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十九章 ...
-
第十九章爱已惘然
滇南四季如春,温和的冬季迥然不同于南方的阴冷和北方的严冬。五华山的初冬风景依然美不胜收,漫山遍野曾林尽染,婆娑摇曳的树林展现着绚丽缤纷的色彩。
一条碎石铺成的石径似玉带一般蜿蜒在林中,欢快的小溪在路旁叮咚歌唱。和煦的阳光透过树林投下片片融融暖意,清新的空气带着芬芳的花香和淡淡的青草气息,弥散在四周,清脆的鸟鸣在耳边轻响。
“松鼠!”郎毅峰拉着可歆的手雀跃地叫着:“周叔叔,快去帮我抓!”
一只浅棕色的小松鼠闻声受了惊吓,撇掉手中的松果,蹦跳着蹿上旁边一株大树,瞬间就消失在密林之中了。
“啊,好可惜!”郎毅峰噘着小嘴,失望地小声嘀咕着:“周叔叔好笨,居然抓不到。”
可歆被他的样子逗笑了,一抬眼却看到周暻铭也正含笑地望着自己,四目相望两人均是不由自主地一震。可歆收敛了笑容,周暻铭也尴尬地快速移开视线,低着头默默地走在她和郎毅峰的身旁。
看着他闪躲的眼神和僵硬的唇角,她的心中不觉感到一阵惆怅,如此熟悉的一张脸上却是拒人与千里的陌生眼神,总是隔着层层疏离与防备,真的相见还不如不见。
“可歆,快点!”林晞甄在前面愉悦地叫着:“就快到山顶了,那里的风景最美。”
可歆看着走在前面不远处的林晞甄,她欢快地走在小路上,蹦跳着像一只轻盈的蝴蝶在林间飞舞。她是那么地富有朝气,青春靓丽,如温室的花朵一般娇艳,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雨的洗礼、没有过承受过任何严冬的摧残。
曾经她也是如她一般的天真和快乐,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她了,久得仿佛是前生一般的遥远。
“周副官真的好福气呢,能够有晞甄这样的女朋友,真是郎才女貌令人称羡的一对。”可歆盈盈地笑着,眼里虽带着一丝笑意,可是却令周暻铭的心不觉轻轻一抽。
周暻铭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牵了牵嘴角算是笑过。他的嘴里泛起阵阵苦涩,道不尽个中滋味,说不清其中的是非冷暖。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说什么都是错。
可歆看着周暻铭,轻轻挑了挑眉,说:“周副官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周暻铭心神一凝,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可歆,面色淡淡地说:“是吗,很多人都说见过我,大概我的脸长得比较大众吧。”
可歆低下头笑了笑,慢声说道:“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真的是‘真假难辨’呢。”
“哦?真的那么像?”周暻铭好似疏朗地笑着,说:“改日一定引荐我们认识一下,我也想看看他究竟如何像我。”
“只怕周副官会失望了呢。”可歆转开脸,望向密林深处,长叹着说:“他已经不在了。”
“怎么不走了?”林晞甄欢快地从山路上跑下来,跑到周暻铭身前才急急收住脚步,她扶着周暻铭的肩,擦着额头上的薄汗,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周暻铭冷着脸转身继续往山上走。
可歆挽住林晞甄的手臂,慢慢往前走着,说:“我们在说,我的一个故人长得很像周副官。”
“真的?”林晞甄好奇地问道:“他是谁啊?”
可歆看着走在前面的周暻铭,幽幽地说:“他是我最后一个亲人。”周暻铭的身体不易察觉地一震,脚步随之轻轻一顿,却被他很快不动声色地遮掩住了。
“他现在在上海吗?”林晞甄拉着可歆的手,说:“什么时候让他来这里玩,我们也好认识一下。”
“他吗?”可歆的眼里闪过一丝凄凉,轻叹着说:“他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啊?怎么会这样?”林晞甄失望地看着可歆,突然想起什么,急切地问:“那你不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可歆微笑地看着林晞甄,她的笑是那么的凄婉。她用心地说着:“晞甄,我真的好羡慕你,有人疼、有人爱、有人关怀、有人怜爱,真的好幸福,你,一定要珍惜!”
“嗯,我知道。”林晞甄深深地看着可歆,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们不说那些不开心的,可歆,我们唱首歌吧。”
“好哎,老师唱歌可好听了。”郎毅峰在一旁拍着手跳着说:“我睡不着时老师都会给我唱歌,她唱得好听极了!”
“真的?”林晞甄来了精神,她拉着可歆的手央求着:“可歆,唱一首吧,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我哪里会唱,都是哄小孩子随便唱唱的,见不得人的。”可歆低着头不肯唱。
“没关系的,这里又没有外人,唱一个嘛,求求你了!”林晞甄不依不饶地央求着,郎毅峰也在一旁围着可歆乱转,不停地叫着帮着腔。
可歆被他们两个求得没有办法,只好无奈地说:“那好吧,不过唱得不好你们不要笑我。”
她清了清嗓子,轻声地唱道:“千万颗钻石镶满暗蓝的夜空,月向西,云向东,时空正错乱,依稀今月映古人。聚散间,多缠绵,生亦不休死亦不休。前世的夙愿,爱已枉然恨已枉然……”
她低低地唱着家乡的江南小曲,声音悠扬婉转而凄切,一声声都似在向他诉说着内心的迷惘与不甘,诉说着深埋在心底的痛与殇,沁满悲伤的歌声回响在深山幽谷之中显得那么凄凉,听得让人不禁心酸。
“今生何相见,看香艳满城。爱与不爱,似烟云过眼,几番纠缠才能明白。落花终须远,红尘本是沧桑磨难。灿烂会出现,一曲秋月唱尽人间多少的难全。乌云遮蔽了繁星,微茫的夜空,暗夜中,枉心动。应许的诺言,已如流星般坠落。孤灯前,空愁眠,生亦不休死亦不休。前世的夙愿,爱已枉然恨已枉然……”
周暻铭紧紧攥着拳头,他又怎么不明白她的诉说、她的哀怨、她的疑惑、她的苦叹,但是他没有转身、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停下脚步,他只是生硬地挺直身体,昂着头大步走在前面,没有人看到他眼中的痛、没有人知晓他悄然滴落的泪,也是那么地灼热、那么的晶莹、那么的剔透。
一曲终了,哀婉的歌声依然回响在每个人的心田。林晞甄轻叹着说:“真好听!就是太悲伤了,听得让人心里难受。”
“老师,我听不懂。”郎毅峰拽着可歆的衣角,歪着头问道:“什么叫‘爱已枉然恨已枉然’?”
“你懂什么?”林晞甄轻轻地敲了敲郎毅峰的头,不屑地看着郎毅峰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我已经是大人了!”郎毅峰揉着被林晞甄敲痛的头,不甘心地叫着:“我马上就可以上学了……”
“上学了也是小屁孩儿。”林晞甄故意气着郎毅峰。郎毅峰气得跑上前去追打着林晞甄,两个人在林间追逐笑闹着,欢快地嬉笑声回响在空旷的山林里。
四个人沿着林荫茂密的山路一路向上,绕过一片杂草丛生的灌木林,可歆的眼前突然一亮,眼前一片豁然开朗,竟是雄健险峻的山巅之境。
只见连绵不绝的群山环绕着湛蓝无际的翠湖,悠远的晴空蔚蓝而纯净,一汪碧水连天,像宝石一样镶嵌在山谷幽林之中,五彩斑谰的彩林倒映在明丽的翠湖之上,缤纷的落英在湖光流韵间漂浮,阵阵清风拂过,宁静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真的是如诗如画。
“真的好美!”可歆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心地感受着大自然的美景。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林晞甄站在可歆的身旁,自豪地说:“我们这里以山多著称,以四季的美景闻名,每个季节的景色都不一样呢。”
“那些山上有人家吗?”可歆指着远处的山峦问着,她看到似乎有炊烟袅袅在山中升腾。
“除了五华山附近的这几座山是安全的,其余的山上都可能有山匪。”周暻铭眼望着远山低低说道:“有些山匪的武装很是先进,都是易守难攻的瑶寨。”
“司令为什么不去剿匪呢?”林晞甄在一旁疑惑不解地问。
“说起来容易,那些瑶寨都占据着山间险峻之地,而且建得固若金汤般的坚固,不是那么好打的。再说国军现在是以歼□□党为首要任务,至于山匪毕竟不成气候,还用不着我们正规军去剿。”
林晞甄似乎并不赞同周暻铭的说法,她撇着嘴说道:“司令要是想打,哪里有打不下来的地方?单凭他西南王的名号也叫那些山匪闻风丧胆了。再说了,抗战胜利后我们这里就再没有打过仗,哪里有什么□□,司令就是有私心,想保存实力。”
“你知道什么?”周暻铭转身斥责着林晞甄。
“没有仗打不是更好吗?”可歆眼望着远方,幽幽地说:“我倒希望永远都不要打仗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