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战胜的夏天》町雨

2、学校

　　等肖回和李采禾回学校已经将近九点了，还能上一节晚自习。
　　两个人急匆匆地停好车，就听见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上课铃响了，于是顶着风赶紧往教室跑。
　　但是好巧不巧，碰上了级部主任下班。
　　李采禾：……
　　肖回：……
　　“靠，点儿背啊今天。”肖回暗暗骂道。

　　本来两个人想趁着级部主任没看见先躲一躲，结果下一秒就被叫住。
　　“你俩干什么呢？没听见上课了！”
　　听着袁主任的声音，肖回撒开了拽着李采禾跑的手。
　　这不正往回跑呢吗。
　　李采禾腹诽道。

　　肖回手在口袋里掏了掏说：“老师我们去医院了，这里有假条。”
　　他拿胳膊拄了拄李采禾，示意她赶紧把假条拿出来。

　　看见假条后，袁主任语气松了一些，但还是充斥着满满的怀疑。
　　“那你俩拉拉扯扯干什么呢，大晚上的，是个高中生的样子吗！小小年纪……”
　　“老师，我们刚从医院赶回来，想着上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有个同学病了我们去给她送复习资料了，刚刚是因为风太大了，我跑不动，肖回才拽了我一下帮我站稳。”李采禾没等主任说完，压着心里的烦躁，努力地表现礼貌。

　　本来就烦。
　　李采禾忍耐力就快达到临界了。

　　“去给同学送资料是好事，还用两个人去吗？还用骑车去吗？人家家长呢，老师呢，用你们去送？还有……”
　　不知道是不是吹了凉风的原因，李采禾现在头疼的要命，棉服挡不住刺骨的寒风。

　　她只觉得浑身冰凉，想早点回教室坐下。

　　可偏偏主任在滔滔不绝，从不该耽误自己的自习讲到了对父母的不负责，再到高考失利，把之前学长的案例翻来覆去讲来讲去。
　　李采禾觉得自己脑袋要爆炸了。

　　肖回动了一下，站在李采禾身后给她挡了挡风，问：“没事吧？”
　　李采禾摇了摇头，心里不由自主产生了一点茫然。

　　所以去看朋友都是错的吗？
　　所以高考真的比什么都重要吗？

　　可是她的朋友都没有以后了。
　　如果这次不见，可能真的就没有下次了。

　　——

　　肖回看了眼表，在离下自习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主任终于结束了他的演讲。
　　肖回一边连连称下次不会了，一边扯着李采禾回教学楼。
　　两个人轻手轻脚地上楼，怕有太大的声音吵到别人，结果在教室门口又碰上班主任。
　　肖回：……
　　李采禾在心里叹了口气。
　　可能这就是命吧。

　　高建兴朝他俩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着他去办公室，李采禾和肖回对视一眼，交换了个同样无语的眼神就赶紧跟上班主任的脚步。
　　进了办公室，扑面而来的是充足的暖气。
　　李采禾吸了吸快要流下来的鼻涕。

　　看见他们两个冻成那样，高建兴抽了两张纸递给他们，开口问：“怎么样了？”
　　可能是那近半个小时的凉风给李采禾吹傻了，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什么怎么样了啊？”
　　高建兴嘴角抽了抽，补充道：“林欢怎么样了？”
　　这次是肖回先开的口：“现在还行，问题不大。”
　　高建兴点点头，着实为这个学生感到惋惜。

　　如果不是生病，这个孩子该有个好未来的。

　　他把心思从林欢那里收回来，听着李采禾不断吸鼻涕的声音，好笑地问：“外面这么冷啊？今天回去找点药吃，别感冒了。”
　　李采禾点点头答好。

　　肖回见时机正好，就赶紧把他们两个人被主任抓住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说到最后高建兴皱起了眉头。
　　找了两个纸杯，又起身接了热水，让他们两个一人一个被子拿着。
　　“那你们两个先别回教室了，在我这先暖和暖和，待会下课直接回宿舍吧。”

　　被杯子里冒出的热气蒸着，李采禾鼻头一酸。
　　她就坐在那里，低着头，静静地掉眼泪。
　　一颗，两颗，三颗……
　　直到眼前模糊不堪。
　　其实她不想哭的。
　　可是太冷了。

　　高建兴就一直安安静静地等她哭完，这中间还打了个手势让肖回去隔壁老师桌子上抽几张纸递给她。
　　李采禾接过纸巾，仰起脸拿它盖住眼睛，深呼吸压住喉咙里的梗塞感，等过了一会儿，平静下来才拿掉纸巾，懵懵地看着办公室的窗子发呆。
　　“不舒服就先回宿舍睡觉，明天允许你不上早读，调整好再回教室上课，行吗？”

　　高建兴没有多问。
　　其实他都懂的，所以给了他的学生最大的尊重。

　　李采禾看向老高，哑着嗓子说：“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然后朝老高微鞠了一躬，离开了办公室。
　　肖回被他指派去送李采禾。
　　看着自己班小姑娘的小身板，高建兴深深叹了口气。
　　都是些好孩子啊。

　　——

　　第二天，果然，不出意外，李采禾头脑昏沉。
　　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舍友已经起了，看见李采禾起床，病恹恹的样子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拿手试了试她的温度，问：“咋了这是？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吗？要帮你请假吗？”
　　李采禾这才想起来，昨晚回宿舍的时候舍友还没回，等舍友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睡了。
　　她摆摆手，撑着坐起来换好衣服去洗漱。

　　时间来不太及了，舍友们和她打了声招呼就急匆匆的跑去上早操，她嘴里含着牙刷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等到洗漱完彻底收拾好，李采禾看了一眼手表。
　　六点十六。
　　早操时间已经过了。
　　穿好棉服，带好口罩，李采禾关灯离开了宿舍。

　　这个点太阳还没升起来，空气里全是寒风凌冽的味道。
　　李采禾低着头快速穿过连廊去教室，她没有欣赏美景的时间，她得赶着去上课。

　　到了教室，看见大家都在练听力，她也没推门，怕吵到大家，于是在门外站到吃饭点。

　　六点四十。
　　早读下课。

　　每一间教室都冲出无数人奔向食堂，李采禾贴着墙站，低声咳嗽着，被舍友看见了。
　　“哎哎，采禾，吃早饭吗？”
　　李采禾抬头摇了摇。
　　“行，那你快进教室吧，冻死了。”
　　李采禾点点头，慢吞吞的挪进教室，去自己位置上坐好开始找今天上课要用的课本资料。
　　冬天的椅子也凉屁股。
　　她面无表情地想。

　　肖回是她前桌，此时正趴在桌子上补觉，徐雁回是肖回同桌，他还没来。
　　林欢是她同桌，他们组坐在靠窗那排。

　　这个位置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好，因为靠暖气的同时窗户会往里透一点风。
　　林欢的位子靠窗，李采禾靠过道，每到冬天她们两个经常凑在一起取暖。

　　没办法，太怕冷了，往里透一点风就能把两个人冻死。
　　但今年冬天注定是她一个人承受这份寒冷了。

　　把搭在椅背上的小棉服盖在腿上，围巾把头也蒙住，手全部缩进袖子里，李采禾终于能歇一歇她沉得无比的脑子。

　　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人戳醒。
　　是肖回。
　　“你怎么了？还不舒服？”

　　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杯还热着的粥，还有开着盖子正在凉着的热水。
　　“谁放的？”李采禾问肖回。
　　“不知道啊，你舍友吧，水我给你打的，你不是要吃药吗。”

　　实在不想说话，她朝肖回点点头表示感谢，又回头对上舍友的目光，看见对方点点头，她也点点头再次表示感谢。

　　伸手拿过热粥，插上吸管喝了一半就没胃口了，把粥放了一边，拿出小杯子冲了药喝。
　　感觉自己要吐了。
　　李采禾趴回桌子上，但冷的根本睡不着。
　　她又想林欢了。

　　就这样睡睡醒醒，一上午的课她没听几句，大部分时间趴在桌子上发呆。
　　徐雁回第三节课才回学校，他说他又去了一趟医院，给林欢送东西。
　　“你送什么啊？”李采禾问
　　“不是你们昨天给她过的18岁生日吗，不送礼物多不合适。”
　　“那你送了啥？”
　　“一个小挂件，保平安的，我妈之前给我买的。”

　　“那她看起来怎么样了？状态还好吗？”肖回听见他们聊天也扭过头来加入。
　　徐雁回思考了一会说：“看起来比李采禾状态要好的多。”
　　肖回笑的很不收敛，指着李采禾说：“那你快点好起来吧，别下次去看林欢你比她脸色还难看。”

　　无聊。

　　李采禾剜了他俩一眼，头埋进胳膊又不动了。

　　在她一上午的迷糊之中还隐约听见了老高的声音，问肖回她怎么样，没听清肖回怎么说的，但是能感觉到老高稍稍放心了一些。

　　下午，她感觉明显好了很多，不至于像上午一样趴在桌子上起不来。
　　突然被老高叫去办公室，她满心疑惑，脑子里快速过着自己这几天有没有犯什么事儿。
　　然而事实就是除了昨晚的乌龙还真没什么事。
　　李采禾心里平静了一些。

　　推开办公室门打了报告，感受着办公室的温暖，李采禾觉得自己被冻僵的手脚终于又有了点知觉。
　　走到老高面前，被递进手里一张表格，是自己这几次考试成绩的汇总。
　　看着不断下滑的成绩，李采禾在心里又叹了口气。

　　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啊。

　　班主任跟她说的话她是一句也没听进去，不管说什么，她都点点头。
　　高建兴见状也满意地点点头。

　　突然听见他说：“对了，知道你和林欢关系好，这样吧，每个不回家的周六我给你批半天假，你去帮林欢补补课程进度行吗？我已经跟你家长和林欢家长沟通过了，也都同意了。”

　　嗯？
　　补课？
　　请假？
　　我吗？
　　李采禾觉得自己在做梦。
　　假的吧？

　　恍惚着从办公室出来，手里多了林欢的成绩，被凉风一吹，李采禾恢复了清醒。
　　手里还有假条，不是假的。

　　机械地走回教室上课，李采禾都没从这个消息的冲击中缓过神来，直到下了课，肖回和徐雁回两个人回头问她怎么了，她才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

　　于是三个人一起震惊了。

　　肖回摸着下巴思索道：“老高这是涨工资了？还能有这种好事？”
　　徐雁回很快恢复淡定：“既然假条都给你批了，不去白不去呗。”

　　李采禾被窗外嘶吼的风声吸引了注意力。
　　天空还是阴沉沉的。
　　要下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