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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骑士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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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从斜边钻出,一钢管砸得施耀下巴脱臼。施耀倒在一废弃屋子边上,第一时间给下巴正骨。他双腿蹬两下,谁想竟然脱了力,站不起来。只差一点就能撬掉他眼睛!施耀愤懑。他五指抓地再奋力一站。可该死!偏偏还是脚底打软!
刀疤捡回一命,对施耀愈加仇恨。他持续咒骂,见消防泵边上有堆积的木板,就抡起一块击打施耀面门。那木板上有些锈钉,与木屑齐迸。这连续硬抗间,施耀鲜血淋面。
“你往身后窗跳,”尉迟朗声如掷地,“右边厨房地上有菜刀。”
“你干嘛!”那女人却奔到跟前,瞪着刀疤骂道:“废物滚!别跟老娘抢!”
刀疤喘着粗气,手中动作不停,砸得嘭嘭响:“我跟你一起……”那女人因橘皮身死还洗着泪,情绪正是失控的时候,哪肯听他讲话?一把搡开刀疤。趁他二人起讧间隙,施耀一手护着面目,另一手摁住窗沿借力翻滚进去。
那女人尾随而来,施耀压下手中一物!锵!那女人抬臂格挡劈砍而来的菜刀,猛一脚踹中施耀腹肚,在他后倒间几步疾冲,迅速将钢管压实在他喉管位置——碾!“哑!”她嘎哑间,刀疤手才扒住窗沿,不料迎面冲来一道强劲紫光!在那紫光之中,一只布满紫瞳眼的硕大拳头直冲他面门去!刀疤不及反应,口齿相撞,鼻梁崩断间被嵌进外围的钢筋砼!
一声轰响。刀疤倒地不起。
那女人形容狰狞,活像狮盘大口,亮锋锐牙齿,口水淌流,势要把施耀咬死!施耀半腰卡水槽,后脑磕碰瓷砖裂出龟纹,脊梁骨快被压断了。他勾拳击打那女人脖畔,指骨喀嚓崩响,但压力不松反而更抵!
这紧要关头,尉迟朗正要灵魂出窍,就见施耀嘴里念念有词。倏地,他改截出腿猛撞向她肋骨!
“喝!”
连续出腿会分散力量,施耀这一腿是蓄了十成力,一下将她踹飞到旁边的玻璃门。那门本就碎掉了半框。这下,只听得哗一泼声,玻璃瀑将那女人给埋了。
施耀脱力摔在地上,在那把沾满干涸血液的菜刀边上干呕着。他站不起,就几次咬牙,要使出一招鲤鱼打挺来。但就像尉迟朗说的,过度紧绷的神经会使拮抗肌消耗不必要的体力,肌肉组织会僵硬,无法顺利完成动作,鲤鱼打挺讲究腹肌的力量与身体的协调性,此刻他腹肌僵硬,又因情况紧急怒火攻心,一时根本站不起来!
这顷刻间,那女人又爬起来了。她趔趄几步,捡起钢管。施耀马上将菜刀拖过来。那女人不给他反击的机会,一杠打飞菜刀,砸得他面容血肉模糊后,踩实了他胸膛。只见她出力一蹬——施耀痛苦地大叫起来!尉迟朗一炳神,见她靴子大有乾坤,靴底下尽是密麻长钉!它们齐齐顶入了施耀的血肉。
那女人尖叫起来,她瞄准施耀咽喉,一管压下,就要封喉——
锵!
火花迸溅,一道形如孔雀屏的紫光将她的攻势牢牢挡下!
这紫眼雀上睁着数只单眼,正森然地盯着她。施耀溃散的神形一下被拽回。它们与内视的那一只重叠——这竟然是座五指山,能轻易拨动命门的门轴!施耀忍不住心悸起来。
那女人一眨眼功夫,见钢管被销融掉,马上锤了侧腿。施耀登时飙血如爆瀑。怎么回事?尉迟朗透视,才知她这一双腿是人造的,连虎皮靴衔接在一起。锤那一下是为发动隐藏在长钉两侧的绞肉片。它们薄如蝉翼,却锋利非常,在搅动时会射出腐蚀性液体。
这是偷袭利器。多颗长钉齐齐发动,不必细看,施耀的胸骨铁定被搅碎了。尉迟朗及时叫紫眼雀护住他心肺,而后略一沉吟,放出万伏电流顺着绞肉片攀进那女人的生理系统。
嗞!……高压之下,那女人抽搐起来,皮肤灼伤,水疱跳出。即便这样,她宁愿被电也不肯放手。于是尉迟朗加倍辗轧。她就抖胜筛糠,牙齿掺架,竭力大吼:“大葫芦我们合同写遇到异能……你须出手……我操爷你还滚出……”
尉迟朗干脆利落:“阿瑟。”
一位骑士闪现在那女人身后。同一时刻,小纸人倒在沙发。
骑士持重剑贯穿那女人的身体。仅仅一瞬。她来不及反抗就被戗倒在地,彻底咽气。
“施耀——”骑士捞起这血人。长钉扯着施耀的血肉连根而出,尉迟朗不让他长痛,他更浴于血了。施耀四肢不住抽搐,想到自己再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不待骑士把话说完,先一顿嚎啕大哭。那眼泪是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气也是大段大段地泄,仿若新生儿落地,呱呱的。惹目的。拖出一场生命怨歌。
这一哭实在抢天动地,骑士不知怎么哄人,简直一筹莫展。他只得揉揉施耀软蹋的头发,说:“我给你疗伤。”他将施耀平放在虚空中。紫眼雀上前,温柔地包裹住他。数只紫瞳眼盯着施耀,往他四肢输入一股股清凉又酥麻的能量。施耀胸膛阵痛,见一缕缕黑烟被抽出,叫紫火焚成白雾散去。紧接着咯轧、咯轧……他碎掉的骨头在续接;面容上的烂肉也在愈合……
思想笼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信这世上有自然神力现象,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施耀虽然对这世界没有太多好奇心,却不站这绝对论。现在他重伤在愈,被紫火灼烧着身体却感觉不到丁点儿的烫,丁点儿的痛,禁不住哽住嚎哭。他目光穿透紫光,看见了骑士的骷髅脸。她身裹冰冷透亮的铠甲,除开边上闪着蓝紫光的重剑,再无其他颜色。
姐姐——
施耀在心底叫了一声。他其实张了嘴,可瘀血堵在他口腔中,使他无法言语。
骑士垂眼看他。如果他有一双眼睛。施耀凝固了。他注视着那两个空洞的眼眶——他在这其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至此——以后,他活成了这样。
“光会净化掉进入你体内的污染粒子。你胸骨被搅碎,它也会给你灌新能量帮你重塑。”骑士经常被人叫哥哥,要么就是大哥,还没被叫过姐姐。他低头一笑,另起话头:“我接驳了你的能量场,你在心里跟我说话我能听见。”
拔出那一扎长钉时,比毫针还细许多的污染粒子从中释去。幸亏尉迟朗及时护住施耀心肺,否则他身体必会被污染粒子侵驻——从内脏摸到脑部神经元寄生扎根,它们熟门熟路。
“真的假的?”施耀心道,“我在心里说话你真能听见?……也是,你刚跟我说话了。”
“嗯,”尉迟朗道:“能听见。”
“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姐姐……”施耀一时感慨万分,“我叫施耀,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在哪里学的搏击啊?铲地翻身是什么技巧啊?我之前想加入绿荣搏击盟会,可他们没同意。我就去地下拳馆看人打架,去公园健身,在网上找有关朗哥的视频。我想着就再试几次——”他讲到这里,忽地顿住,片刻后又说:“哦对了刚才那些招式都是我自学的,我觉得我学得挺好的。”
“是的,你很棒,也很出色。”骑士一挑眉,诚心地夸道。他心想这小子思维发散,应该是还没缓过神来,能理解。他挨个儿地回答:“我没有名字。我也是自学的搏击。铲地翻身是我自己起的招式名,其实就是五指扣地抓力,借此翻过身体。”
施耀恍然:“原来是这个,那这名字还挺简便的啊。”他话一开头就忍不住似的,嗵嗵一顿打,“那姐姐你知道绿荣搏击盟会吗?我经常去的那家地下拳馆叫洪星拳馆。你知道这个地方吗?你知道朗哥是谁吗?他全名就叫尉迟朗。他是一位我十分敬佩的哥哥,虽然他已经不在了。
“我跟你说他的截拳道放在整个里海市无人能敌!不是,他那已经不能叫搏击了,这是技术不是吗?但武术和搏击是不一样的,和格斗好像也有差别?反正我觉得如果他还活着,他的武术放在全国肯定无人能敌!什么躺卧腕挫十字固、摔投擒拿封固侧撑勾踢!都是我扒他动作学来的。
“姐姐你家在哪里啊?谢谢你救了我,我可不可以找你切磋一下技术?没有人陪我对打,我有时候会怀疑我有没有天赋,我到底哪儿做得不好?绿荣搏击盟会为什么就不肯收我?我申请了那么多次!填了那么多次申请模板!但我始终搞不懂他们的狗屁入盟资格。也许不是我不配,是他们没眼光!对吧?我就是觉得我的武打技术不差啊,你看刚才马洪斌带着几个臭虫围攻我,我是中计了才让他们有机可乘!你看我一个人对付那四个成年的,虽然有你帮我,那我不也打死了一个!反正……反正我就是觉得我很牛逼!
“不知道为什么我刚想鲤鱼挺站起来但没成功。我觉得是我过度紧张了,可我又觉得我做得很牛了。对了姐姐,什么是拮抗肌?为什么适当放松就能稳住心神……”
施耀实在太多话,太多问题了。跟车轱辘似的,咯轧响个不停。看来不拴马是刹不住车的。骑士不明白,怎么有人那么多话讲?这是秉性使然还是死里逃生一回给紧张的?可他瞧他讲话顺溜,不像后者。骑士只得伸手盖住施耀的小脑瓜,仿佛在按关闭键。他正要打断他的话,这时,身后响起了一声“轰”。
这声音其实不大响亮,可这会儿出现无法不引人注意——解放街太安静了。骑士往窗外看去。紫瞳单眼将周遭情况一并囊住,尉迟朗看见醒来的单眼罩开着面包车逃离现场。那一轰是他发动车子时的引擎声。
尉迟朗不会放他走的。三男一女,死剩他和刀疤,而大葫芦没有现过身。他们为什么要撬走施耀的双眼?和其他桩器官窃取案有没有干系?他要活抓,拷问出幕后主使。
锅底灰的天,黑峻的路,鲜少人的街,面包车又能逃哪儿去?紫瞳单眼顷刻锁定了位置。尉迟朗动意念爆掉它前后两个车胎。单眼罩死里逃生,本就心悸不停,忽然遭此变数,更加惊慌了,一时愚蠢到紧捉住方向盘不放。那面包车泄了气,滑行冲撞到路边的电线杆。
“姐姐,为什么我胸骨碎掉了却还能重组?”施耀还在噼啪发问,他觉得颈骨有些刺痒,忍不住转动几下,“我搞不懂这什么原理……吓!?外面什么声音?怎么了?”施耀心脏乱跳,如同被猎豹盯上的食物,不住牙床颤抖:“到底怎么了?姐姐你注意安全——”
“我没事,你别乱动。放心,这里很安全。”施耀的骨骼还在重组,他不能转动头颈,尉迟朗耐心地解释,“你放心,外面没事。我想你眼睛还在车里,就想替你拿回来。……别动。你还不知道怎么运转内视力看东西,晚点我会教你,现在不要乱动。……施耀,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废土科技发达,并非没有义眼,但那只是修复容貌的物件,无法让人重见光明。问题出在眼部神经,这一研究课题,至今无人取得突破性成就。施耀的眼部神经被绞死了,骑士这话对他而言只是安慰,找回来又怎么样呢?因而他一听,豆大的泪水哗啦涌出。
“别哭了,”骑士明白他的痛点,他用指关节揩掉他的眼泪,开导他:“只要你觉醒了,就能重见光明,我保证。”
……骗我五岁小孩啊。施耀在心底苦笑:“真的吗。”
“当然,”骑士笃定道,“我保证。”
施耀沉默半响,还是说道:“谢谢你。”
单眼罩脚朝天卡在驾驶座底下。烟雾喷出,他匍匐前进,然而没等他拔出双腿,忽地冲来一条横线,将他身体一分为二!骑士目光一炳,见车里分明空无一人。他被谁杀了?正凝神细看,就见车灯被打响,整辆车腾空而起!更有些东西在底下飞舞着。骑士于是一转视野,见车底下有一条长长的触手。他放大一看,触手连着个卵鞘。原来卵鞘凸出了十几根排列不规则的竖条,竖条内又延展出大批黑色管道。没谁比尉迟朗更清楚这是什么——竖条是污染粒子储能用的囊袋,而黑色管道则用来摄取他人能量。它们模样丑陋诡谲,老早藏匿在轮胎里,如果不是尉迟朗意念爆胎,还曝不出来。
眼下摄能管道飒飒展开,它们要进食了。骑士扬手一点,紫眼雀便分出几道光屏封死门窗,不叫它们有机可乘。下一秒,这些摄能管道果然将手伸向单眼罩。只听得一声“噗嗤嗵”!顷刻,这具尸体干瘪成片了,一截截血液直往卵鞘的囊袋输送。同一时刻,面包车倏地消失。紧接这些摄能管道向昏死的刀疤靠近,他整个人被裹得毫无缝隙,竟活生生被勒醒了。不待他惊恐发作,就连人带皮被吸进了卵鞘。
看来它们的进食是有选择的,尉迟朗分析,死人的能量远不如活人来得滋润。那么,车去了哪里?——它不可能逃出这一片区域,他没感应到能量层波动;这三男一女全死了,附近没有其他人,除了没有露面的大葫芦,还能是谁?
——隐身。
尉迟朗笃定大葫芦的异能是隐身。面包车不是消失了,而是跟着他隐去了踪影。
先前说过,尉迟朗猜测大葫芦是赏金猎人,眼下他杀人夺车,明显坐实这一猜测。他的雇主是谁?为什么非要带走施耀的双眼?尉迟朗低头看着施耀。难道他身上有秘密?
死魂骑士受磁场能量影响,只能在日落后现身。他灵魂出窍容易,可没有一具方便行事的载体始终不得力。再有,现在离日出不到一个小时,这期间他得守着施耀,帮他把身体修复好,绝不能走开。这屋子空间逼仄,难守易攻,保不齐大葫芦会偷袭,得出去才行。骑士思量至此,就双手一抄,抱起施耀。那半身长的重剑还驻扎在地砖之上,骑士抻腿出挑,脚尖上的铁叶护甲与剑柄相撞——
锵!
花火迸溅,裴劲竹一铁掌劈开了门锁!
门扇咯吱作响。他大步向前,同时四处扫量——
门外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