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陷皇后预言》诚玉心

13、宁儿

　　千情百绪伴着我走完了康熙四十三年，度过了这大清第一个春节。看深宅大院，富贵人家自是张灯结彩，一片祥和，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康熙四十四年正月，钮姑禄府上忙过了新年，就张罗起我入十三皇子府上的事宜，姑母亲手赶制了我的嫁衣，大哥已经回嘉兴去接我的才女娘亲。
　　嫡长女成了四皇子的格格，表小姐就要嫁入十三皇子府门，钮姑禄府上看似喜事连连。与我不相干的人都为我出嫁挂着一脸的喜庆，而我却佯装不出一个幸福的笑脸。九爷府上本该有的一桩喜事也化成一阵悲凉，九福晋小产，这个消息是嫡夫人入宫给主子们请安听说的。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很想去看看她，巧的是初五这一日九福晋竟突然差人来说想见我，嫡夫人也没有过问我如何结识的九福晋，就亲自陪我去了九爷府。
　　见到侧卧在贵妃椅上的九福晋苍白如纸的脸，我心下凄凉。
　　“我想跟馨儿单独聊会子。”
　　我和嫡夫人对九福晋请过安，她就禀退了其他人，将我单独留下了。
　　“九爷呢？”
　　我忍不住问。这会儿他不该陪陪福晋吗？
　　九福晋的脸色更加暗淡。
　　“忙正经事去了。”她的语气里显然带着讥讽。我十分惊讶，这还是我初见时那个端庄、娴雅、风趣的九福晋吗？
　　“福晋······”来时候想着劝慰的话此刻却一句都想不起了。
　　“叫我宁儿吧。”她的声音带着凄凄之色。
　　我应该说“民女不敢”，可我却觉得这样的“官方语言”会伤害她。
　　“宁儿。”我叫她。
　　她突然哭了，抽泣着说：“馨儿，你只是一介平民，为何你就比我幸运的多？十四弟对你一见倾心，那份情谊我望尘莫及······”
　　我和十四？九爷果然什么都不对她讲。
　　“宁儿你别哭，这会儿哭伤身子······”
　　她没理我的话，接着哭诉着：“我投身在富甲一方的富贵之家，带着嫡女的尊贵身份嫁到大清皇子的府上，为何上天要夺走我的快乐，因为我得到了太多吗？爷娶我，图的不过是我娘家的财富！爷的女人多，可我好歹也是嫡福晋，里里外外尽心尽力，爷却宠着府上的媵妾完颜氏、姚佳氏，对我不冷不热，他宠爱的这两个妾室在我进府后竟然一起针对我，根本没有把我这个正室放在眼里，好容易有了身子，却······”
　　她已经泣不成声了，我一直不大会劝人，来时想好劝慰的话我竟一句也说不出，这会儿面对一个梨花带雨的清朝福晋，手足无措。
　　“福晋年纪太轻，这个年龄生产是难保胎，也伤身子。”我一着急把现代理念拖出来了。
　　她怔了怔，挂着泪珠看向我。
　　她才多大？听嫡夫人说九福晋只有十五岁，这个年龄在21世纪会被医生列为高危孕产妇。
　　“馨儿有没有想过，宁儿腹中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
　　她冷不丁冒出的话激得我一个哆嗦，寒毛都竖了起来，我的确没这样想过！
　　“我好歹是个嫡福晋，而爷至今只得了两个格格，若我为爷产下嫡子，你说那两个受宠的妾室能好过吗······”她后面再说的什么我都没听进去。
　　对呀，这不是21世纪，这儿是九爷的小后宫，想想十三的女人不比九爷少，府上一定也是暗潮汹涌，即便我不爱他，也难保能置身事外。
　　“福晋可有凭证？”
　　她点头道：“小产后我有所怀疑，就调查了负责我饮食的奴才，发现厨房的管事正是完颜氏安排进府的，我买通了他一个亲信，在他的房里翻出了藏红花······”
　　说着她又哭起来。复杂！可怕！我听得头昏脑胀，心中大骂连胎儿都不放过的黑心人。
　　“告诉九爷了吗？”我不知道九福晋为何如此信任我，既然能告诉我，还不如告诉她老公替她那无辜的孩子讨回公道。
　　“爷不会信我的，他很宠完颜氏的。”她哭得更加伤心，“如今没了孩子，爷更是不愿意到我这里来了，我该怎么办······”
　　我心里大大替他们的夫妻之情默哀了一把，忽然听到她又说：“馨儿你可愿帮我一帮？”
　　我？
　　“我能帮你什么呢？”
　　“十四爷今天到府上来了，你知道我们爷心气儿傲，虽是十四弟是当弟弟的，但兄弟当中除了八哥他只能听进十四弟的话······”
　　我的心头又被浇了一盘子冷水，这个勾心斗角的皇室啊，我就说九福晋怎么会在我一个民女面前如此放低身架，我又何尝不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
　　“福晋，九爷没有告诉您馨儿是十三爷未过门的侍妾，十日之后就要进十三爷府邸的吗？”
　　九福晋愣住，半晌后缓缓摇头，嘴里念叨着：“怎么会？这是怎么回事？那十四弟······”
　　“宁儿，我的家乡有个曲子唱的是‘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你有你的悲哀，我亦有我的无奈。可你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你作为他的母亲应该拼了自己的力气替他讨一个公道！而不是假借他人之手，更何况我也在规避和十四爷见面，再者，十四爷毕竟是九爷的弟弟，插手当哥哥的后院之事，你不怕九爷恼羞成怒怪罪到福晋身上，事得其反？”
　　她傻呆呆的看着我，我生在人际关系相对简单了的三百年后，但电子媒介赋予我的知识使我的智慧超出了她。
　　我很气，不是气她利用我，而是气孩子因她们妻妾之挣，竟无辜丧命，而她这个做母亲的想得只是如何用这次小产整倒与自己争宠的小妾。
　　我愤愤的行礼告辞，但无奈我是个路痴，七拐八拐却也没能找到嫡夫人。
　　“馨儿！你怎么在这里！”身后响起那个我企盼却又怕见之人的声音。
　　回转身子，便见到湖边景亭中的十四，他看着我，脸上满是惊异和兴奋，我未动，他疾步朝我走过来。
　　“馨儿，你怎么在这里？”我还未及从和十四的对视中抽身，就听到另一个困扰着我的人的声音，十三也立在景亭之中困惑的看着我。他的身边伴着一个俏丽的身影，正是上次在九爷府见过的蒙古美人，我在那美人脸上捕获了一闪即逝的冷笑。
　　回过神来看那景亭之中，九爷和十爷也在，另外还有一位面白如玉，眼含笑意的儒雅公子，我想这就是八爷了吧。
　　“民女钱陈馨见过八贝勒、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我缓了口气，康熙儿子真多，一下子我就遇到五个，生怕数漏了。再看向那蒙古美女，仍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
　　“免了吧。”八爷不着声色的审视我一翻，挥了挥手道。
　　他见我盯着蒙古美女，猜出我不认得她，又说：“这位是香雅公主。”
　　好个善解人意的八贤王！
　　“民女见过香雅公主。”
　　我补了个礼，她优雅的看了我一眼：“免。”
　　我刚要起身，手腕却被她攥住。
　　“七色石？这个是哪里来的！”她漂亮的眼睛盛满了震惊，直盯着我手腕上的七色石。
　　哎呀，我心里恨自己把手链带出来，以后出门得摘了这个手链，看来认识这七色石的人不少嘛。
　　“我给她的！”
　　我正踌躇着，十四替我答了。
　　“怎么可能？你戴上了？”她不去看十四，将我的手腕攥的更紧。
　　“香雅，这不见得是你想的东西，不过样子相仿罢了。”八阿哥看似无波的脸上也隐隐浮现出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
　　十阿哥也瞪圆眼睛走过来。
　　“这条手链我见过，不是坏的吗？额娘说搭扣坏了扣不上的那条······”
　　“九哥！弟弟忽然想起今儿请了客人，这会子也该到了，弟弟也该回府了。”十三突然打断了十阿哥的话，看着九阿哥说。
　　九阿哥夸张的打了个哈欠，敷衍的点点头。
　　“嗯。”
　　十三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我一惊也忘了躲闪。
　　“馨儿，你大哥今儿要在爷府上吃酒，你也随我回去吧。”十三一脸温柔的看着我，只可惜我知道那份温柔的纯度不高。
　　我大哥早已启程回江南接我娘亲，十三说起谎来神色竟如此自然。
　　“等等！”我木讷得被十三拖走了几步，十四突然上前拽住我另一只手拦住了我们。
　　气氛尴尬起来。
　　不止我，在场的人都怔住了，吃惊的看着十四，可他却不说话了，只是定定的看着我，愤恨、不甘、凄楚在他脸上交替闪烁。
　　“十四弟！”十三板起了脸，大有争夺之势的瞪着十四。
　　“十四弟！十三弟！”八爷面带为难似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九和十则一个漠不关心，一个莫名其妙的傻站着。
　　“表哥！”香雅公主抓住十三的手臂摇了摇。
　　十四看着我，十三瞪着十四，我苦笑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六目相对，心境各不相同。若是我不知道那皇后预言，若是我手腕上只是一条普通的链子，那我会陶醉的认为自己多有魅力。可如今我很清楚，若不是那则莫名其妙的预言，若不是我手上的七色石，十三决不会为我而得罪自己的兄弟！而十四，他的愤恨、不甘到底是为我还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传说？我已然不明白了。
　　“初九是我的生辰······”僵持了半晌，十四终于又开口道，“我设宴，你一定得来！”
　　还是那样霸道，但已经失了底气。
　　“好。”意识到不该答应他的时候，我早已经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