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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接单 ...

  •   无诤塔檐下铜铃清响,沈棠溪将背上的竹筐放在门前,足尖一点跃向空中,伸手稳稳地接住了一只木鸟。
      “婆婆,我回来啦!”
      拐杖轻叩青砖的一声“叮”——希夷靠在藤椅里,银丝杖头的鎏金铃晃了晃,算是应了。
      沈棠溪弯了弯嘴角,边走向屋内,边拔出一支棠棣簪。将这机括鸟于桌上摆好后,用银簪轻点木鸟羽翎,只听机关脆响如编钟鸣——
      紫檀鸟身震颤着展开七层利甲,两只子鸟倏然弹出——青鸾展翅掠过案上茶烟,玄鸟则稳稳落于砚台边沿。
      沈棠溪先执青鸾,手指抚过翡翠眼:“这位倒是心急。”尾羽应声而颤,玉牌槽内赫然摆着封火漆未拆的密信。
      玄鸟双翅七星与砚中墨影重合时,黑曜石背部无声滑开,佩上的云纹在烛光下流转如真。
      “嗯?”她晃动摇落的金铃,铃音荡开刹那,谢无咎的声音出现:“不必谢我。”
      沈棠溪无奈叹了口气:“又是这般棘手的活儿。”
      这是牵机阁来的单子——牵机阁,又名红尘司,说是最精确的情报收集站也丝毫不为过。其为一座空匾黑楼,常人不可见。月圆之夜楼门自开,有缘者方能在梦中踏入。传言楼中仅一面铜镜,触之如水面波漾,身穿往复不碎。求者需于镜前闭目默诉,若睁眼发现身已于阁外,意为此行无果,机括鸟不出;若镜中现所念之人,则见因果称,左盘放委托物,右盘自动浮现应付代价。求者一旦迈出阁外,将忘却有关牵机阁的所有记忆。直至木鸟将委托物返还,阁中事才会重现脑海。
      入阁者不分贫富贵贱,所收代价亦因人而异。另有两大阁律:
      不接负心人委托;
      不拆真心有情人。
      由此一来,接牵机阁的单子,只需办成,无需思量是非对错。尽管不成需付出昂贵的代价,但架不住酬劳颇丰,故红娘榜上不愁接单者。
      在阁主谢无咎总是派些“麻烦”给沈棠溪的帮助下,她极为争气地一一完成并排到了“甲等红娘”列,得到了海量奖赏。灵石送到那天,沈棠溪很高兴地把自己喝大了,酒后留下的自我推荐是:
      七年之痒速来,
      百年好合慢走。
      月老急救站站长在此。(与本阁无关)
      谢无咎嫌弃得很,大笔一挥撇清关系后就把这挂在榜上,每每想起来都要嘲笑她。
      “事成之后我定要狠狠敲他一笔。”沈棠溪起身出屋,将新采的茯苓铺在竹筛上。晨光漫过窗棂,药草还沾着山露,泛出细碎的朝阳。
      “世子痴情,皇上隐忍,国师嘛……”她忽然轻笑,顺手把一株忘忧草打了个结,“装模作样。”
      牵机阁送来的委托在她脑海里转了一圈,已然有了眉目。
      沈棠溪进屋将玉牌收起,顺手往木鸟喙里塞了颗松子糖——算是给谢无咎的回礼。
      “去吧。”她轻弹鸟冠,机括鸟眼中红光一闪,羽翼“咔嗒”收拢,晨风卷着它的身影,在无诤塔檐角划出一道细亮的弧线。
      玉牌收下,木鸟归阁,意味着红娘接下了单子。
      “过来吃饭。”希夷的声音混着瓷勺碰碗的脆响从里间传来。
      沈棠溪小跑进屋,见石桌上摆着两碗冒着热气的白粥,一碟嫩黄的腌脆笋,还有一小碗新熬的桂花蜜。希夷正用木勺慢慢搅着粥,热气氤氲。
      “今日居然有桂花蜜啦!”沈棠溪笑嘻嘻地凑过去。
      希夷轻轻拍开她偷拈笋片的手:“洗手。”
      “您昨天还说修仙之人不染尘……”沈棠溪嘴上嘟囔,却乖乖地洗了手。
      “先喝口粥再放蜜,免得伤胃。”希夷将碗往她这边推了推,“喝了嘴里就不苦了。”
      沈棠溪捧着碗,看金黄的桂花在雪白的粥面上慢慢化开:“婆婆,佛法说‘万缘皆空’,那情爱又算什么?”
      希夷垂眸看她,没急着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轻轻立在桌上。
      “棠溪,你且看。”
      铜钱在晨曦下泛着温润的光,一面是“佛”,一面是“缘”。
      希夷指尖一弹,铜钱旋转起来,佛与缘的界限渐渐模糊,“佛门讲‘不住于相’,若是连情都不敢认,又何谈超脱?”
      沈棠溪盯着那枚愈转愈快的铜钱,思绪翻涌。
      “可国师若还俗,岂不是背弃佛门?百姓奉他为‘圣僧’,天下信徒皆仰其佛法渡厄。他若为情破戒,岂非辜负众生?”
      希夷忽然伸手,铜钱“啪”地立住,稳稳立在桌沿,不偏不倚。
      “佛法是渡人的舟,不是困人的牢。”她轻声道,“若他心已动,却强作无情,才是真正的‘着相’。”
      “百姓求渡,求的是慈悲心,不是光头袈裟。要是连身边人的眼泪都看不见,又如何普度众生?”
      “可……”沈棠溪仍然不解。
      “要让他自己明白,还俗不是弃佛,而是换种方式行佛。”希夷转头看她,“公主赈济灾民的账簿,你可看过?两年前江南瘟疫,她散尽嫁妆匿名购药,也未曾与国师提起一字——你说,这算不算菩萨行?”
      “该不该还俗,是他的选择。旁人能做的,是让他看清自己的心。”
      希夷抬手,铜钱“叮”地落入掌心,佛与缘已融为一体。
      情爱如禅,不破不立。
      公主和国师的困局,从来不在“该不该爱”,而在“敢不敢认”。解法也不在“破戒”,而在“破执”。
      若他坦然面对本心,或许比枯坐佛堂更能利世济民。
      “明白啦!”沈棠溪夹了块笋拌进粥里。
      希夷的筷子在粥碗里划了半圈:“动皇家的因果,可得想清楚了。”
      “这次不过看着棘手,实则好办。反正小师叔兜底。”
      “心里有数就行。”希夷轻点她额头,“快吃,晨课落不得。”
      阳光在希夷银发间洒下细碎的金斑。木鸟此刻应该飞到牵机阁了,沈棠溪想象着谢无咎发现松子糖时挑眉的样子,低头喝了一大口甜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接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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