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无双》莫猗

50、类卿

　　若是没有柳先生，夜闻柳大概会随意找出人家凑合住过；现下他在青陵城中骑着马慢行，四处张望中意的旅馆。

　　“柳先生对居所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

　　真是有够随意的。

　　不过没有归没有，夜闻柳也不可能真找个破不拉几的地方给柳先生住。

　　大约走了有一刻钟，夜闻柳在一家门口挂着红灯笼的旅馆前停了下来，他细细打量了有一分钟才翻身下马。

　　“柳先生。”夜闻柳抬起头，逆着光看向马背上的柳先生，“这家如何？”

　　柳先生只是点点头，非常随和道，“你说好便好。”说罢，他手握缰绳翻身下马。夜闻柳与他面面相觑，眼睛里满是不解：合着你会自己下马啊？

　　“我看摔不死就自己下来了。”柳先生淡淡道。

　　夜闻柳不太想搭理他，将马交给门口候着的小二，大步跨进了旅馆门。

　　“老板，要两间房！”夜闻柳话音刚落就被柳先生拦下，便听柳先生道，“不必这么破费，一间即可。”

　　夜闻柳眨眨眼，“你和我一间？”他没听错吧，虽然他看着是很寒碜，但也不必节省成这样。

　　“是我害怕一个人睡……”后面的话柳先生没说完，但柳先生的语气和他小心翼翼拉夜闻柳袖子的样子实在戳中了夜闻柳的点，于是夜闻柳轻咳了声对老板道，“那什么，听他的吧。”

　　害怕一个人睡，这么丢脸的事都偷摸跟他说——

　　那他就勉为其难照顾一下柳先生吧。

　　说实在的，就刚才柳先生拉袖子那一下，夜闻柳终于想起了某位远在长安的金贵少爷。连带着先前少爷的表白也一并清晰起来。

　　所以他就这么晾了江双三个多月？

　　有点心虚，但不多。

　　莫名的，夜闻柳就是很想说，“柳先生，你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谁知柳先生只是轻笑，“能与阁下故人有几分相像，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嗯，菀菀类卿。”说罢，恰好房间收拾好可以入住。

　　夜闻柳给了柳先生一个眼神，便一手接过老板递来的钥匙随着小二上了楼。

　　菀菀类卿……夜闻柳可不觉得柳先生能听懂他的梗。

　　房间在二楼走廊尽头，夜闻柳进去看了眼屋内布置。不大，但胜在干净，他都做过最坏的打算了也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惊喜。

　　毕竟他纯粹是因为门口的红灯笼才进来的！

　　转到窗边，夜闻柳有些发愣。

　　那里只摆着一张雕花大床。

　　柳先生随后也进了屋，仿佛没看到这张床一般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

　　窗外是青陵城繁华的街道，柳先生静静站了会儿道，“倒是不错。”

　　夜闻柳不清楚柳先生是装瞎还是真瞎。

　　大概是上辈子看多了双床房吧，冷不丁看到只要一张床的房间他是真不大习惯。就是不知道柳先生介不介意了，毕竟这张床还挺大，足够挤下两个人。

　　夜闻柳又看了会儿床。视死如归的想：算了，大不了要床被子睡地上。

　　把包裹随意丢在一旁的木桌上，夜闻柳转身对柳先生说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打些热水来。”说着便出了房间。

　　等夜闻柳提着热水回来时，柳先生正坐在桌前，看着窗外的街景发呆。

　　夜闻柳把热水放在桌上，问道，“在看什么？”

　　柳先生站起身，接过夜闻柳递给他的毛巾，用热水洗了把脸重新坐回椅子上。

　　良久，待夜闻柳也抹完脸柳先生才道，“说起来，我还不知你的姓名。”

　　夜闻柳一想也是，他一开始光顾着把柳先生当作变态了，便如实道，“夜闻柳。”

　　“闻柳。”

　　夜闻柳听不出柳先生是啥意思，莫名其妙喊他一下，还故意漏了他的第一个字。偏生念的时候还毫无波澜，语气平淡的样子跟江双似的。

　　但江双的话，夜闻柳至少可以从对方脸上看出他的意思，而柳先生……嗯，他脸上的面具可真碍眼啊。

　　虽然不是很想接话，但夜闻柳终归是个讲礼貌的好孩子，耐着性子道，“你说。”

　　“闻柳。”结果柳先生只是又叫了他一次。

　　夜闻柳挂上他一贯的笑容，“柳先生，你说，我耳朵没聋。”

　　“你……”柳先生迟疑了一下，“你那位故人，对你很重要吗？”

　　夜闻柳一怔，没想到柳先生会关心这个。他犹豫了一下，他不是很想向一个“陌生人”提江双，但……

　　不知夜闻柳想到了什么，他扑哧一声，缓缓道，“嗯，很重要。他是我至交好友，也是……心悦我的人。”

　　“听你的意思——那是位姑娘？”

　　夜闻柳不语，只是笑着看他。

　　“啊！”柳先生恍然，有些犹豫，“莫非是……”

　　“嗯。”

　　虽未挑明，意思皆在不言中。

　　说实在的，在这样一个思想保守的时代要夜闻柳承认心悦自己的人是男人……还是怪不好意思的。

　　但看柳先生好像并未有过激的排斥反应。

　　相反，柳先生还微微挑眉，好奇问道，“哦？那你对他是何心意？”

　　夜闻柳的眼神有些躲闪，还心意呢，他都把表白的事给忘了……但也能理解，大事小事叠一块，能记得他也是神人。

　　“我当时说过几天给他答复。”夜闻柳眼神坚定，而柳先生则是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看他，大抵是在期待后面的话，却听夜闻柳接着道，“然后我就忘了。”

　　破碎的笑声从面具下传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呜咽。

　　“你在笑话我？”夜闻柳皱眉，“不是，有这么好笑吗？”

　　柳先生抬了抬手，“抱歉，一时没忍住。那你又是如何想起来的？”

　　“因为你啊，我不是说了吗？”夜闻柳歪头，上下打量着柳先生，“菀、菀、类、卿。”

　　柳先生轻笑一声，“竟是我的缘故……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我怎么想的？”夜闻柳一时脑子没转过来。

　　“对那个——心悦你的人。”柳先生好整以暇道，“你怎么想？”

　　夜闻柳有些说不上来。虽说江双着实是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吧，但谈恋爱这种事还是得谨慎。估计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忘了江双表白的事——他不想霍霍好好一个金贵少爷。

　　不过——

　　“柳先生这么关心我的情感问题，不知道的还以为……”夜闻柳眯起眼，目光始终落在柳先生的手上，打趣般说道，“你就是我那位——故人。”

　　柳先生默默站起身，“今日就先休息吧，明日你带我逛逛这青陵城可好？”

　　“只要先生不介意我初来乍到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