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有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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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思齐闻言面上登时结出一层严霜，缓缓道：“你待怎样？”他凛然相向，眉攒浓墨云，眼堆千夜雪，唇角拧紧一线，任烛火在脸上燃起一层森然之光。
柳砚笛瞧得一呆，但觉眼前人相貌远称不上周正美好，但气度高华风姿秀烈，与从前那份柔软温儒大相径庭判若两人，刹那间突起了丝陌生与不妥之感，可很快这阵古怪的情绪很快就被炽热压下去，就想将这望之高不可攀的青年肆意玩弄。他直起身体，胸口也好像没那么疼了，向他深情款款道：“小姜，昔年之事孰是孰非如今都不要再提可好？人生苦短，我只想与你莫再错过。”
姜思齐绷着脸一言不发,眼睛微微下垂，眼底怒意渐渐隐下，心中冷笑：柳学士啊柳学士，这可是你自己朝死门上撞，可别怪我杨季昭心狠手辣！
柳砚笛见他默然，全不知他已起了杀念，还当被自己说动了心，又见此人垂首立在那厢，红烛涟漪一波一波漫将过去，整个人说不出的虚幻朦胧，仿佛随时随地都将随风消散，怒气忽然不翼而飞，怜惜之情复起，走上前将他的手攥在掌中，道：“小姜，我知你心内苦楚，可这些年我也……哎，夜夜想着你，你知不知道？”说着轻轻摩挲他手背，见他并未抽回手掌，更加笃定他依然对自己情根深种，之前种种不过是故意作怪。
姜思齐只觉得无数蚰蜒爬过这只左手，无比的呕心厌恶，生生忍下一拳搥死柳学士的冲动，咬紧牙根任他肆意，故作悲凉，“柳大人你这又何必？昨日之事早已弃我而去，如今姜思齐只盼金榜题名，不负此生才好。”
柳砚笛见他目泛泪光哀婉欲绝，掸袖向他眼角拭去，嘴里哄道：“你本来就才华横溢，何况如今我又在这里，此事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说着伸臂将他揽过，只觉触手柔韧有力，不由更是清热，拉着他在桌边坐下，斟满两杯酒，悠然道：“你别担心，今日你我重聚乃是上天注定。待秋闱后你金榜题名，我定会好好疏通让你留在翰林院，你我也不必再受这相思之苦，岂不是成就士林一段佳话？”
姜思齐抬眼看看他，唇上滑过一个笑影，淡淡的道：“是么？”却将头转了过去。
柳砚笛见他若即若离之态，心中奇痒，只想立刻与他成就好事，面上十分黯然，“你不信我？”
姜思齐默了一默，涩然道：“我不知道。”
柳砚笛叹口气，举起酒杯饮下一盅，又将另一只酒盅递到他唇边，道：“前尘种种你既忘不掉也罢了，且看日后的吧。”伸手扣住他下颚将美酒送到唇边，轻轻吹了口气，“这且当你我今夜的交杯酒。”说着将满杯酒灌了进去。
姜思齐被呛得咳了几声，登时大怒，“你这混——”话锋到此猛觉不妙，忙转了头背对柳砚笛咬牙切齿，口中低低埋怨，“门外还有别人，这话怎么好出口。” 这句话说完，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午饭险险呕将出来。
柳砚笛听他言下之意显是已允了自己，十分欢喜，将他身体搬过，见他面孔涨红心情更是大好，笑道；“你我老夫老妻了，怎么还是这般容易害羞？”却知他从前便对此事异常羞赧，如今又中了举，更加恐惧会有一星半点的流言飞出，他欲讨好情人，便起身去开门，见长随正在门外凝神守立，戒备到十分，挥手道：“你到外头看着去。”
那长随武功高强，名虽仆役实为护卫，听了有些迟疑，“大人……”
柳砚笛正自情浓如火，如何肯跟他多言？不耐烦的道：“啰嗦什么？还不快去？”那长随不敢违拗，只得自去船头等候。柳砚笛锁好门回身看去，见姜思齐手握酒杯正似笑非笑注视自己，目光中华彩频生，心中如饮佳酿，微有熏然之意，暗道：饶你如今名声鹊起得人青眼，只需我几个眼色，还不是手到擒来？
其实他今日设下此宴，倒也并非完全出于色/欲。之前付山城之战以百破千，光彩至极，一扫杨季昭去后兵事颓态。兵吏两部都大肆宣扬，连天子也击节赞叹，用简在帝心来形容当日守城主将的李姜二人都不为过。而姜思齐又出身士林，鱼跃龙门不在话下，日后飞黄腾达也未可知。这柳砚笛身在翰林院，虽然清贵却没什么实权，又倍受岳家钳制，早有不甘之心，只是朝中苦无助力。日前亲眼所见游副总兵对姜思齐言听计从，殷浮筠这等朝廷上的大红人也对其青眼有加，而那李一身后有两位重臣舅父撑腰，姜思齐却是浑不在意，显然交情深厚。他虽不知为何这昔日情人怎地会这样风生水起，却从中窥到一线契机，因此在回西京的路上便开始谋划设下今日之局，对姜思齐志在必得。
柳砚笛按下满腔志满意得，来到情人身边坐下，向他深深端详，眼中凝出十二万分的情思，叹道：“小姜啊小姜，这些年我委实辛苦得紧，每日每夜都想你想得厉害，心里同起了把火仿佛，”说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伸手去解他腰带,道：“再没旁人啦，来，让我查查看这些年你成了什么样？”
他的手堪堪触到那人腰间却被一把按住，只听姜思齐冷冷道：“柳大人烧得满口胡言，让姜某給你降降温。”忽觉颈间冰凉，有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已贴到喉口。
柳砚笛万想不到竟有这种变故，刹那间魂飞魄散几乎昏厥，“小，小姜，你，你这是做什么？”就听他沉声喝道：“叫我姜思齐！”登时浑身发抖，“……好，好，姜思齐，有，有话好说，你，你这是做，做什么？”只觉匕首精钢凉入骨髓，吓得闭了眼不敢多看。
姜思齐握着匕首在他颈间反复摩挲数下，见他抖如筛糠面色煞白，随时都有昏厥之虞，冷冷一哼，“柳大人知我，不妨一猜。”
事到如今柳砚笛哪还有半点欲心？只恨不能立刻转身逃得远远的，哆哆嗦嗦的道：“小，小……姜思齐，你，你若不愿，就，就罢了，切莫，莫要鲁莽……”
姜思齐沉声道：“这样就罢了？柳大人不是应诺过要提携晚生？怎么刚刚说过就不算话？”说着匕首在他嗓间虚虚一割。
柳砚笛吓得险些闭过气去，“……别，别，我提携，我提携。”一个忍耐不住，登时涕泪交迸，一片模糊中听到姜思齐慢悠悠的道：“柳大人既身为今科主考，想来定是深谙个中内情喽？”他脑筋早被吓得成了一团浆糊，这句再明白不过的话转上几转才反应过来，不由惊骇欲绝，“……不谙，不谙，完全不谙！”话音未落突感颈上寒意逼紧，霎时遍体发软，从椅间滑到了舱板上，双手双脚齐齐打颤。
姜思齐见他吓成这副模样，内心鄙夷：朝廷这些文官一个个无德无行，若论起脓包来倒排得上号，俯下身用匕首拍拍他脸，“柳大人，你昏了？”柳砚笛只觉那匕首随时都要割开自己的血肉，一个字也不敢开口，只将眼睛闭得紧紧的装死。
姜思齐笑一下，自言自语，“原来昏了，真是废物，倒耽误我的大事。哼，左右得罪了考官今科无望，不如割个鼻子下来出这口气。”说着手握匕首向上一送，只将柳砚笛吓得顿时圆睁，“小姜，姜……住手，住手！”
姜思齐盯住他皱眉，“原来你醒了。”随即幽幽叹气，目转哀切，“这些年你过得自然是好的。全不知姜效贤怎样生受折磨。好容易熬到如今来这西京应考，没想到还要被你胁迫。罢了，世间苦楚，我也无意长留，这就跟你断个干净，两人一起上路也算有个伴。”
柳砚笛在浑浑噩噩间听出他言辞决绝，竟要与自己同归于尽，惊怖至极，哭道：“小姜……姜思齐，别，别这样，你要什么我都給，給……”
姜思齐叹道：“姓姜的这一生毁于你手，如今我唯一记挂之事就是能得中会试，可被你这一搅什么心思都没了，就连之前积年心得也都忘得干干净净，这要怎么好？”
柳砚笛囫囵哭道：“你，你，你是要我……可，可我乃朝廷命官，这，这怎么好……”
姜思齐点点头，声音十分柔和，“不错，姜某该体谅你才对。也罢，之前你说要成就佳话，如今我生无可恋，不如咱们这就同赴阴曹，成就这世间殉情佳话？”说着提起匕首作势刺下。
柳砚笛见匕首厉光闪烁，当即俩眼翻白浑身抽搐，被姜思齐强按住人中这才没有昏倒，一时间什么都忘了，眼泪肆意横流，抽着气道：“……好，好，你说什么都好。”
姜思齐一哼，“是么？”见柳砚笛呜咽中连连点头，微微一笑，“不过柳大人你人面兽心，说话却难叫人信，总得留个表记做押才成。”
柳砚笛还没听懂，忽觉天地一旋，人已被翻过了身，变成了面朝下背朝上的姿势。他大惊之下正待开口，忽然下颚一疼，被迫嘴巴大张。还未容喘口气嘴里已塞入了团破布。他只吓得魂不附体，陡然间身体发凉，原来长衫已被褪下，随后又轮到内里的亵衣，片刻间便袒出光光的脊背来。这下更加涕泪长流，只觉今日定会被先JIAN后杀死而后已，就在痛不欲生之际只听姜思齐低低一笑，“你放心，我可没那个兴致。”
他正掂量这话是真是假，猛觉背上传来阵阵刺痛，疼得张嘴便要大叫，可破布堵在喉舌间，只能发出呜呜之声，想要拼命挣扎，却又哪是习武有年的姜举人对手？只能耳听脊背皮肉被割，疼痛难熬，股间一紧却尿了出来。
少顷姜思齐终于罢手，见状笑道：“柳大人，你该换件衣服才好。”将他堵口的布团取出，拍拍手道：“柳大人你这趟可赚了。非但没损失什么，身上还多出几个字。”
柳砚笛趴在地上喘着气直流泪，“……什，什么字？”
姜思齐笑道：“此乃助你飞黄腾达的四字真言，柳大人想不想听？”
柳砚笛心知糟糕，想听又不想听，磨蹭了一会终于哀哀哭道：“是，是什么？”
姜思齐抻长声音，一字一顿的道：“正是灭锦复康四字。柳大人苦心孤诣，想来皇上知道了必会大为称赞。”
自本朝开国皇帝揭竿而起以至开创大锦，迄今不过八十余年，之前乃是统治六百余年的大康王朝，那才是年深日久根深蒂固，便三十余年前尚有余孽企图光复康室旧业，当真是大锦四代皇帝的最重心病。即便柳砚笛旧日凉薄行径昭于天下，至多不过被御史参上一本回家静养。若是运气好几年间便能起复，可这灭锦复康四字一旦为人所知，那是抄家灭门不在话下。就算明知他被人陷害，也必被皇帝所厌弃，可以说前途尽毁，也只有杨季昭这等深谙朝政的大员才能想出这等整治官吏的不二法门。柳砚笛不愧久历宦海，在绝大惊恐之中依旧察觉出这份阴险用心，这下四肢松软，眼前发黑，当真晕了过去。
姜思齐翻身坐上圆桌，直笑得前仰后合。他天性活泼灵醒，只因少逢家变，小小年纪不得不极为稳重，再后来统兵一方，更需庄严冷静，让人望之生畏。此番被这等小人逼上身来，又兼为这身体正主出气，这才使出这种损招。虽明白这等手段非正人君子所为，委实上不得台面，不知怎地却从心底觉得十分快活，而那股积攒已久的戾气也在这笑声中宣泄一空。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有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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