道路的壮汉，等到他让开地方，众人这才惊讶的发现此时的院子跟杜知材在家时已经完全不同了。

　　以前因着杜知材是个木匠的缘故，院中总是堆放着杂乱的木料，各种奇形怪状的木头和漫天飞扬的木屑总是让人无处下脚，所以平常有事的话，村民们宁愿隔着院门喊上两嗓子也不愿进院里来说话。

　　可今日再来一看，向晚已经将这院子收拾干净整洁，还拿掉了那些杂乱的木料、工具，让这院子又显出了它原本的宽敞大气。

　　此刻院子里最显眼的便是摆在正中的两张圆桌，原本一眼就能看见的正堂和旁边的杂物房，此刻门前被一块格外高大的板子给挡住了一半，内里的情形不再是一眼便能看到底的了。

　　而这板子上，则挂着十来个小木牌，每个木牌上写着不同的字，有识字的人若是仔细看过便能发现，这块板子分明就是一副巨大的可随时变更的菜单。

　　每个小木牌上写的都是菜名，后面紧跟着的就是价格。

　　这些菜式，便宜的只要几文钱，最贵的甚至都有三四十文，虽说比起县城的酒楼价格要便宜许多，但是这价格也足以让村子里的乡亲们望而却步了。

　　若不是向晚说着有免费的稀粥，恐怕这价格足以让乡亲们不肯留太久。

　　在这副巨大的菜单左侧就是厨房，此时门窗大敞，众人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景象，新鲜脆嫩的青菜，果子，以及各式肉类被整齐的摆放在案板之上，最里面的灶台上摆着个足有一人高的大蒸笼，从里面若有似无的飘出些面香米香，引得人直流口水。

　　这里面是向晚一早蒸的馒头，花卷和米糕。

　　众人挤挤挨挨的堵在院门口，看着这个处处都透着温馨干净的院子，全都瞪着眼睛，嘴巴无意识的大张着。

　　在他们的身侧，一进院门的左手旁，摆着一个长长的案板，案板上铺了一块淡青色的桌布，上面摆着个高大的木桶，里面装的就是她说的粳米粥，以后这里面还会是各种时令茶饮、果汁、豆粥……

　　这粳米粥熬制的并不随意，向晚将粳米提前浸泡了一晚，又在熬粥时加入了一些白米和切碎的干枣，熬到浓稠软烂，米香味全部被激发之后，又在里面少量加了一些麦芽糖，使得米香扑鼻的同时还带着丝甜味儿。

　　对于向晚来说，这么一锅粥费不了多少功夫，也花费不了太多的银钱，可是却能够给乡亲们以及食客们带来一个好印象。

　　这也这是向晚曾经工作的那个餐厅常用的配置，夏季是绿豆汤，西瓜饮，冬天是各类杂粮粥，春秋则是一些时令的水果茶或是其他各类花样的甜水，这些免费的汤水不会给餐厅带来很沉重的负担，却因为足够用心和真诚收获了食客们的好评，甚至有相当一部分客人就是奔着这些细致周到的小细节才来的。

　　向晚自己也很喜欢那些免费的汤水，因此经常亲自动手熬制，时不时还会在里面加入一些小巧思，让食客们来开盲盒。

　　就是因为曾经的喜爱，所以向晚便将这个点子也原样搬到了自己的这个小小的食铺中。

　　木桶就摆在桌子上，旁边则是两摞陶碗，这是她去定做餐具时让掌柜送的一些残次品，虽说是残次品，但是并没有任何损坏，最多就是上色不均，或者形状略有些不太规整，但是这种天然古朴的效果却正是向晚喜欢的风格，所以她从烧窑的工匠手里紧急抢救了下来，带回了家。

　　向晚引众人进院后，自己第一时间站在了木桶旁边，二话不说就抄起一只陶碗，打开盖子，用大铁勺在桶底搅拌一圈，捞上了一碗装满了料的粳米粥，将它递到了那位络腮大汉的手中。

　　“您请尝尝味道如何。”

　　说罢，她又原样盛出了第二碗将之递给了后面的玉珍奶奶。

　　乡亲们自觉的跟在后面，探头探脑的往前看，原本嘴上说着不能占便宜的人，此刻闻到这香甜的味道，看到那满满一碗的白胖胖开了花的米粒，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将拒绝的话给吞下了肚子，心底里暗暗期待着那碗粥能早点递到自己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