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白》奚山鱼

24、钥匙扣

　　两人是在家里吃完早饭的。

　　上午九点钟，李闻白载着她去了昨日驶过的那条街。

　　大概是快开学的原因，这条街比昨日更热闹，李闻白将电车停在一棵树下，两人下车往商场那边走过去。

　　一路上全是人，年轻的男男女女，其中不乏有小情侣，亲密地吃同一支冰激凌。

　　李闻白用手臂从背后虚揽着方知绿，防止她被路人撞到，看见冰激凌，想起天气那么热，他偏过脸问她：“要不要吃？”

　　人潮拥挤，方知绿用手挡在身前，听见李闻白的声音，她朝身旁望去，恰巧那对情侣笑着打了个啵儿。

　　方知绿猛地缩回视线。

　　“不用。”

　　两人就这么一起挤进了商场。

　　商场冷气足，刚踏进去，方知绿顿觉凉快，李闻白带着她往前走，方知绿低头，脚底下亮白的瓷砖反着光，抬头，是打扮潮流的男男女女。

　　出门的那点喜悦一下子消减了许多，她心底有些发憷。

　　她好像跟这里，格格不入。

　　“想什么呢，不跟上来。”

　　李闻白在她前面几步，回头，见她没动，又折返回她身边。

　　“不喜欢这里？那我们换一个地方。”

　　“没有，就是第一次来，不太习惯。”

　　在李闻白面前，方知绿没有掩饰自己的感受。

　　李闻白安慰般地朝她笑笑。

　　“我知道你的感受，但你会慢慢习惯的，浮宁只是一个很小的地方而已。”

　　“等会我们去看电影，然后吃午饭，再然后逛逛电玩城、书店怎么样？”

　　方知绿想了想，点头。

　　让她安排，她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况且李闻白说的她一项也没体会过，这些对她而言都很新奇。

　　“那好，那我先去买两杯喝的，等会去买电影票，你在这里坐一会儿，等我。”

　　奶茶店门口人很多，商场中间这片儿可以坐着。李闻白说完就去排队，方知绿按他说的乖乖坐在长凳上等他。

　　等待有些无聊，人来人往的，她视线都不知道往哪放，最后拿出了手机开始看。

　　低着头，看了有一会儿，面前出现一双鞋。

　　方知绿以为有人要坐下来休息，起身稍稍往长凳边缘挪了挪。

　　那双鞋跟着她挪了挪，执着地站在她的身前。

　　方知绿意识到不对劲。

　　她缓缓抬头，还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整个人被抱住，双手撑着凳子才不至于往后仰倒。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喜悦的女声。

　　“知绿，竟然在这里能碰见你，太幸福了。”

　　是宋思棠的声音！

　　-

　　“你都不知道我一个暑假有多无聊，本来今天是来这里随便逛逛的，没想到竟然能碰到你，太不可思议了。”

　　长凳上，两个女生并肩坐着，宋思棠整个人异常兴奋，脸色都粉粉的。

　　“一个暑假不见，学神你变了很多啊，竟然也来逛商场了，还有了手机。”

　　“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快。”

　　“好啊。”

　　方知绿也很开心，一个暑假，宋思棠跟她并没有生疏，她对自己还是特别热情。

　　“好了，加上了。”

　　“晚上我会找你的，记得跟我聊天，然后我把莹莹的号推给你，我们拉个群，交流一下暑假作业。”

　　“你还没写完吗？”方知绿知道宋思棠懒散的学习习惯，问了一嘴。

　　宋思棠腼腆笑笑。

　　“还剩一点，就一点点。”

　　“好了，不说这个，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你了，我们一起去玩吧，我们都没一起玩过。”

　　方知绿几乎快要答应，出口的一瞬间，想起了去买奶茶的李闻白。

　　她扭头望了望，男生不见踪影。

　　但是已经约定好了，她不能失信。

　　“思棠，不好意思啊，我...”

　　拒绝的话没说完，手机震动，显示有人发来一条消息。

　　方知绿低头。

　　［李闻白：去玩。］

　　-

　　香樟树叶开始泛黄，傍晚，天空原本炽烈的火球收敛光芒，云层下弥漫着橙红色的光束。

　　李闻白坐在公园的秋千上，百无聊赖地听着歌。

　　而他的脚下，是两杯已经喝空了的奶茶。

　　秋千旁还有一架秋千，上面坐着个大爷，大爷摇着扇子坐这半天了，愣是没看见旁边的小伙子挪过步。

　　“小伙子，你有心事啊，看你坐这老半天了。”

　　“有啊，朋友给人拐跑了。”

　　“那你这朋友不地道啊，随便两句话就不跟你玩了，这样你们掰了也好。”大爷语重心长。

　　“我推开的。”李闻白淡淡补充。

　　大爷噎了一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不能把朋友往外推啊，你要珍惜你的朋友才对。”

　　手机震动。

　　［小鲤：李闻白，你在哪？］

　　李闻白起身，捡起两杯空奶茶瓶，“谢谢你了，大爷。我朋友又要来找我了。”

　　大爷：“...”

　　方知绿收到地址，一路是跑过来的。

　　宋思棠拉着她逛了许多地方，看电影、拍照、抓娃娃，方知绿以为李闻白回了家，于是跟宋思棠玩得肆无忌惮。

　　等和宋思棠道别，她问李闻白在哪，李闻白发来附近公园的地址，她才知道李闻白没回家。

　　那他一直在外面吗？

　　两人约好了，她把他撂在外面。

　　方知绿越想越愧疚。

　　“李闻白。”

　　远远看见李闻白的身影，方知绿加快速度，跑到他身边。

　　她喘着粗气，李闻白扶住她的肩，等她慢慢缓过来。

　　“跑那么快干嘛，还有，不是和你朋友一起玩吗？”

　　“李闻白，你也是我的朋友啊。”

　　“哦。”

　　冷淡且别扭的一声哦，方知绿体会到其中的意味。

　　她直起腰，小心翼翼去看男生的脸色。

　　“李闻白，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就是生气了。

　　方知绿抿抿唇，有些不知所措。

　　夕阳西下，男生单手插兜，慢悠悠走在她身边，视线平直望着前方，晚霞将他的侧脸染成橘色，温暖的橘色。

　　“对不起啊，我应该早点结束的。”

　　“没什么，我今天过得也还不错，上午去书店看了一本有意思的书，下午遇见了一个很好玩的大爷，还享受了两杯奶茶。”

　　“况且，是我让你去玩的，和朋友玩，当然要玩尽兴。”

　　李闻白的语气听着有些怪，但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高中这个阶段，十七岁的年纪，友情再重要不过，方知绿碰见的那个女生他在学校见过，两人似乎是玩得很好的朋友，另外还有一个女生。

　　沉默古板的方知绿能拥有好朋友，那她的高中生活会有意思很多。方知绿拥有的不多，出来玩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这一天毫无疑问会是她以后回忆里快乐的篇章，被友情渲染过的七彩篇章。

　　正因为知道这点，所以他让方知绿跟她出去玩，而又因为这点，现在的自己为他所不齿。

　　自己到底在别扭些什么？

　　李闻白轻叹了口气，理好心绪，他试图找回自己平时的样子。

　　他偏过脸，想像平时一样说几句话，结果被一个白色的毛绒绒怼近脸。

　　他下意识往旁边撤了一步。

　　“不好意思。”方知绿意识到怼得太近了。

　　“这是什么？”

　　“萨摩耶钥匙扣，送给你的。”

　　方知绿腼腆笑笑，不知道李闻白会不会喜欢这个礼物。

　　钥匙扣是她和宋思棠逛小饰品店看见的，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的第一眼，她就想起了李闻白。

　　李闻白接过钥匙扣，一小团白色团子摇摇晃晃，大饼脸、豆豆眼、伸出半截舌头，耳朵粉粉的，笑得又憨又傻。

　　“为什么送我这个？像我？”

　　他精准猜到方知绿的想法。

　　方知绿愣了一下，点头。

　　“萨摩耶是白色的，你名字里有白字，耶耶是狗界的微笑天使，你也总是笑。”

　　她向他解释，同时也像是告诉自己选这个钥匙扣的理由。

　　李闻白听完她的回答轻哼了声。

　　小玩意儿长得挺憨，摸起来还挺舒服，他揉了揉它肥肥的肚子，没控制好力度。

　　萨摩耶：“吱。”

　　李闻白没控制住，大声笑起来。

　　“什么鬼，不应该是汪吗？”

　　“像我的话，我是不是也应该...”李闻白将钥匙扣拎到脸侧，随着手指用力，两声吱一起响起。

　　“吱，吱。”

　　男生的声线更温和厚重，跟开了混响效果似的。

　　方知绿噗嗤一声。

　　笑完，她瞥见李闻白开心起来的脸色，问他：“所以你喜欢吗？”

　　李闻白把钥匙扣拎到眼前又看一遍。

　　“嗯，小玩意儿还挺可爱的。”

　　“那你不要生气了。”

　　“我本来就没生气。”

　　李闻白将钥匙扣别上牛仔裤，而后稍稍弯腰，认真对上方知绿的眼睛。

　　“真的没生气。我知道那个女生对你而言是很重要的朋友。”

　　“我只是，也很看重这次的放松机会吧。”

　　“所以，走吧。”

　　“啊？”方知绿没反应过来，“去哪？晚上不是要工作吗？”

　　“不用，今天不忙，刚才老板发消息说我们今天可以不用去。”

　　李闻白拉着方知绿的手腕，带着她快步往前走，黄昏倾洒在两人身后，风吹拂起两人的发丝，空气里尽是自由的气息。

　　“李闻白，那我们去哪啊？”

　　风里，方知绿的声音不那么清晰。

　　于是李闻白加大音量，回应她。

　　“今天不是还没结束吗？我还可以赶一趟游玩的末班车。”

　　“方知绿，陪我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