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chapter(二十八) ...
-
我睁开眼睛,一眼看见白色的天花板,眼珠缓缓转动,对上坐在旁边简从安的眼睛,他凑过来,“小澄,你醒了?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吗?”
我浑身无力,不想说话只是摇摇头,抬起手,才发现手背上正插着一只细管子,有白色的液体在里面输送,“还好抢救及时,你只是失血过多,没什么大碍,医生说要给你输生理盐水,补充血容量。你现在还很虚弱,好好休息。”
我见他神情落寞,表情疲惫,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黑眼圈,肯定昨晚又是折腾了一夜,心中不由得泛起深深的愧疚,开口对他说:“对不起。”因为极虚弱,声音细如蚊蚋,他还是听见了,摸了摸我的头,只是朝我安抚性的微微一笑不语,心里涌起一阵淡淡的失落感,这次大概他对我彻底的失望了吧。
他转身欲出去,我轻轻开口:“从安,我想喝水。”他转方向给我倒水,抬起我将我身后的枕头垫高,将我扶起来靠在上面,我伸手拿杯子,他偏开手,“我来吧。”他一手扶着我的肩膀,一只手将杯口放在我的唇上,我张开嘴喝,眼睛盯着他,他只是专心的盯着杯子,他放下杯子,有护士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瓶递给他又出去了。
他走到左边的白色柜子下面拿出一个碗和勺子,“这是枸杞猪肝菠菜粥,你肚子肯定饿了,吃点这个填肚子也补血。”他把冒着热气的碗拿过来,我伸手要接过,他要亲自喂我,我有些担心的问他:“味道会不会有点腥?”我还重来没吃过粥里面放猪肝的。
他舀了一勺吹了吹放到我嘴边,“我特意叫人去粥园买的,你先尝尝看?”我浅浅的吃了一口觉得还好,越吃越有味口,整整吃了两小碗,吃完没多久倦意又袭上来,“我还想睡一会儿,从安,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
他扶着我重新躺好,“那你先睡一会儿,我回家拿东西马上过来。”他站起身要走,我情不自禁的拉着他垂下的手,他一顿,没有转过身,心脏处有一种淡淡的酸涩感弥漫开来,“从安,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昨天怎么会鬼使神差的去自杀。”听到我说‘自杀’两个字,我感觉到他手指一僵紧紧的回握我,自己的女朋友为了前任男朋友去自杀,这对于他这样一个骄傲的男人来说,大抵心中极其不好受吧,他昨晚骂我的那几句话让我顿时感觉醍醐灌顶,今早清醒冷静下来后更是为昨天的疯狂感到不可思议,可是转念一想起衍生,心中又是一阵阵的抽痛。
他终于转过身来顺势坐在我床边,“你不是鬼使神差吧?小澄。”他伸手拂过我鬓边的碎发,“昨晚你脸色一直不太对劲,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姜采儿,还好昨晚我一直惦记着你没睡着。”他淡淡的自嘲一笑,“不然今天早上我该张罗着为你买棺材了。”他的眼睛望着我,里面有无尽深沉的哀恻,“小澄,你在划下去的一刹那半分没有想过我吗?你在为林衍生柔肠百结的时候,你就没有想到我会为你百转千回吗?你为林衍生的死难过的时候,你就没有想过我会你的死难过吗?”
他淡淡的语气却重重的砸进我心底,我只觉得心中一阵不可抑止的难过,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不会那样做了,对不起…”
他俯下身来轻轻的亲吻我眼角的泪水,然而眼睛如海水的泉眼,一直汩汩的往外冒,如小兽般细细的呜咽声从我口中泄出,他额头抵着我的额头,两个人呼吸相融,他轻叹一声,低声哄道:“你不知道吗?你哭的时候我的心也在哭,别难过了,好吗?”他立起身拿纸将细细的为我擦拭,一边问:“是不是昨晚丁漾跟你说了什么才让你精神崩溃想去自杀?”
我摇摇头偏向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他在旁边说:“小澄,看见你还在为林衍生的死愧疚,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说了。”我转过头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他目光澄澈的看着我说:“你一直认为是你林衍生出的车祸,可是,就算他没有出车祸,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我不明白的看着他,“他得了绝症,是淋巴癌晚期,治不好了,他觉得他对不起你自己又没多少时日可以弥补你,所以才要托我照顾你。”
我惊讶的睁大眼睛定盯着他,“什么!?不可能,他的身体一直很健康,没见过他生病呀?”我想起昨晚阿漾说的话,他说衍生是因为爱我才对我如此,不是因为愧疚,烦躁的甩甩头,马上又觉得自己好笑,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在这纠结爱不爱有什么意义呢?
见状,他皱眉问:“你不相信?他曾经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我可以拿他的体检报告给你看。”我疲惫的闭上眼睛,“可是,他本来还可以多活一些日子的。”他站起身,“小澄,知道自己的死期、等待死亡的过程其实比突然去世更可怕,也许这对于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你是一个小说家,这些生生死死,悲欢离合,你的笔下大概也写过,你难道就不会换一个角度想想吗?车祸避免了他受病魔的折磨,而这他的死亡让你愧疚这么多年,不管是他欠你的还是你欠他的,都可以互相抵清了。他既然托我照顾你,就是希望你能活得好好的,如果你再这样下去,不是辜负了他的期望亏欠更多了吗?好了,我也不说了,这些年我说得够多了,你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开门走出去。
窗明几净,有浓重的绿荫投射进来,秋风吹过,常青树的叶子哗啦摇晃,白墙上有浮光掠影,有调皮的光点跳跃在墙上的油画上,VIP病房装饰豪华优雅,难怪这么多人想做有钱人,那是一幅向日葵,仿的是梵高的画法,猛地想起几年前和衍生去画廊看画的情景…
那时候要临近期末考试,以前我都会坐在教室或者图书馆看上一整天的书。可是我和林衍生约在要转三趟公交车才到的画廊里看油画,只因他在电话里说:“澄,来人民广场的卡索画廊,这里有你喜欢的文森特•梵高的油画。”
温柔明亮的午后,画廊里的人疏疏郎朗的走着,听说这是本地一位有名的油画家开办的,里面大部分是他自己杰作,很喜欢梵高的作品,模仿了梵高的风格,也挂着他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幅梵高的油画,是蓝色的鸢尾花,蓝得眩目的纯粹,每次看他的画总是想到他对着腹部开枪自杀的情景,是穷困潦倒还是怀才不遇才让他生出这样的绝望来。
我和林衍生沿着墙壁,一幅一幅的看过去,看到第十五幅的时候,看见站在画下的明晓,画上是迎着太阳生长的大朵大朵的向日葵,朝气蓬勃,用色浓郁,画下是她苍白无色的精致脸蛋,眼里的悲戚与画里的向日葵形成剧烈的反差。
从一个月前生日的那个晚上坐上了林衍生车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卡索画廊隔壁就是一间不大的咖啡馆,简单的黑白搭配,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洒进来,人不多,说得上是荒凉。
明晓坐在我们对面,直切核心:“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林衍生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看我们,像个局外人一样心不在焉的望着远处,留下我一人单打独斗,我有点怨恨他的不怜香惜玉,可是马上一想到他自己心里可能也无法面对晓晓,或许会满怀愧疚。我的心又会变得很软很软。为了他,我竟可以退让到这个地步。
我故作镇定的从实招来:“从我生日那晚开始。”手却紧张得微微卷曲,一下抬一下扣。
她惨然一笑,盯着面前的咖啡,喃喃自语:“我早该想到了,早该想到了…你这个月反常的表现,还有衍生经常推掉我的约会…”
我当时还在想晓晓误会了,这一个月我与衍生见面并不多,大多是电话联系,我不禁苦笑一声,那个时候,衍生推掉晓晓的约会,大概是因为去会那个阿漾吧,我闭上眼睛,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大概是失血过多的缘故,恍如坐在摇晃的小船里,沉沉的身子无法挪动半分随着船身荡漾,渐渐的我如躺在摇篮一般跌入了梦境。
这是一条笔直的道路,我一个人站在路中央,然而下一刻周围却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雾,我站在原地茫然不知道所措,道路两旁是高大的绿树,鲜艳的绿色有些失真,树上还有小鸟,却只能看见它挥翅晃动的动作,树叶上有晶莹的水珠往下滴,然而,四周安静得有些诡异,我无意识的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听见有水声,一波一波的水声越来越清晰,眼前突然清晰起来,我面前是一条宽阔的大河,我差点一脚踏进河里面,大概半米距离的河面上有一艘小船,船上站在一个男人,看不清楚他的脸,我却看清楚的他的身材和手,极其眼熟的身材还有左手手背上有一棵黑痣,我蓦然一惊,下意识的开口大叫衍生,却发现如同哑巴一般发不出声音,船越行越远,船上的衍生好像也看见了我,伸手朝我做手势,由里往外挥动似乎示意我离开,我咬着嘴唇摇头,左边突然被谁抓住了,我吓了一跳转过身,后面仍然白茫茫一片,突然,简从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我被唬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踏了空,身子向后倾倒快要掉进河里,我‘啊’的大叫一声他伸手来抓我,我猛地吓醒过来。
一双手突然伸过来,我沉浸在刚才的梦里,不由的‘啊’一声大叫,赵宜主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的上方,我对上她担忧的眼睛, “澄澄,你怎么了?”
我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满腹心酸与委屈无处诉说,看见她方佛见到亲人一般,眼角情不自禁的渗出泪水来,她关心的低头问:“澄澄,怎么哭了?”我忍不住伸手一把紧紧抱住她,左手手掌捂住自己的脸,细碎的呜咽声从口中滑出,眼泪透过指缝大颗大颗的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