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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Chapter.21 ...

  •   米燃洋刚从传送的轻微眩晕中回过神来,立刻就被所处空间的诡异天空攫住了目光。
      黄昏与夜色在天穹之上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割裂,整个小镇也因此被一分为二,一半浸润在温暖却即将消逝的夕照里,另一半则彻底沉入静谧而冰冷的黑夜。两种截然不同的时光,在此地诡异地共存着。
      他依稀记得,在被传入这个弥漫着淡淡悲伤与孤独感的奇异之地时,恍惚间曾看到许多模糊而幼小的光影在四下徘徊。虽然无法看清它们的细节,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光影之中弥漫着的无尽迷茫与深切的渴望。
      “奇怪……第一次试炼进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这次倒是保留了几分清醒?”他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暗自嘀咕,“这又是什么新情况?”
      可惜一进入试炼,青莲就如同断了线的电话,彻底潜水不冒泡了,不然也能问问她。
      他按下疑虑,仔细打量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古旧的石桥中央,而桥身恰好就是那黄昏与黑夜的分界线,他的左脚站在夕阳下,右脚却已没入夜色里。
      试探着,他朝着黄昏那一侧的小镇方向踏出一步。
      就在脚步落定的瞬间,一道由柔和光点组成的字幕悄无声息地浮现在他眼前的空气中:
      “在下一次黎明到来前,尽可能多地引领迷途的居民。”
      米燃洋正疑惑着“引领”具体所指,又一行稍小些的字迹浮现,如同注解:
      “——一个真正的名字,便是照亮归途的第一盏灯。”
      “名字?”米燃洋想,“是这里的人遗忘掉了自己的名字吗?”
      “所以,在黎明到来之前帮助他们想起名字?黎明……目前来看这里只有黄昏和黑夜,黎明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呢?没有想起来名字的人到了黎明会怎样?看下面那行字,是指找不到回家的路吗?”
      “是这个意思吗?”
      “这次的试炼,感觉跟上一个差别好大……”
      感觉没什么头绪的米燃洋正好看见桥下有一个中年男人正蹲在那儿,于是决定上前打听一下情况。
      “先生,您好。”米燃洋走到男人面前。
      中年男人转过头来,动作有些迟缓,然后像一个充满疑惑的小动物一样歪着头看他。
      “呃……”这个年纪了还做这种动作卖萌,感觉怪怪的。米燃洋后背汗毛倒竖,“先生,请问您的名字是?”
      中年男人依旧歪着头,视线飘向天空,眼里全是孩童般的纯真与疑惑,他似乎很努力地思考了一会儿,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说出口的却是:“烤肠……好吃的烤肠……”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简单的、纯粹的渴望,甚至还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米燃洋此时的表情就像是抖音里那只震惊脸的猫咪表情包,一时之间CPU都快干烧了也没理解这其中的逻辑。
      鸡同鸭讲啊这是。
      可是想到任务提示的“引领”,以及对方那异常纯粹的眼神,还是先给他买根烤肠吧。
      米燃洋踏着脚下斑驳的石板路,开始仔细打量这座奇异的小镇。
      一种难以言喻的安静包裹着他。并非万籁俱寂,他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远处隐约的水流声、甚至风吹过屋檐的细微呜咽。但唯独缺少了人声——没有邻里间的寒暄,没有商贩的吆喝,没有孩童的嬉闹。街道上的行人如同默片里的角色,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缓慢地、专注地做着手中的事,或是单纯地驻足凝望某处,彼此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壁垒,互不干扰,也互不交流。这份过分的井然有序,反而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孤寂与疏离。
      他下意识地寻找着城市中常见的活物,以期打破这份诡异的静谧。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却是看不到任何飞禽走兽的踪迹。天空上没有翱翔展翅的乌鸫,屋檐下没有啾喳的麻雀,墙头没有慵懒的晒着太阳的猫咪,巷尾也见不到喜欢结伴嬉戏的小狗。
      整个小镇仿佛被谁按下了静音键,又像一幅精心绘制却唯独忘了添上鸟兽的油画,美丽,却缺乏最重要的生机。这种彻底的“纯净”,让米燃洋隐隐感到些许的不和谐。
      找了半晌,确实不见卖烤肠的摊贩。正有些无从下手时,米燃洋瞥见一位身着挺括制服、气质一丝不苟的男子正沿街巡逻,那服装样式很像旧时的警服。米燃洋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赶忙上前求助:“打扰了,警官先生,我想问下附近哪儿有卖烤肠的?”
      “警官”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扫了米燃洋一眼,抬手指向自己右侧方向,语气平稳无波,如同在背诵条例:“沿此方向前行,至第二个路口右转,再行至十字路口左转,可以看见有一店铺,门口搭有蓝色雨棚的便是。”又一丝不苟地纠正道,“还有你的称谓有误。我们这里没有警官,我是这里的治安官。”
      “哦哦,好的,谢谢治安官先生。”米燃洋为这过于精准且缺乏人情味的指路愣了一下,连忙点头道谢,朝着治安官指的方向走去。
      按照那位治安官的精确指引,他果然找到了那家店。
      店主人是一位富态的中年女子,正擦拭着柜台。看见米燃洋走进自己的店里,她惊讶地扬了扬眉毛:“真是少见的客人。需要点什么,小伙子?”
      “你好,我想买一根烤肠。”走进店里,米燃洋才想起自己身上的钱可能在这里不流通,有些心虚地问道,“多少钱一根?”
      “噢~这个啊,不用担心,”店主了然地笑了笑,似乎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能来到这里的‘人’不会没钱支付的。”
      她说着,从柜台下取出一台造型古朴、表面却流转着微弱光华的金属仪器:“一根烤肠两缕缘力,把你的手放在这台称缘仪上,心里想着支付便可。”
      “原力?”这个熟悉的词语在这个地方却显得陌生,米燃洋稍感疑惑,迟疑片刻,想到桥下那人眼中纯粹的渴望,还是将手按了上去。
      仪器触感微凉。就在接触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一丝精纯的真气被悄然引动,顺着经脉流入仪器之中。过程极其短暂温和,甚至没有丝毫不适。
      “好了。”店主看了一眼仪器上亮起的一道细微刻度,满意地点点头,利落地从烤肠机上取下一根滋滋冒油、香气扑鼻的烤肠递给他,“你的烤肠,拿好嘞。”
      米燃洋接过烤肠,仔细感应了一下身体。确实少了一丝真气,但这点损耗微乎其微,仿佛只是自然逸散了一般,稍作调息就能恢复。
      “多谢。”他点点头,心中却对这个世界“支付原力”的规则有了几分猜测。
      他捧着那根温热、散发着油腻肉香的食物,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街道上,尽量避开那些依旧沉浸在自己无声世界中的居民。
      回到桥下,那个中年男人果然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蹲在那里,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的雕塑。
      米燃洋在他面前蹲下,将手中那根还冒着诱人热气的烤肠递到他眼前:“喏,你要的烤肠。”
      见到烤肠的中年男人终是有了反应,他的鼻翼立刻像小动物般快速地、轻轻地抽动了几下,仿佛在确认这熟悉而诱人的香气。他迟疑地、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接过了那根还滋滋冒着油花的热烤肠。
      他没有立刻大口咬下,而是先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舔了一下,尝到那咸香滚烫的滋味后,眼中猛地迸发出一种纯粹的光亮。接着,他才再也忍不住,像饿了很久的人一样,大口却又珍惜地吃了起来,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嘴角都沾上了油渍。
      而在他咀嚼的过程中,他的眼神逐渐发生变化。那原本的空洞和迷茫渐渐被一种温暖而湿润的光彩所取代,仿佛尘封的记忆被钥匙打开。他吃得很慢,仿佛每一口都在品味着一段遥远的时光。
      吃完最后一口后,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然后抬起头,对米燃洋露出了一个极其纯粹、甚至可以说有些憨直的友好笑容。
      “谢谢……你…人……”他的声音比之前清晰了不少,带着一种如梦初醒的沙哑,“我……想起来了……很久以前,那是一个非常阴冷的天,我快饿死了……一个住在,嗯,就像这样的桥洞里的老人,分了我半根烤肠。”
      他的目光投向虚空,陷入了温暖的回忆:“那根肠,真香啊……热乎乎的,下了肚,身上就有了点力气了……后来,不管多难的处境,刮风下雨,挨饿受冻,我好像总能闻到那点香味……就……就能再撑一撑。”
      他顿了顿,眼神最终变得清明而坚定,非常自豪地、郑重地对米燃洋宣布:“想起来了,我从来没有名字。不过现在有了,以后我就叫‘烤肠’!”
      米燃洋听完,心下了然,原来是一段落魄时受助于人的深刻记回忆,让这位大叔对烤肠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执念。他能理解这份感恩,但直接拿烤肠当名字,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甚至感觉有点心酸。
      真的挺可怜的,没有名字说明他一出生就是流浪汉,甚至那半根救命的烤肠也是另一个流浪汉施舍予他的……
      ”烤肠“满足地叹了口气,身体开始散发出柔和的白光,变得有些透明。他友好地对米燃洋挥挥手:“谢谢你,人……我好像,又看到那扇门了……还是好黑啊,咦?这次门后面有一盏小灯,好温暖……我不怕了……”
      他的身影越来越淡,就在即将完全消散之际,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收敛了笑容,有些害怕地对着米燃洋告诫道:“人,你要小心!如果没有做好准备,不要轻易走进黑夜的那边!那边的家伙,他们非常、非常厌恶人!”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彻底化为无数温暖的光点,如同萤火虫般盘旋上升,最终融入了那片永恒的黄昏天幕之中,消失不见。
      原地,只留下一根孤零零的竹签,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一丝淡淡的烤肠油脂香气。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浅灰色清洁工制服的男人,推着一辆吱呀作响的保洁车,如同这片黄昏街景里一个默然的注脚,缓缓靠近。他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手里那柄长长的簸箕精准而无声地将地上那根孤零零的竹签扫入车内的垃圾袋中,动作熟练得仿佛重复了千百遍。
      就在他直起腰、准备推车离开的瞬间,米燃洋捕捉到一声极轻的、几乎被风吹散的呢喃从他齿缝间漏出:“……得再快些,赶在‘黎明’前回家呆着……”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周遭萧索的气氛,也精准地钩住了米燃洋所有的注意力。他快步上前,拦在了保洁车前面。
      “抱歉,打扰一下!”米燃洋的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您刚才说黎明?它什么时候会来?”
      那清洁工被拦住,似乎极其不情愿地停下脚步。他略微抬起帽檐,露出一双浑浊却带着某种深切疲惫的眼睛,上下打量了米燃洋一眼,嘴角僵硬地向上扯了扯,露出一个近乎嘲弄却又毫无笑意的古怪表情。
      “呵……”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黎明’又带不走你,你担心什么。”他那只布满老茧、沾着灰尘的手异常用力地攥紧了推车的木质把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突出发白,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说完,他不再给米燃洋任何发问的机会,猛地一低头,推着车,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佝偻的背影很快融入了街道尽头更浓的暮色里。
      只留下米燃洋独自站在原地,耳边回荡着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周遭,昏黄的路灯光晕在渐起的晚风中微微颤动,却丝毫驱不散那骤然变得沉重和扑朔迷离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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