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无双》莫猗

7、铺床

　　三个人围在桌旁，吃了顿草草的饭。夜闻柳不得不承认，自己义父这厨艺好到没话说。

　　洗完碗后，韩右便带着容双去了后院，夜闻柳则被强制安到前台看场子。他也不闲着，好歹是“下了决心”，便从自己房间拿了本书读。

　　一批又一批的客人在下午踏入酒馆，有歇脚的旅人、讨一碗酒的莽人、肚子里装着一丝墨的文人，这样的环境下，两个人都忙不过来，更别提只有一个夜闻柳。

　　书反扣在桌面上，不是倒酒就是盛下酒菜，丁零当啷都是铜板与台面碰撞的声音。

　　稍闲下来一点后，他翘着二郎腿读着书，心下却是在奇怪后院那两人怎么去了那么久，究竟在谈些什么。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打发过去了。酉时，店内的客人陆陆续续离开，留下的大多是要在二楼客房留宿的旅客。

　　夜闻柳将蜡烛点起，一楼在烛火的照耀下亮堂起来。

　　“吱呀——砰！”

　　听到熟悉的响动，夜闻柳从书中抬头，原是容双。

　　“我与你住一间。”

　　“住……一间？”夜闻柳明显有些错愕，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一人一同睡过。

　　更别说他……

　　但这样的反应明显是太奇怪了，像他这种身份的人不该“排斥”多人间，感觉改口，“怎么，他老人家连一间客房都不舍得拿出来吗？我可伺候不了小少爷起夜。”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位哥你就去跟韩右撒撒娇，争取自己住一间吧！

　　夜闻柳没发现容双在听完自己这话后耳朵竟又稍稍红了，“不需你伺候，我自己能行。”

　　“那……那你自己铺床，我房里……确实还有一张床，不过被我堆了那么一点东西，需要理一下。”夜闻柳嘴角一抽，少爷怎么那么会妥协呢？

　　发现容双要匆匆离开，他疑惑道，“你急什么？”

　　容双没接话。

　　“你知道我住哪间？”

　　容双输了，“……不知。”

　　“那你急什么？”夜闻柳这才看着他翻了个白眼，“吃完晚饭也不迟，反正又不是什么很麻烦的事。”

　　“好。”

　　周围重新归于安静，只有夜闻柳的翻书声。

　　一直到他听到韩右在后厨找人帮忙的吆喝声，转头，容双竟就在自己身旁站着。

　　“你一直没走？”

　　“无事可做。”

　　“站着就有事了？”

　　“无事。”

　　“你——”夜闻柳起身按着容双的肩膀，企图让他坐到自己刚才坐着的凳子上，“坐在这，看门！我，去后厨，帮忙！会吗，小少爷？当一条看门狗。”

　　容双颇显无奈，“你真当我连这都不会？”

　　“难道不是？”夜闻柳朝后面挥挥手，“你们不大多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吗？”

　　容双只是在夜闻柳背后摇摇头。

　　回应他的只有夜闻柳一声故意拖长又不屑的“好好看门”。

　　……

　　戌时，酒馆打烊了。

　　夜闻柳将多余的蜡烛掐灭，只余下几根保证收拾的时候不至于看不见路撞得头破血流。

　　烛火的影子在墙壁上摇曳，让人心生困意。

　　等到一楼收拾完后，夜闻柳领着容双去了自己房间。

　　推开门就看到一张崭新的被子叠的方方正正的放在自己床上，想都不用想是谁放的。

　　他靠在门旁边的墙上对着窗户那边虚虚一指，“看到了吗，你的床。”

　　容双不禁腹诽，这能叫一点？

　　那摆在窗边的床哪还看得出床的影子，上面随意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最底下估摸是夜闻柳的小玩意儿，上面盖着他乱扔的衣服，再上面压着韩右给的书籍……

　　“哦，是有点多了，没事，也就是‘亿’点。”好在某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哎呀，我也想不到会有人来跟我一起住啊，谁知道乱堆就堆成这样了。我来帮你……”

　　“这个要的……”

　　“这个是衣服……”

　　“这个是……”

　　“这啥玩意儿，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这个？扔了扔了……”

　　“……”

　　终于，在两人合力下，那张床终于露出来了。

　　“好了！这些东西明天再理吧！”夜闻柳看到自己堆在角落里的“废物们”，满意的点点头，“你自个儿铺床吧，我先睡了。”

　　床头点起一盏小油灯，夜闻柳将胳膊枕在脑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终于能安安静静看会儿书了……

　　如果能忽视旁边的声音就更好了。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那令人心烦的声音还没消失。

　　罢了，毕竟是少爷，铺床慢一点又怎么了……

　　又过了十分钟，那声音还是没有消失！

　　“容双！你他妈到底在搞什么！”夜闻柳忍不下去了，铺个床为什么能动静又大时间还长！

　　只一眼，他愣住了。

　　小少爷这是铺床把自己铺进去了……嗯？

　　他看错了？

　　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那个样子。

　　“你……”夜闻柳脸上闪过一言难尽之色，而后便放肆大笑起来，“你在表演什么新型节目吗？新节目咕蛹者？表演人容双？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别笑了！”容双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帮我一下！”

　　夜闻柳还是躺在床上的样子，将书往自己胸前一盖，“你还需要我帮忙？你真当我连着都不会？”

　　别说，夜闻柳模仿容双语气模仿的还挺像那回事。

　　容双见这人还有闲心看戏，“快把我弄出来！”

　　“你这是求我帮忙？不，帮。”夜闻柳坐起身，把书往旁边一搁，笑眯眯的欣赏着容双的狼狈样。

　　此时他心里恨不得自己有一部手机，可以将这画面记录下来。

　　容双抿唇，心下挣扎良久，“求你……帮我。”

　　“这才对嘛！”夜闻柳打了个响指，一个鲤鱼打挺到了地上，三下五除二把容双从混乱的床单与被子间拯救出来。

　　“那个……”

　　“嗯？”正打算回自己床上的夜闻柳转过头。

　　“你能不能帮我铺下床……”容双越说越小声。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容双咬牙，又说了一遍。

　　“唉！你说大声点啊！没吃饱饭吗？你要让我干什么？”

　　容双一闭眼，算了，豁出去了，“我喜欢你，你能否帮我？”

　　“这不就对……个屁！”夜闻柳懵了，容双是被他带偏了？“你你你！喜欢……”

　　“对，我喜欢你！可以吗？”容双觉得自己是真没脸了，不然怎么会学这人的话来求他，简直死马当活马医了。

　　好了，闹剧就到此为止了。

　　别看夜闻柳一副老司机的样子，实际上他也就是个“嘴强王者”，这不，容双一对他“告白”他就塌陷了。

　　“你让开啊，还坐在床上干什么？走开走开！”夜闻柳已经走到容双床边，手上做着赶人的动作。

　　“真是的……”见没人碍着自己后，夜闻柳麻利的铺起了床单，“要我铺床还坐在床上添乱，什么人啊……”

　　容双站在一旁，发现自己手里半天搞不定的被子和床单，在夜闻柳手下服服贴贴的。

　　他默默总结了一下，看来以后对付夜闻柳就该用“喜欢”，有效又简单。

　　“行了！”夜闻柳拍拍手，直起已经弯的有些酸的腰，他看着整齐的床铺，颇有成就感。

　　“辛苦了。”容双朝他行了一礼。

　　夜闻柳有些受宠若惊，看不出来啊，小少爷还挺讲礼貌？他眨了眨眼，“大恩不言谢。就是你以后还是……别说‘喜欢’我了。”

　　“你是我朋友，我为何不能‘喜欢’你？”

　　“这个……”夜闻柳当真思索了一番，却没思索出个正当理由。

　　“算了，你说吧。”

　　容双瞪大眼睛，他等半天就为了听这个？

　　“赶紧给我睡觉！”夜闻柳丢了场子，只想快快结束这个话题。

　　“我真是服了！”夜闻柳一边嚷嚷着，一边躺到了自己的床上，“够了！赶紧睡觉！”

　　于是，两人一个靠窗，一个靠门，在夜闻柳吹灭蜡烛后，度过了共同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