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世界说晚安》南风飞雪

4、为你而愿

　　程茴和徐暮清做同桌的这段时间，她不再像之前一直学习，她会在徐暮清睡觉时，偷偷观察他。
　　相反徐暮清每天就是上课睡觉，下课打篮球，时不时逃课。
　　但徐暮清的成绩一直稳居第一，程茴理所当然成了第二名。
　　年级主任也管不住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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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下午。
　　“茴茴，你手机是不是在响？我还有点急事先回家了。”楚怡婷收拾书包，急匆匆出了教室。
　　程茴从桌洞拿出手机，来电人正是程屿霖。
　　她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声音：“小茴，今天你生日，哥给你订了包间，我在你学校门口等你，你快出来吧。”
　　程茴收拾书包的手一顿，她看了看手表上显示的日期——10月13日。
　　她回想起在她母亲走后，程茴十岁，程屿霖才十三岁，彼此都没有足够的生活费。
　　程屿霖明明有胃病，却愿意省下一个月的早饭钱只为给程茴买一个生日蛋糕。
　　他真的是一个好哥哥。
　　也是从那之后，她的任何一次生日，他都不会缺席。
　　程茴拿起手机放在耳边，柔声答道：“知道了，哥，谢谢你。”
　　程茴尽快下了楼梯，朝校门口跑去。
　　程屿霖不想程茴有太多负担，这些年程茴在他家里恭恭敬敬，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还经常受到他母亲的打骂。
　　他也听说最近程茴两次遭到同学的欺凌，第二天回家他看到程茴脸上和身上的疤。
　　问了程茴，她却说是不小心磕着了，他仔细想来定是被人欺负了。
　　他和程茴不在一个学校，他也痛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他对程茴多是愧疚，一直想填补她心中那块空隙，对她好。
　　想到这他黯然伤神，只得强撑着开心：“小茴，咱俩谁跟谁啊，你说是不是。”
　　程茴走到校门口，看到程屿霖，他左手提着蛋糕，右手拿着满满一盒陈皮糖和许多小吃，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这样子倒是滑稽。
　　程茴被程屿霖打动，这些年她感受到了程屿霖对她的好，她早已把他当成了亲哥：“哥，我来提吧。”
　　程茴边说边拿过程屿霖右手提的东西。
　　程屿霖递过小吃，将一整桶陈皮糖塞进程茴怀中，笑着看向程茴：“小茴，哥可是把整个江林市的超市都跑遍了，才给你买到这么多陈皮糖，你一定要全吃完。”
　　程茴忍不住笑了出来：“哥，糖吃多了，会长蛀牙的。”
　　程屿霖顺着她的话说：“怪哥考虑不周，那你就不开心的时候吃，吃点甜的东西，心情也会变好。”
　　程茴点了点头。
　　两人有说有笑走向和谐巷路东的KTV。
　　在店门口，徐暮清率先看到程茴和她身旁的男人。
　　其实在徐暮清见到她第一眼时，心口就莫名地撕痛，像是有无数波涛汹涌的海浪将他卷入大海。
　　这痛太刻骨铭心，叫他这辈子都不敢忘。
　　而眼前的人，与记忆中七岁的小女孩有些相似之处。
　　只不过记忆中的小女孩足够自信、活泼，眼前的女生自卑、郁闷。
　　两人性格相差十万八千里，他一瞬间打消心里的念头。
　　经常被虐待的他身处深渊，是她将一颗陈皮糖塞进他口中，告诉他她妈妈说，所有痛苦都是为了看到黎明。
　　夜里灯光昏暗，刚才少年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他默默垂下头，眼眶泛红戚砚浩自顾自地说话，完全没有意识到徐暮清脸色的变化。
　　程茴和程屿霖进入包间。
　　徐暮清手中提着蛋糕，又点了一根烟，微弱的火星若隐若现，烟雾弥散在空气里。
　　戚砚浩说了一大堆，却没有得到徐暮清的回应，他拉了拉徐暮清的衣角。
　　朝他看去，少年的眸子深的不见底，寒意笼上心头，他重复抽烟的动作，最后吐出一团雾。
　　戚砚浩收起平时的大大咧咧，小心询问：“徐哥，还在想那件事吗？”
　　徐暮清夹烟的手一顿，随即将烟头使劲摁在地上，直到火星熄灭。
　　他回过神，攥紧拳头，声音颤颤巍巍：“走吧……”
　　戚砚浩很识趣，两人进了包厢。
　　宋彦瑾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他朝两人招手：“怎么这么晚？”
　　见徐暮清沉默，戚砚浩忙着回答：“我们放学九点，学校周围蛋糕店都不做了，跑了好几家店才买到黑森林蛋糕。”
　　宋彦瑾看出徐暮清的落寞，他也没有什么心情点歌。
　　他坐在沙发一角抽烟。
　　包间内气氛过于凝重，没有一个人开口，他们都压抑地喘不上气来。
　　徐暮清伤的更痛，他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他宁愿火海里留下的是他。
　　戚砚浩拆开蛋糕，将蜡烛插在蛋糕上，他又插上一根仙女棒。
　　“行了，别死气沉沉得，唱生日歌。”
　　戚砚浩点上蜡烛，包间的灯“啪嗒”关上。
　　黑暗中桌上的蛋糕发出微弱的光，三人的表情过于凝重、生硬。
　　“祝你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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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间三个男生唱的生日歌有些跑调，声音低沉，压抑着悲伤的情绪。
　　“橙子……生日快乐，恭喜你16岁了……”
　　徐暮清吹灭了蜡烛。
　　他拿起刀，切开蛋糕，放在他们面前。
　　徐暮清看着蛋糕，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泪水滴进蛋糕，他狼吞虎咽。
　　直到他将蛋糕全部吃净，他才喃喃自语：“太苦了……橙子，你骗人，为什么我吃了甜食还会不开心……”
　　少年的泪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愈演愈烈。思念溢出，猛涨。
　　戚砚浩和宋彦瑾相视，他们直到徐暮清难受，他们能做的就是陪在他身边，让他尽情的发泄。
　　徐暮清拭去眼角的泪，站起来背对着他们，声音有些沙哑：“我去趟卫生间。”
　　他洗了把冷水脸，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双眼发狠布满血丝，眼球肿胀充血，手心也不知何时掐破流血。
　　他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整理好思绪，恢复到正常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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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程屿霖带着程茴来到包间，她暗想：刚才那个人好像是徐暮清，他怎么可能会在这，想多了吧。
　　她推开门，包间很黑，程屿霖打开灯，林北行、邱莹和楚怡婷正拿着话筒K歌。
　　程屿霖知道程茴不喜欢热闹，只叫了平时关系好的同学，林北行是死缠烂跟来的。
　　看到程茴，林北行拿起准备好的礼物，递给程茴，他有些害羞：“程茴，生日快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邱莹和楚怡婷又开始吃瓜。
　　程茴收下礼物，礼貌地道谢。
　　程屿霖早就看出林北行对程茴的心思，他没有当面揭穿，他看得出林北行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
　　他放下蛋糕：“小茴打开蛋糕吧。”
　　程茴拆开蛋糕，映入眼帘的是黑森林蛋糕，她插上蜡烛，戴上生日帽。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唱完生日歌，程茴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心里许愿：
　　——愿徐暮清永远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明明是程茴的生日，她却为了他许愿。她将15岁懵懂的爱意藏在心底，编织着美丽的童话。
　　程茴吹灭了蜡烛，切开蛋糕分给其他人，她的心莫名抽搐了一下。
　　林北行接过蛋糕，指尖触碰到程茴的手，温热包裹他的全身。
　　他收回手，埋头吃了起来。
　　吃完后。
　　林北行让程茴打开礼物，程茴应声答应。
　　她拆开里面是一个精美的首饰盒，她大概猜到是什么了。
　　她打开，是一条玫瑰项链，当时发布的最新款，价格在十几万左右。
　　玫瑰，寓意：爱情。
　　程茴立刻明白了过来，脸红得发烫，她将手链放进首饰盒，还给林北行。
　　她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说：“林北行，谢谢你的礼物，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林北行明白程茴的意思，她拒绝得很委婉，没有一丝犹豫。
　　他拿起手链，仔细盯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开口：“我挑了很久很久，你拒绝我也没关系。”
　　程屿霖对两人现在的处境感同身受，毕竟他也有过一次这样的过往。
　　只不过他青春中的女生开朗活泼自由，敢爱敢恨。
　　他看向程茴，揉了揉她的头发：“小茴，收下吧，小同学的一点心意。”
　　程茴看着林北行炽热的目光，勉强“嗯”了一声。
　　林北行听到她的回答很开心，他将项链给程茴戴上。
　　他开心的像个小孩子，却又小心翼翼：“戴了就不准摘下来，将来如果有比我还要喜欢你的男生出现，恰巧你也很喜欢他，我希望你不要扔掉也不要还给我送你的项链，好吗？”
　　程茴脑子宕机，她才15岁，对爱情懵懂无知，她也不明白怎样去喜欢一个人，可她唯独执着徐暮清。
　　徐暮清这三个字足够占据她一整个青春。
　　程屿霖、邱莹和楚怡婷起哄：“小茴，答应吧。”
　　程茴看着害羞的少年，他有足够的勇气说出喜欢，能坦然接受不好的结果。
　　她笑了笑，柔声且认真地看向他：“好。”
　　林北行听到想要的答案，激动地站了起来，他的视线一直在女孩身上。
　　几人出了包间，恰巧徐暮清一行人也出了包间。
　　戚砚浩看向程茴，又看看徐暮清的反应。
　　出奇的是，他的情绪很平静，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踹了戚砚浩一脚，看着程茴，又恢复到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看什么看浩子，回家。”
　　戚砚浩被看破小动作：“知道了。”他又看向她手中拿着的生日帽，沉思片刻：“同学，生日快乐。”
　　说完便尴尬地跑开了。
　　程屿霖盯着远去的背影：“小茴，是同学吗？”
　　程茴羞涩地低下了头，心跳莫名加速，她抬起头看向徐暮清，渐渐开口：“嗯，是同桌。”
　　说完，五人出了小巷。
　　徐暮清在转角处回头看了她一眼，便上了车。
　　楚怡婷和邱莹家在同一个方向，二人便一起先回了家。
　　林北行看看程茴，又看向程屿霖，目送二人离去才开口：“程茴，其实我今天和我妈吵架了，我不想回去了，你能收留我一晚吗？”
　　说完，他还委屈巴巴地看向程茴，像一只流浪狗乞求好心人将他带回家。
　　程茴刚开口拒绝，程屿霖便应了下来：“好，你和我住一个房间。”
　　程屿霖看着面前的林北行，一副富家少爷的穿着，怕他不习惯两人挤一张床，便叮嘱他。
　　“不过先说好，我们家不是很大，你来我们家要和我住一个房间。就怕你一个富家少爷住不惯我们的房子。”
　　林北行连忙摆手解释：“怎么会嫌弃，再说了，我不在乎。”
　　程茴刚想在说什么，可在程屿霖家中，她认为她并没有说话的地方，她只是舅舅好心收留的孩子，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三人便回了家。
　　程屿霖打开门，付玉兰（程屿霖母亲）见到有同学来家，一副阔少穿搭，假惺惺上前巴结。
　　“小霖，同学来家做客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饭菜。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阿姨你好，我叫林北行，是程茴的同班同学。”
　　“程茴同学啊，来，北行，先坐着，阿姨让她给你切水果。”
　　说完，她指示程茴到厨房切苹果。
　　林北行盯着程茴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北行，你家住在哪里啊？”付玉兰爱财的心思暴露的一览无余。
　　“我家在江林城区那一块。”
　　付玉兰一听，眼里冒光，心里的喜悦溢于言表：“那北行有对象了吗？”
　　程屿霖打断付玉兰接下来说的话，语气极其不耐烦，他了解他妈的个性。
　　“妈，林北行才高二，说这些太早了。”
　　林北行看出母子二人关系不合，转移他们的注意：“阿姨，不瞒您说，我有中意的对象了。”
　　恰好程茴切完水果出来。
　　林北行目光紧跟着程茴，直到程茴将水果递到他面前才回过神。
　　“小茴，坐下一起聊天吧。”程屿霖往沙发里面挪了一个位置。
　　一个人看另一个人时炽热的目光是不会骗人的。
　　程茴坐下，付玉兰看出林北行对程茴的心思，心里打起算盘：“程茴，去和同学坐在一起。”
　　程屿霖站了起来，将程茴护在后面，戳穿她的心思：“妈，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这辈子掉钱眼里了，是吗？”
　　付玉兰被戳中心思，像一颗定时炸弹，在此刻引爆：“屿霖，在你眼里妈妈就是这样的人是吗？”
　　程茴眼见母子吵了起来，拉住程屿霖胳膊，劝架：“哥，别和舅妈吵架。”
　　林北行也出来劝架，拉住付玉兰：“阿姨，冷静一下，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付玉兰不想在外人面前失态，又坐回沙发，程屿霖也坐了回去。程茴怕付玉兰在和他吵架，便坐到了林北行旁边。
　　场面一度尴尬，付玉兰转移话题：“北行让你见笑了，学校里吃喝都还习惯吗？”
　　“都挺好的，同学也都挺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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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十点了，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付玉兰催促几人去洗漱。
　　夜晚程茴起来喝水，林北行恰巧上厕所，两人遇见，气氛有些尴尬。
　　林北行率先开口：“我上厕所，你呢？”
　　“喝水。”
　　林北行上完厕所，程茴也已经喝完水。
　　程茴看着林北行回房，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她不想让他误会，便叫住他。

　　“林北行……”
　　林北行手掩着门，别过头：“怎么了？”
　　程茴咽了咽口水，看着他：“今天让你见笑了……还有……”
　　有一些话她说不出口，怕伤到他，更怕说出口，两人关系彻底僵硬，她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真心朋友，她不想因此失去。
　　林北行疑惑看着她。
　　她欲言又止，长叹一口气：“没事了，你快睡觉吧。”
　　林北行进了门，靠在门后。
　　相处一年多，他又怎么不了解她的心思呢，他知道程茴想说什么，她总替别人考虑，又怕让对方伤心，也不懂得怎么拒绝别人。
　　他不想她为难，所以假装不知道，不在意。
　　自始至终，只有他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低声垂眸：“程茴，你是结还是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