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忧》怀歌

1、第一章

　　Mr张是母亲生前唯一的好友，30好几了。因为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似乎还只是二十来岁。举手投足间又透露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很有吸引人的资本。我对他说是熟悉，更多的是依赖。在美国生活的这十几年，我和母亲受他帮助颇多。不过这都是有目的的，他很喜欢我的母亲，更应该说是深爱着她。当然母亲对他也有情，他们相互都知道彼此的心意，只是他们不曾说破，谁都不愿意捅破这层薄薄的砂纸。
　　有时，我会幻想：Mr张是我的父亲。那样我就会有一个很仁慈的父亲，而不是作为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的私生子。
　　只是到了母亲人生的最后，他们两都没有走到一起。
　　现实总是残酷的。
　　明明是相爱的两人，却被拉到生死的两极。

　　今天是母亲火化的日子。她纤细的身子最后化成一捧灰末，轻飘飘的没有一点真实感，但她温柔的笑容会永远都会留在我的记忆之中。
　　待会儿，我会按照母亲的遗愿，带着她的骨灰回到中国。母亲的故乡在一个很偏僻的乡村里，要翻过很多很多的山才能到达。她说，那里有最青翠的的山峰，最清澈的水，最动听的鸟鸣，就像世外桃源一般。
　　她说，她希望长眠在那里，因为那里才是她的家。

　　“小黎，真的不要留下来？”Mr张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这多亏曾是语文教师的母亲。
　　我抱着母亲的骨灰盒摇摇头：“谢谢，我想一个人回去看看，再说……母亲也希望尽快回到自己的故乡。”
　　“你还可以回来，要是你愿意，可以在我公司上班。”Mr张在美国经营一家软件开发公司，在美国颇有名气，近几年在欧洲和亚洲也都有涉及。
　　“呵呵，张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历史系毕业的，电脑软件之类的我可不怎么会。你的好意我心领了。”Mr张公司开发的游戏我都有玩过，很好玩，但让我制作那就强人所难。
　　他摇摇头，也不勉强我。

　　我们并肩走出去，坐上等候已久的车。
　　一路上我们没有什么交谈，沉默将他拉进了回忆之中。我默默地看着，这几天Mr张显然憔悴了不少，眼角都有细细的皱纹了，鬓角隐约也有了些许白发，一下子老了不少。看来，母亲的死对他的打击不亚于我。

　　到了机场，他理所当然的为我提着行李。
　　我的行李不多，就一个手提箱，一个小背包，还有就是母亲的骨灰盒。
　　“回去之后记得给我打电话，报个平安。”
　　“嗯，一定会的。就算国际长途有点贵。”打趣的声音。
　　Mr张敲了敲我的脑袋：“你这个孩子！”
　　“呵呵……要是担心我就和我一起回去好了。”
　　“你以为我不想？公司最近有事脱不开身。”
　　我知道，他开发的那个网游要上市了，这个游戏他很重视，花了不少精力，投入也很大，这几个月他一定会很忙。
　　他显得很遗憾。
　　“没关系，我会在中国等你。况且，母亲也很欢迎你来看她。”
　　“真的？”他有些激动，拿着行李的手都在颤抖。
　　我点点头，母亲对他不是没有爱的。
　　“妈妈其实很爱你，但有些事是她终生放不下的，你不要怪她。”作为一个老实淳朴的山里姑娘，一生之中只能嫁给一个男人，再嫁就显得不够贞洁，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自己的男人。本着这样的观点，母亲一直没有答应任何人的求婚。
　　“她是个好女人。”
　　“就是有些自卑和固执。”我感叹了一声：“若你再主动些，没准母亲现在就是Mrs张了。”
　　“小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Mr张佯怒，抡起拳头要来揍我。
　　“呵呵……”我大笑着躲过。
　　“对了，小黎。”
　　“嗯？”
　　“回去把头发剪短了吧，别老像个女孩子。”Mr张摸了摸我的头，又捏起肩膀上的发尾细细摩挲。
　　“你以为我想。”我拢了拢长到腋下的头发。现在我没有再穿女装，但头发还维持着女孩子喜欢的那种长度。不过，多亏了这样掩饰，我才能逃离那个女人的追杀，平平安安的活下来。
　　Mr张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发带为我收拾好不安分的头发。
　　“你长的和她很像，尤其是眼睛，很漂亮，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他眼中满是思念与不能掩盖的哀伤。
　　我颇为自得：“那是我亲妈。”
　　“小鬼，找打！”
　　“呵呵……”
　　机场不起眼的一角，已经弥漫了挥之不去的温馨。

　　嬉闹间，时间已经悄然流逝，广播里传来播报员千篇一律的声音。
　　“我要走了，不然赶不上了。”
　　“嗯。路上要小心。”Mr张拍了拍我的肩膀，样子像个慈爱的父亲。
　　我不禁红了眼眶，紧紧的抱住他：“真希望你是我的父亲。”
　　“一直都是，我的孩子。”他回抱我，魁梧的身体牢牢地将我环在怀中。
　　“好了，又不是生离死别。”Mr张放开我。
　　“对了，这个给你。”他交给我一枚戒指，围着一圈盛开的百合花，尾端是一个十字架，四角镶这四颗不大的碎钻。小巧而精致。
　　戒子里侧刻着‘张-黎’。母亲的全名是黎娟。
　　“这本来是要给娟的，现在给你也是一样。”
　　我沉默着收下，套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庄重的就像是婚礼的仪式。
　　“我代母亲接受你的求婚，父亲。”
　　Mr张怔了片刻，随后欢呼起来，这毫无疑问吸引来众多侧目。但此刻的快乐，谁又会在乎这些小事。
　　“好了，我走了。”胡乱拭去溢出的泪水，我说道。
　　“等我回去接你，我的好儿子。”Mr张眼眶微红，脸上也容光焕发，整个人都年轻不少。近一米八的身高，英俊的面貌加上不俗的气质，Mr张真的很吸引人，有这样的父亲，我真的很开心，而母亲，被这样的人深爱着，一定也幸福了。
　　我还记得，母亲曾经看着他的背影，淡淡的，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一辈子，被一个人记住，就幸福了。
　　母亲，是幸福的。
　　我吸了吸鼻子，满足的露出一个笑容，转身离开。

　　我一直都没有回头，害怕自己舍不得离开这个父亲。
　　摸了摸怀里的盒子：母亲，你是否会感到遗憾，没能早点遇见Mr张。
　　我无从知道母亲是否会遗憾，但后来，我是真的遗憾了。每次想起Mr张我就难免难过，责怪自己走得太过仓促，没能好好的尽一个儿子该尽的责任。

　　机票是Mr张帮我买好的，是最好的座位。似乎得到Mr张特别关照，乘务小姐都对我格外显得周到。
　　坐在座位上，我无聊的打开背包，拿出mp3打发时间，却发现包里有一样不属于我的小包裹。我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东西。
　　出于好奇，我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复古的木盒子，呈棕褐色，应约透着点木质的光华。盒子比较沉，质地应该是紫檀之类的沉木。六面都雕有百合花，四角还用铜边包裹。开口处是一颗血红色的宝石。身为一个合格的历史系毕业生的我，直觉认定这东西已经有一段历史了，应该是件古董吧。有些地方都磨损了，不过，这不失为一件宝贝，心下对这件东西喜欢得紧。
　　打开盒子，里面有些前阵子出游的照片，大都是我和母亲的合照，最底下的一张是唯一一张有Mr张、我还有母亲的三人合照，三个人都是满脸幸福的样子。在那之后没多久，母亲就去世了。不过，这也算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吧。
　　我一直都希望能有个父亲，有一张属于全家人的照片。
　　在盒子最下面压着一张无限卡，上面还贴了张小纸条：密码是你的生日。张
　　想来是怕我拒绝才会出此下策吧。
　　我无声的笑了笑，收好盒子，靠在椅背上，舒服的哼了一声。
　　飞机已经起飞，现在飞得很平稳。
　　这几天我都没睡好，听着mp3享受着里面和缓缠绵的旋律，我的意识渐渐朦胧，似梦非梦。

　　这趟中国之行一定会波折重重吧。
　　母亲的亲人基本上已经走得差不多，偏的亲戚也都不联系。但母亲有留给我具体的地址，照着找就可以找到，这我倒不是很担心。只是，那个女人呢？那个男人的正妻迟早会知道我回国的消息，她还会不择手段的除掉我。
　　若母亲当年生的是个女孩，尽管还是得不到应有的地位，但最起码不会被人追杀，或许还会得到那个男人的慷慨，不至于亡命美国，背井离乡。
　　可惜，我是个男孩。
　　会和那个女人生的孩子争夺继承权。
　　其实母亲和我从来都没有渴望得到那份权利，比起这个，一个温柔的丈夫，一个严慈的父亲，一个温暖的家对我们更具有吸引力。
　　但事情不是你言明就会被人信服的。

　　正当我思考着怎么避开那个女人的追杀时，手臂被人猛地拽住。
　　睁眼，是个清秀的乘务员，方才她对我颇有照顾，因此我也有些印象。
　　此时她一脸焦急，眉头都皱在一起。
　　“有事么？”她也是个中国人，因此我用中文与她交谈。
　　她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说：“什么都别问，快跟我走。”她神情紧张，身体还微微颤抖，应该不是在说谎，是有什么重要的时候要发生了么？
　　我点点头，背上随身携带的背包，里面是母亲的骨灰盒还有Mr张送给我的木盒子。
　　就在我站起来还没走几步，飞机像是撞上冰川的船，猛地向走侧倾斜，我一个不稳，滚在地上，顿时摔得七荤八素，头也被椅子脚撞得生疼，不过好在背包里的东西没有摔坏。
　　“没事吧？”她应该摔得不轻，声音几乎都带着哭腔。
　　“没事……”
　　“那快走吧。”
　　机舱内有些混乱，抱怨的有，担心的也有，吵吵闹闹，炸开了锅。
　　直到广播里传来安慰与解释的时候才稍显安静。
　　飞机还是不稳，我们扶着椅子慢慢前行。
　　我心里生出一个想法：不是要坠机了吧？
　　但很快又被打掉：又不是《死神来了》。
　　很快，她带我来到两个机舱相隔的一个小休息室。
　　她在一个架子上拿出一个背包帮我背在背上。
　　“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急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飞机再有一个小时就要坠毁了。”她抖动着手为我打上一个结，将背包固定在我身上。
　　她让我背着的，是降落伞！
　　“你说什么？”我几乎以为自己听力有问题。
　　“嘘。”她做了个噤声动作：“飞机遇上强对流空气团，被困在里面。油箱已经被卷走，支持不了多久。”
　　“那……”
　　“别担心，我会帮你。待会儿我会把备用舱门打开，你跳下去就可以了。”
　　“那你们呢？”我急急问道。
　　她露出一个微笑：“飞机上有足够的降落伞，其他人也都不会有事。”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啊。
　　可是为何要我单独一个人先下去，和大家在一起不是更好，起码人多，安全，有什么事还有人照应着。
　　“她的人在飞机上。”她小声在我耳边说道。
　　我一怔：她已经知道我离开美国了？
　　那个男人的事业虽然很大，但都集中在亚洲和欧洲，美洲这边没有什么势力，这也是当时母亲选择在美国生活的原因。
　　Mr张已经极力帮我隐瞒了，还是被发现了吗？而那个我本来该称作父亲的男人还是对此不管不问吗？
　　在我失神的时候，她已经把备用的舱门打开，风猛地灌进来，将我吹醒。
　　我颤抖了，害怕的向后退了一步。
　　太可怕了，这可不是蹦极！而且我没有半点跳伞的经验，这样跳下去运气不好就真的呜呼哀哉。
　　“……我，我害怕……”
　　“下去吧。”她面露急色，坎特不安的绞着双手。
　　这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
　　我猛地一缩手，她趁机将我推出飞机。
　　“对不起。”聚集在她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流下。可怜的孩子，愿上帝保佑你！
　　我还没来得领会，就被狂风卷上半空。凌烈的风几乎将我生生撕裂。
　　随后我开始下降。

　　一章第一章

　　Mr张是母亲生前唯一的好友，30好几了。因为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似乎还只是二十来岁。举手投足间又透露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很有吸引人的资本。我对他说是熟悉，更多的是依赖。在美国生活的这十几年，我和母亲受他帮助颇多。不过这都是有目的的，他很喜欢我的母亲，更应该说是深爱着她。当然母亲对他也有情，他们相互都知道彼此的心意，只是他们不曾说破，谁都不愿意捅破这层薄薄的砂纸。
　　有时，我会幻想：Mr张是我的父亲。那样我就会有一个很仁慈的父亲，而不是作为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的私生子。
　　只是到了母亲人生的最后，他们两都没有走到一起。
　　现实总是残酷的。
　　明明是相爱的两人，却被拉到生死的两极。

　　今天是母亲火化的日子。她纤细的身子最后化成一捧灰末，轻飘飘的没有一点真实感，但她温柔的笑容会永远都会留在我的记忆之中。
　　待会儿，我会按照母亲的遗愿，带着她的骨灰回到中国。母亲的故乡在一个很偏僻的乡村里，要翻过很多很多的山才能到达。她说，那里有最青翠的的山峰，最清澈的水，最动听的鸟鸣，就像世外桃源一般。
　　她说，她希望长眠在那里，因为那里才是她的家。

　　“小黎，真的不要留下来？”Mr张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这多亏曾是语文教师的母亲。
　　我抱着母亲的骨灰盒摇摇头：“谢谢，我想一个人回去看看，再说……母亲也希望尽快回到自己的故乡。”
　　“你还可以回来，要是你愿意，可以在我公司上班。”Mr张在美国经营一家软件开发公司，在美国颇有名气，近几年在欧洲和亚洲也都有涉及。
　　“呵呵，张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历史系毕业的，电脑软件之类的我可不怎么会。你的好意我心领了。”Mr张公司开发的游戏我都有玩过，很好玩，但让我制作那就强人所难。
　　他摇摇头，也不勉强我。

　　我们并肩走出去，坐上等候已久的车。
　　一路上我们没有什么交谈，沉默将他拉进了回忆之中。我默默地看着，这几天Mr张显然憔悴了不少，眼角都有细细的皱纹了，鬓角隐约也有了些许白发，一下子老了不少。看来，母亲的死对他的打击不亚于我。

　　到了机场，他理所当然的为我提着行李。
　　我的行李不多，就一个手提箱，一个小背包，还有就是母亲的骨灰盒。
　　“回去之后记得给我打电话，报个平安。”
　　“嗯，一定会的。就算国际长途有点贵。”打趣的声音。
　　Mr张敲了敲我的脑袋：“你这个孩子！”
　　“呵呵……要是担心我就和我一起回去好了。”
　　“你以为我不想？公司最近有事脱不开身。”
　　我知道，他开发的那个网游要上市了，这个游戏他很重视，花了不少精力，投入也很大，这几个月他一定会很忙。
　　他显得很遗憾。
　　“没关系，我会在中国等你。况且，母亲也很欢迎你来看她。”
　　“真的？”他有些激动，拿着行李的手都在颤抖。
　　我点点头，母亲对他不是没有爱的。
　　“妈妈其实很爱你，但有些事是她终生放不下的，你不要怪她。”作为一个老实淳朴的山里姑娘，一生之中只能嫁给一个男人，再嫁就显得不够贞洁，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自己的男人。本着这样的观点，母亲一直没有答应任何人的求婚。
　　“她是个好女人。”
　　“就是有些自卑和固执。”我感叹了一声：“若你再主动些，没准母亲现在就是Mrs张了。”
　　“小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Mr张佯怒，抡起拳头要来揍我。
　　“呵呵……”我大笑着躲过。
　　“对了，小黎。”
　　“嗯？”
　　“回去把头发剪短了吧，别老像个女孩子。”Mr张摸了摸我的头，又捏起肩膀上的发尾细细摩挲。
　　“你以为我想。”我拢了拢长到腋下的头发。现在我没有再穿女装，但头发还维持着女孩子喜欢的那种长度。不过，多亏了这样掩饰，我才能逃离那个女人的追杀，平平安安的活下来。
　　Mr张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发带为我收拾好不安分的头发。
　　“你长的和她很像，尤其是眼睛，很漂亮，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他眼中满是思念与不能掩盖的哀伤。
　　我颇为自得：“那是我亲妈。”
　　“小鬼，找打！”
　　“呵呵……”
　　机场不起眼的一角，已经弥漫了挥之不去的温馨。

　　嬉闹间，时间已经悄然流逝，广播里传来播报员千篇一律的声音。
　　“我要走了，不然赶不上了。”
　　“嗯。路上要小心。”Mr张拍了拍我的肩膀，样子像个慈爱的父亲。
　　我不禁红了眼眶，紧紧的抱住他：“真希望你是我的父亲。”
　　“一直都是，我的孩子。”他回抱我，魁梧的身体牢牢地将我环在怀中。
　　“好了，又不是生离死别。”Mr张放开我。
　　“对了，这个给你。”他交给我一枚戒指，围着一圈盛开的百合花，尾端是一个十字架，四角镶这四颗不大的碎钻。小巧而精致。
　　戒子里侧刻着‘张-黎’。母亲的全名是黎娟。
　　“这本来是要给娟的，现在给你也是一样。”
　　我沉默着收下，套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庄重的就像是婚礼的仪式。
　　“我代母亲接受你的求婚，父亲。”
　　Mr张怔了片刻，随后欢呼起来，这毫无疑问吸引来众多侧目。但此刻的快乐，谁又会在乎这些小事。
　　“好了，我走了。”胡乱拭去溢出的泪水，我说道。
　　“等我回去接你，我的好儿子。”Mr张眼眶微红，脸上也容光焕发，整个人都年轻不少。近一米八的身高，英俊的面貌加上不俗的气质，Mr张真的很吸引人，有这样的父亲，我真的很开心，而母亲，被这样的人深爱着，一定也幸福了。
　　我还记得，母亲曾经看着他的背影，淡淡的，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一辈子，被一个人记住，就幸福了。
　　母亲，是幸福的。
　　我吸了吸鼻子，满足的露出一个笑容，转身离开。

　　我一直都没有回头，害怕自己舍不得离开这个父亲。
　　摸了摸怀里的盒子：母亲，你是否会感到遗憾，没能早点遇见Mr张。
　　我无从知道母亲是否会遗憾，但后来，我是真的遗憾了。每次想起Mr张我就难免难过，责怪自己走得太过仓促，没能好好的尽一个儿子该尽的责任。

　　机票是Mr张帮我买好的，是最好的座位。似乎得到Mr张特别关照，乘务小姐都对我格外显得周到。
　　坐在座位上，我无聊的打开背包，拿出mp3打发时间，却发现包里有一样不属于我的小包裹。我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东西。
　　出于好奇，我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复古的木盒子，呈棕褐色，应约透着点木质的光华。盒子比较沉，质地应该是紫檀之类的沉木。六面都雕有百合花，四角还用铜边包裹。开口处是一颗血红色的宝石。身为一个合格的历史系毕业生的我，直觉认定这东西已经有一段历史了，应该是件古董吧。有些地方都磨损了，不过，这不失为一件宝贝，心下对这件东西喜欢得紧。
　　打开盒子，里面有些前阵子出游的照片，大都是我和母亲的合照，最底下的一张是唯一一张有Mr张、我还有母亲的三人合照，三个人都是满脸幸福的样子。在那之后没多久，母亲就去世了。不过，这也算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吧。
　　我一直都希望能有个父亲，有一张属于全家人的照片。
　　在盒子最下面压着一张无限卡，上面还贴了张小纸条：密码是你的生日。张
　　想来是怕我拒绝才会出此下策吧。
　　我无声的笑了笑，收好盒子，靠在椅背上，舒服的哼了一声。
　　飞机已经起飞，现在飞得很平稳。
　　这几天我都没睡好，听着mp3享受着里面和缓缠绵的旋律，我的意识渐渐朦胧，似梦非梦。

　　这趟中国之行一定会波折重重吧。
　　母亲的亲人基本上已经走得差不多，偏的亲戚也都不联系。但母亲有留给我具体的地址，照着找就可以找到，这我倒不是很担心。只是，那个女人呢？那个男人的正妻迟早会知道我回国的消息，她还会不择手段的除掉我。
　　若母亲当年生的是个女孩，尽管还是得不到应有的地位，但最起码不会被人追杀，或许还会得到那个男人的慷慨，不至于亡命美国，背井离乡。
　　可惜，我是个男孩。
　　会和那个女人生的孩子争夺继承权。
　　其实母亲和我从来都没有渴望得到那份权利，比起这个，一个温柔的丈夫，一个严慈的父亲，一个温暖的家对我们更具有吸引力。
　　但事情不是你言明就会被人信服的。

　　正当我思考着怎么避开那个女人的追杀时，手臂被人猛地拽住。
　　睁眼，是个清秀的乘务员，方才她对我颇有照顾，因此我也有些印象。
　　此时她一脸焦急，眉头都皱在一起。
　　“有事么？”她也是个中国人，因此我用中文与她交谈。
　　她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说：“什么都别问，快跟我走。”她神情紧张，身体还微微颤抖，应该不是在说谎，是有什么重要的时候要发生了么？
　　我点点头，背上随身携带的背包，里面是母亲的骨灰盒还有Mr张送给我的木盒子。
　　就在我站起来还没走几步，飞机像是撞上冰川的船，猛地向走侧倾斜，我一个不稳，滚在地上，顿时摔得七荤八素，头也被椅子脚撞得生疼，不过好在背包里的东西没有摔坏。
　　“没事吧？”她应该摔得不轻，声音几乎都带着哭腔。
　　“没事……”
　　“那快走吧。”
　　机舱内有些混乱，抱怨的有，担心的也有，吵吵闹闹，炸开了锅。
　　直到广播里传来安慰与解释的时候才稍显安静。
　　飞机还是不稳，我们扶着椅子慢慢前行。
　　我心里生出一个想法：不是要坠机了吧？
　　但很快又被打掉：又不是《死神来了》。
　　很快，她带我来到两个机舱相隔的一个小休息室。
　　她在一个架子上拿出一个背包帮我背在背上。
　　“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急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飞机再有一个小时就要坠毁了。”她抖动着手为我打上一个结，将背包固定在我身上。
　　她让我背着的，是降落伞！
　　“你说什么？”我几乎以为自己听力有问题。
　　“嘘。”她做了个噤声动作：“飞机遇上强对流空气团，被困在里面。油箱已经被卷走，支持不了多久。”
　　“那……”
　　“别担心，我会帮你。待会儿我会把备用舱门打开，你跳下去就可以了。”
　　“那你们呢？”我急急问道。
　　她露出一个微笑：“飞机上有足够的降落伞，其他人也都不会有事。”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啊。
　　可是为何要我单独一个人先下去，和大家在一起不是更好，起码人多，安全，有什么事还有人照应着。
　　“她的人在飞机上。”她小声在我耳边说道。
　　我一怔：她已经知道我离开美国了？
　　那个男人的事业虽然很大，但都集中在亚洲和欧洲，美洲这边没有什么势力，这也是当时母亲选择在美国生活的原因。
　　Mr张已经极力帮我隐瞒了，还是被发现了吗？而那个我本来该称作父亲的男人还是对此不管不问吗？
　　在我失神的时候，她已经把备用的舱门打开，风猛地灌进来，将我吹醒。
　　我颤抖了，害怕的向后退了一步。
　　太可怕了，这可不是蹦极！而且我没有半点跳伞的经验，这样跳下去运气不好就真的呜呼哀哉。
　　“……我，我害怕……”
　　“下去吧。”她面露急色，坎特不安的绞着双手。
　　这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
　　我猛地一缩手，她趁机将我推出飞机。
　　“对不起。”聚集在她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流下。可怜的孩子，愿上帝保佑你！
　　我还没来得领会，就被狂风卷上半空。凌烈的风几乎将我生生撕裂。
　　随后我开始下降。

　　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