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瓶分娩术》荀霂芷

10、胡萝卜

　　猜猜医院里哪个科室最常听到“不小心”这三个字？

　　在冈徜医生看来，其他科室的“不小心”顶多是摔跤磕碰。而他所在的肛肠科，每一个“不小心”背后，都可能隐藏着一场挑战物理法则和人类想象力的行为艺术。比如今天这位，他的故事朴实无华，却又在情理之中……才怪！

　　诊室门被推开，一个神情窘迫、步履维艰的年轻男子挪了进来。他眼神飘忽，不敢与人对视，坐下时更是小心翼翼，仿佛屁股底下不是柔软的诊凳，而是烧红的铁板。

　　“医生，我……我好像……里面有点东西……”他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冈徜从病历中抬起头，语气是惯常的平稳：“什么东西？”

　　男子咽了口唾沫，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眼神死死盯着地面，仿佛能盯出一朵花来：“是……是一根胡萝卜……就……就不小心”

　　“……”

　　诊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正在整理处方签的小护士动作一顿，嘴角微微抽动。旁边一位等着叫号的痔疮大爷，闻言投来了混合着同情与“我懂的”的复杂目光。

　　胡萝卜？不小心？

　　这个理由，在肛肠科的“不小心”大全里，堪称经典款，普及度仅次于“我在洗澡时滑倒”。其可信度大概相当于声称自己不小心把整支牙膏吞进了肚子。

　　冈徜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男子：“不小心坐进去的？能描述一下具体情境吗？比如，是坐在什么样的平面上，当时穿着什么样的裤子，胡萝卜是横着还是竖着放的？这有助于我们判断异物的位置和可能造成的损伤。”

　　男子：“……”

　　他的脸更红了，额头开始冒汗，嘴唇嗫嚅了半天，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这画面太美，逻辑太死，连他自己都无法自圆其说。

　　在冈徜那充满学术探究精神的目光注视下，男子最终放弃了挣扎。

　　【此处省略300个字，改了五遍锁了五遍，烦了累了不想管了，就这样吧反正医学案例也不能讨论呗，那就懂得都懂、自由联想、随意发挥、各抒己见。】

　　真相（或许是吧）终于大白。

　　小护士的肩膀开始轻微抖动，努力维持着专业表情，但明显是在强忍笑意。

　　“躺上去，检查。”

　　“问题不大，”冈徜摘下手套，“胡萝卜表面相对光滑，尺寸也……还算常规。”

　　男子的脸扭曲了一下。

　　依旧是熟悉的流程，熟悉的体位。冈徜站在一旁，语气平稳地指导：“放松，跟着我的节奏，像平时解大便一样，慢慢地，均匀地用力……”

　　男子憋红了脸，依言而行，经过一番不算太艰难的努力，伴随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滑脱感，终于顺利地被“排”了出来。

　　“噗通。”一声闷响，胡萝卜落在了弯盘里，湿漉漉，亮晶晶，保持着它作为蔬菜的最后尊严。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小护士赶紧上前处理后续。

　　冈徜一边写着病历，一边进行常规的健康宣教，语气平淡得像在播报天气预报：
　　“……异物已取出，是胡萝卜一根。黏膜轻微擦伤，无大碍。注意保持局部清洁，饮食清淡。”
　　他写完，抬起头，看向一脸虚脱又带着解脱的男子，非常诚恳地给出了建议：
　　“另外，如果□□瘙痒，建议使用专业的药膏，或者挂个号让我们检查一下病因。胡萝卜……”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最终说道：
　　“……它的主要功能是补充维生素和膳食纤维。无论是内服还是外用，挠痒都不是它的专业领域。下次可以考虑指腹，或者……专门的止痒工具。”

　　男子的脸已经红得发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连连点头，抓起病历就慌不择路地冲出了诊室，连找回零钱都忘了拿。

　　冈徜面不改色地继续叫下一个号。

　　门外，隐约传来小护士们压低的笑声和议论：
　　“听见没？胡萝卜挠痒！”
　　“这届患者真是人才辈出……”
　　“冈医生居然还能一本正经地建议他用指腹，笑死我了……”

　　冈徜听着门外的喧嚣，笔下不停。

　　他就笑笑不说话。

　　深藏功与名。

　　肛肠科的“不小心”，总是这么的富有生活气息和创意色彩。而冈徜医生，就是那位负责将这些不该出现在此的“日用品”物归原处，并偶尔给出一些看似正经、实则杀伤力极强的实用建议的……生活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