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CP：新兰]》颜司格

2、Chapter 1

　　*****

　　白云拂过的天空，暮色苍茫。

　　晚风微微侵袭而来，吹乱了立在窗前的她柔顺的长发。发丝飞扬，似黑色的舞蹈精灵，却伴随着一曲忧伤的歌默默跳跃。

　　终于回来了。

　　真的……还是回来了呢。

　　一声淡淡的叹息飘散开来，她仿若兰花般清秀的脸颊上荡漾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犹豫。

　　纤细的手指抚摸着手掌中银白色的手机，一下又一下，十分轻柔的动作，却泄露了主人此刻举棋不定的心境。

　　打不打呢？她在心底问着自己，到底要不要通知园子呢？

　　如果让她知道了毛利兰回来的消息，那么立刻，这就会成为天下皆知的新闻了。

　　想起园子那张总是活力无限的脸，还有那大大的嗓门，老是出其不意地对着她大叫一声“兰”时的豪爽的举动……她的唇边便抑制不住地出现温暖的笑。

　　这么多年的友情，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我呢。

　　最终，心里盼望团聚的强烈冲动还是战胜了迟疑。

　　她这样想着，一边翻开了手机里的通讯簿。

　　彩色的屏幕上闪耀着不断翻动着的名单，她深蓝色的眼眸定定地停留在了一个名字上。

　　远山和叶。

　　真的，都好久不见了。

　　……不是故意要逃避的，对不起，和叶，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提前让你知道了，那服部，就一定会通知他。

　　毕竟，他们是那么要好的兄弟。

　　最重要的是因为我，不想这么快见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想压下心口的疼痛。

　　傻瓜，都过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一想到那个人，甚至只是那个名字，心都会疼得无以复加？

　　她倚在毛利侦探事务所的办公桌沿上，眼神慢慢绵延到了窗外黄昏时迷人的景色上。

　　就让我再逃避一次吧，新一，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咖啡店里流淌着的优雅的古典音乐，如潺潺流水般划过每个坐在店里品咖啡人的心头。

　　一个神色匆忙的年轻女子加快着步伐，三步并作两步跨进了咖啡店的大门。

　　里面的光线昏暗却柔和，橘黄色的灯光微微泛着宁静的味道。

　　园子就这样站在门口，有些犹豫地止住了步子。

　　因为，在进来的那一瞬间，她迫切的目光就已经自动搜索到了她的存在。

　　那是她等待了多年的好友啊。

　　可是，此刻，她却犹疑了。

　　那真的是兰么？看着那个白色的纤细的身影，她不禁问着自己。

　　突然接到了兰的电话，心情就突兀地变得又惊又喜。

　　那一刻，泪水就毫不犹豫地掉了下来。

　　五年的音讯全无，而现在，她就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种巨大的反差，实在让她有些承受不来。

　　好害怕，所有的一切又只是一场独角戏般的梦。这样的梦，她已经做了太多。

　　在她恍惚走神的那一瞬，靠窗边的那个白色身影在眼前晃了晃，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园子，不认识我了么？”

　　然后，她慢慢抬起水雾迷茫的双眼，看见小兰带着温暖的微笑静静伫立在眼前。

　　一切，好像隔世的梦。

　　……

　　没有想象中的抱头痛哭，也没有煽情催泪的互诉思念，两人就那样平静地，面对面，品着纯美的咖啡，聊完了一切。

　　园子本以为自己会抑制不住抱怨，甚至开口骂她。

　　那个温柔倔强的毛利兰，那个善良执着到让人心疼的好朋友。

　　毕竟，小兰消失的这五年，她承受了太多，满世界疯狂地寻找，像疯子一样到处询问，由最初的担心忧虑，一直到最后的绝望。

　　不堪回首。

　　可是，现在多好，她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尽管，兰跟以前相比，有了太多的不同。

　　“你到底去了哪里？”

　　“……美国。”没有太多的解释，好像也不需要特别的解释，她就这样简简单单回答了她。

　　“为什么不联系我们？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所有人为了找你，差点要急疯了吗？”她的语气里带着哭腔，甚至颤抖。

　　“……对不起。”她躲避着她的眼神，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园子抑住心底的悸动，咳了一声，问道：“毛利叔叔他们一直跟你在一起吗？”

　　“……是，又不是。我后来离开他们了。”

　　“为什么，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好不解，五年来音信全无，如果是小兰刻意逃避课说得过去，可是毛利叔叔和妃阿姨竟然也这样……

　　她望了园子一眼，眼底的波澜微微动了动，随即垂下眼眸：“……对不起，园子，是我不好。”

　　园子能真切地感觉到心底的疼痛，那是好似尖锐的刀尖划过般折磨的苦痛。

　　她最好的朋友毛利兰，好像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眼神里不再仅仅是温暖的笑意，而是多了一份淡漠，一份冷静，还有一丝说不出味道的陌生感。

　　她默默地低头，不再多言，手指紧紧拧着那只细小的勺子，来回搅动着。

　　回忆好比就是一幕黑白的无声电影，静静地开场，也静静谢幕。

　　没有音乐，没有主角，没有对白。

　　什么都没有。

　　兰冰冷的心底，到底藏着多少秘密，她自己也不清楚。

　　从五年前那个可怕的雨夜起，她就经历着一场一直重复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噩梦。

　　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再也回不到她的身边。

　　只有黑色，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嘶吼、狂乱、惨叫，还有子弹穿过□□的闷响。

　　那个罪恶的黑暗组织，把枪口对准了那些无辜的人。而她，只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目暮警官，千叶警官，甚至还有阿笠博士……

　　一个接着一个离开，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这一切都是触目惊心的噩梦，在她眼前活生生的不断上演。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褐色头发的女孩，为她挡下扑面而来的子弹的那一霎那。还有，小哀离开人世前说出了那句让她一辈子刻在心底的话。

　　“……姐姐，我终于要走了呢……好好对待工藤，其实，他……过得很，很苦……”

　　那一瞬间，仿佛世界天旋地转。

　　一直以来的怀疑竟然成为了事实，换了谁，都难以承担的吧。

　　工藤新一就是江户川柯南，新一就是柯南！

　　事后她整理小哀的遗物，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秘密。

　　她，原本是妙龄的宫野志保，逃出地狱后依附着同样变小的他卑微地活着，从而爱上了这个自诩为侦探的坏蛋。

　　她为了他的爱情，一次又一次制作出临时解药；她为了掩饰自己的爱慕，故意调笑和满不在乎；她为了维护他的生命，甚至想要独自面对贝尔摩德的枪口。

　　是的，小哀为她牺牲掉了性命，她怎能再去找回自己的爱情？

　　那个阴冷的地下室，那台毫无生气的电脑，构成了那个女孩整个心里世界。除了警察带走的一堆药物数据，最让她不能接受的，就是隐这藏在背后那样凄惨的真相。

　　只是无意之中跨过了彼此的伪装，无意之中看到了彼此的脆弱。

　　可是这些，已经让她承受不了。

　　既然这样，就离开吧。

　　用她生命换来的爱情和安宁，她要不起。

　　有些记忆被焚烧掉，有些记忆被埋在心底，到底哪些该保存，哪些该删除？

　　这么多年过去，她这个傻瓜，还是拿不定主意。

　　对不起，园子，对不起。

　　我怎么能接受新一？我忘记不了那样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无法用别人的痛苦换取自己的幸福。

　　毕竟，那个有着同样心思的女孩已经永远躺在另一个冰冷的世界。

　　所以，只能选择逃避。

　　毛利兰，终究不是坚强的人呐。园子，你看错了。

　　我只是个胆小鬼，不肯面对那些血淋淋的真相，于是躲在自己的世界不愿醒来。

　　夜幕毫无预兆就降临了，苍穹星星点点的微光，微微闪耀在头顶上。

　　夜晚微凉的风迎面而来，吹散了她肩头的黑发。

　　兰缓缓走在回事务所的路上，低着头，静静想着心事。

　　昨天坐了近一天的飞机，再加上下午和园子的谈话，已经让她有些疲倦。

　　现在，很想早点回家，躺在真正属于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一觉。

　　微风轻轻拂来，她的长发连同长裙一起飞散在空中。夜晚的黑幕里，那单薄的背影隐匿在树叶摇曳的阴影中，若隐若现。

　　在不远处的昏黄路灯下，一个修长的影子正静静倚靠在灯柱上，一动不动。

　　寂静得像一块倔强的石头，驻扎在那里，仿佛几个世纪没有移动过。

　　直到传来窸窣的脚步声，那个身影才略微颤了颤。

　　兰不经意抬起头的时候，恰好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

　　夜凉如水，四周一片静谧。

　　她唇边的肌肤微微动了动，好像有话要脱口而出，可是，却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十米开外的工藤新一转过身体，直直地望向她，不顾她有些躲避的目光。

　　身体已经变回来了呢。她静静望着他，眼底一片水茫。

　　柯南永远消失了，工藤新一回来了。几年前的那些日子，她不就一直活在他苦心经营的谎言里么？

　　五年没见，他好像长高了不少，看上去比以前更结实，就连表情，也脱去了从前的自大轻狂和青涩气息。

　　原本想尽量延迟的相见，现在就突兀地摆在她的面前，她突然感到一丝惶恐。

　　该说些什么呢？

　　“晚上好”吗？或者，“你还好么”？

　　她如水的眼眸定格在他高大的身影上，嘴唇颤抖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兰。”

　　两人之间沉默的气氛被他低低的呼唤打破了，那声称呼，听在她的耳朵里，竟然有了些许疲惫后放松的舒适感。

　　“……好久不见了，要不要上去坐坐？”

　　他跟着她上了事务所的楼梯，一直走到三楼。

　　多年未曾住人的房子，就连走廊的过路灯坏了都没人修。

　　在黑咕隆咚的房门口，他听见她从包包里抽钥匙的声音，然后便是摸索着开门的声响。

　　“兰，钥匙给我，我来帮你。”

　　“不用了，我对得准锁眼。”她轻声拒绝了，手里并没停住动作。

　　他有些诧异在如此漆黑的环境里，她淡然的反应。以前的她，一点点黑暗都害怕得不行。

　　可现在，却能十分娴熟地做着这一切，好像，一切都习以为常。这么多年来，她到底是怎么过的？

　　心底闪过的焦虑立即像浇了油的火苗，一直往上蹿，越来越高。

　　随着“喀拉”一声响，门锁被打开，她双手推开门，嘴里不忘招呼他，“进来吧。”

　　可是，随即，周围变得一阵静谧。

　　因为，他跟着她进去后，习惯性地伸手往墙壁上的电灯开关摸去——这是身为柯南时养成的习惯。

　　却不料，她纤细的手掌也停留在那开关上。

　　他大大的手覆盖着她的手背，掌心灼热的温度随着肌肤的接触，一丝不漏地传给了她。

　　她没有缩回手，他也没有。

　　两人轻微的呼吸回荡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他站在她身后，甚至闻到了她秀美的头发上散发出来的幽幽清香。

　　喉咙里咽下一丝梗塞，他抿紧了嘴角。好久，好久没有真真切切地触到她的存在了。就算以前在梦中，也从没像今天这样确切地感受过。

　　……如果这真的是梦境的话，他宁愿一辈子都不要醒来。

　　可是幸福往往这样短暂，几秒钟后，掌下细小的手指动了动，房间里顿时就一片光明。

　　她抽回了手，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潮红，轻声说道，“……你先坐坐，要喝什么？”

　　他没有回答，眼睛环视着屋子里的摆设。

　　一切都是原样子，小柜台上的电视机，长方形餐桌下的坐垫，墙上挂着的西洋画，甚至是茶几上放着的小装饰品，都原封不动地保存在这里。

　　他忍不住伸手抚着木质鞋柜上一道细细的划痕——那是柯南和少年侦探团那些小鬼们玩耍时留下的痕迹。

　　在这里住了一年，早已经当成了自己的家了，现在再次进来，却有股说不出来的陌生感。

　　他眼神里不自觉流露出的伤感，深深刺痛了她。

　　她假装没看见他的动作，闪躲着目光，在门口放好了拖鞋，“工藤君，我拿果汁给你吧。”

　　工藤君？

　　他的身体因为听到这句疏远的称呼而瞬间僵直，原本脸上闪烁着的情愫瞬间消失，他愣愣地望着她，“你叫我什么？”

　　兰转身背对着他，眼底宛若有着湿湿的液体在打转，“……喝果汁吧，我拿给你，今早买的的鲜橙，我做好了果汁。”

　　新一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兰。”

　　她深深叹了口气，“如果不方便留下做客的话，就这样吧。今天很晚了，工藤君还是早点回家的好。”

　　他的身体微颤，“……果汁吧，是你亲手做的，我要大杯。”

　　兰没有回头，垂着双眸往里面走去，可是手臂仍旧被牢牢拉住。她挣了一下，心底的悸动不由自主冒上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低低问道。

　　她单薄的身影晃了晃，随即站直了，“……过去了的，我不想再提。”

　　“为什么？你告诉我原因，兰，你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音讯？”他的声音开始颤抖，痛苦的压抑终于爆发了出来。

　　“我说了不想再提，你没听到么？”她转过身，眼底是深深的倔强。

　　“……”

　　从开始到结束，我们都原本肩并肩走过的路，渐渐开始模糊。曾以为我给你的是最好的全部，可是又渐渐发觉，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厢情愿。

　　他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既然是这样，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撂下这句话，便转身打开了客厅的大门，顿了顿，手扶住了门框。静静的，半分钟过去了，他静止的身体终于向外移去。

　　……没有，什么声响都没有。

　　该死的，他真的好想听到她的声音，撕心裂肺地想。难道连一些客气挽留的话，甚至一声“再见”都吝啬于给他么？

　　没有回头。

　　他骄傲的自尊又开始作怪，明明是那样想留下，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想问的，却什么也做不了。

　　房门在身后慢慢合上了，发出老旧的”吱呀“声。他立在黑暗的走廊里，脑海里一片空白。

　　真是可笑啊，为什么好不容易找到你，好不容易见到了，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要不是园子私下里打电话通知他，她可能，就真的再也不愿见到他了吧。

　　心里的疼痛瞬间蔓延了全身，他颓然地倚着墙脚蹲下，双手抱住沉重的脑袋。

　　五年了，兰，五年了，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么？

　　每天晚上连绵不断的梦魇，每一次，都看着你在那些黑暗的枪口下倒下，真的好害怕……

　　肆意弥漫着的刻骨的想念，仿佛已经驻扎在心底，忘也忘不掉，甩也甩不开。我翻遍了整个世界，却仍旧看不到你的身影。

　　这就是工藤新一的悲哀，当初的谎言，换来如此的疼痛的代价。

　　难道直到现在，你都无法原谅？还是，永远也不会原谅？

　　门板的另一边，室内灯光一片明朗，她静静站在门边，细瘦的胳膊环住了腰身。

　　眼前是一片模糊，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他不可置信的声音，“你叫我什么？”

　　泪水重新弥漫了双眸，然后，顺着白皙的脸庞涔涔而下。

　　没有啜泣，没有呜咽，这么多年来，早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静静流泪。

　　可是，心为什么还是这么疼呢？

　　……

　　新一，真的，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五年前就是这样，现在，依然是这样。

　　新兰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