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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坏灯 ...

  •   丰富难言的精彩在来的时候总是不喜欢打招呼的。
      花开正满的六月,照旧撞了个突转——不照旧。
      真是个意外。她的视角中陷了个她。
      垃圾堆得冒头,细看来就能见到顶儿上缀着几粒小果核,腐烂可怖的气味在空气中漂浮着……整个身子瘫倒在车旁 汩汩的鲜红争先恐后地从手腕奔涌而出。车,是个垃圾车。
      两只长裤上满铺着呕吐物,混着少许鲜红,一把刀沉寂在地上,刀紧挨着左手。
      不言而喻的颓败感,任谁见了都会对这人望而却步。
      急救车里季白茹坐在座位上看着眼前的人,受了伤的右手已做了简单包扎。点滴和生命体征这两项已经做好了,救护车急速前进。
      趴在血泊里的花在她的脑海中早已不知被浸透了多久。
      刀拼着劲钻到肉里,痛感唰唰地在整个身体蔓延,游窜蚀骨的钻痛麻木感中顺势冒出一丝又一丝的愉悦甜。
      她抬眼瞧了瞧眼前的人。哦,是个认识的人。
      这就有些麻烦了,因为开出隐藏款了。
      满天星跌进淌淌地红。
      陆意一看着那掉在血里的满天星,喘着气虚弱道:“抱歉,我会赔偿的。”
      她压根没来得及思考,本能反应的急救报警一条龙。
      陆意一不是没想过会和季白茹再见,但她实在没有想过能是这样的场面。
      东安市康白医院。2023年11月12日,再往前走一个日,陆意一就要有十八岁生日了。
      她想感受夏天,想着夏天来了再走,她很是害怕,怕夏天来得晚,怕自己等不到。但难过的是,自己的心总说不能再活不下去。
      严平接起响了几十来次的电话,心里一顿烦躁。明明已经请了假,怎么电话仍旧这么频繁。
      他连“喂”字都没来得及出口就听到了手机里传来的哭声,女人冲着手机啕哭。
      “严医生是你吗?我是陆意一的妈妈啊我女儿不见了,我女儿找不到了呀严医生!求你快来吧医生,真的找不到了,求您了,我求您!!!”
      徐敏的声音尤其紧张疲惫,毕竟修正治疗已经到了最后一个疗程,等一切结束后她就能回校继续学业了。可现在自己哪怕把医院翻了个遍,陆意一也仍旧处于不知所踪的状态;至于医院外面是完全没可能的,像陆意一这种病人外出是要监护人带着本人到医生那里开具假条并由监护人和医生同时按手印才能许可外出的。徐敏现在焦急地想把整个世界翻个面,本来她想还要报警,只是护士们死命地拦着她,偏就不让,干着这种行为,万一被查到了……
      慌乱惶恐早已在徐敏脸上遍布丛生,全护士站的人和她足足找了大几个小时。她本还想着发动全医院的人来找,奈何这也遭到了护士的严辞拒绝。这种治疗医院里要求强隐蔽性,她们找的时候连喊叫都不敢,也不敢成群结队地找。护士站的人肯帮她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由于护士们实在找不到,无奈之下也只能继续工作,毕竟她们都是普通人,违法的事她们不想过度掺和,哪怕已经掺和了。
      治疗的前期的确比较困难,可中后期就已经很顺利了。
      她不明白自己女儿为什么要让身为母亲的自己找不见,她真想变成一个疯子,成一个疯癫的人……
      严平深刻地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如果真的就此走向那种结局,他也别无他法。
      活的人自己当然会找,可如果不是活的他也别无他法。
      他只好压下心里的无奈回了句“别这么紧张,我马上就赶回去,你在病房等我就好。”
      “司机先生请把车再开快点,谢谢。”严平悠闲地说道。
      死了,这种情况应该是死了。肯定是死了。多半是死了。
      以徐敏那个疯癫样自己多少也要装装,到了就去“发现发现”,再“配合”一番,也就完了。
      哪怕严平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病房的一番景象也着实给自己吓了一跳,抽屉大开着,里面能看到零零洒洒的一些红迹,床单上也平躺着一大滩,看起来不是很久。
      也不知道她是哪个部位流的,恶心。
      用手抬了抬眼镜后他便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
      徐敏哭着就要开口,却被他“嘘”的一声阻止。
      “别这么激动,先把眼泪停住,控制您的情绪,好吗?”
      他走到床前摸索着床单,会不会有什么东西。一种轻微的异物感。
      唰!床单掀开后没发现什么怪异之处。
      床褥拿开后发现床垫上赫然一把剪刀和几张密密麻麻的纸。
      严平左手小心翼翼地端起那几张纸,右手掏出兜里的眼镜戴上,看起纸上的内容来。
      垃圾桶里堆满了徐敏扔的纸团,眼泪流得不很厉害后吸了吸鼻子。
      “严医生,那纸条和我女儿的失踪有什么关系吗?咱们还是快去找吧。”
      他笑了笑后把纸条递给她,“喏,你看看这上面的内容,仔细的看。”
      纸上的内容极其杂乱,字的顺序不仅颠倒,颜色大学也各式不一,想要看懂什么意思,需要好一番功夫才行。
      “明白这上面的意思了吧,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活不成了,是去寻死了。
      此刻的她整个人很神经质,她想让身体马上运作而不是不动,她想跑,去找自己不见了的孩子;她想喊,去让自己的孩子听到自己的呼喊。她想疯,就算是真的变成一个疯子,那自己也是可怜的。
      可是不行,她只能撑。
      尸体还没见到就有希望。
      锋利的眼神刺向眼前的严平,语气锐利:“严医生,无论是死了,还是丢了,您是她的医生,您都该担责。”
      医生和病人,是最天然的绑定关系。
      严平的眼神从盯地面转向她,他审视着眼前的人,不慌不忙地回复了她。
      “徐女士,最开始的时候我就详细言明了治疗的利害,开始前我们签署了免责协议,在这其中死亡是没有被排除在外的。”
      电话铃响,他立刻噤了声。
      徐敏拿出手机看到来电人后马上按下接通键。电话传来一股沉闷的声音,“妈妈,你有想我吗?”
      “有,有,妈妈非常想你,你跑到哪里去了,让我见到你好不好?”
      “嘿嘿。”地方很是开心的笑了两声,“终于说想我了,我在高地方等着。”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今天是多云,不是温暖拂和的太阳,不是黑云压城的紧张。这么好的天气,适合去别的世界。她一定要去别的世界。
      陆意一捏紧手中粗砺的石头,石面上攒满了鲜艳。陆意一深感自己是个自私的人,明明可以悄无声息,偏要给她打上一通电话。也许是由于想念,也许是出于报复,又或许,只是想知道她是否后悔。
      二人奋力疾跑的呼吸错乱严重,上气难接下气。谁都不敢放慢脚步。
      “在那儿,她在那儿,是小天台上!”
      徐敏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与步伐同时快的还有愤怒的焰气。
      看着眼前这个拿石块割划胳膊的人,第一时间竟不是上前阻拦和破口大骂。她就停在那里,骂不出口,上不得前。
      整个人就滞在那里,嘴上喃喃自语着什么。
      陆意一看到来人后起了身,呼了口气看瞧了瞧下面,没人后便果断的将石块抛下天台。转身捂着自己划伤的部位不加犹豫地走向母亲。
      “妈妈,心情不好吗?”
      “啪!”
      陆意一整个人被打的摔在了地上,身体微微颤抖。
      “你这个贱玩意儿,怎,怎么就!干出这种事,你这是又添了新病是不是,啊?怎么就你得病,啊!你给我去学校看看,哪个学生像你这样,啊?你!”
      “大喊乱叫的干什么,是想被发现吗!”
      严平风尘仆仆地喘着粗气就来了,“徐敏,徐敏,冷静下来!有什么火非要在这儿发,全都和我会病房!”
      “你……”她看着那地上的混蛋还想再打。严平见了死制住她伸出的手,大声呵斥:
      “徐敏,你这够了,你是真想让她死在这儿?”地上的人被他搀起来,三人迅速离开小天台。
      陆意一坐在徐敏身边,左手拉起她的左手放到腿上,右手拉过她的右手滑过自己的胳膊,大小粗细的伤痕让手部走过的时候觉得狼狈。
      “妈妈的手和我的伤都在痛。”
      在医生带着自己回病房的这段路上陆意一改变主意了。
      回去的路上陆意一仍旧没有停住思绪……
      纷繁的线冻成了针,刚硬的针聚成了线。不停地绕啊,绕出许多个在方框里里飞舞的圆。可是走出圆,还有框。
      圆是暂时的,框是长久的;圆是清晰的,框是模糊的。圆是当下的,框是无时的。
      走出圆,还有框。走出框,还有。
      还有,她改主意了,她不要死了。
      徐敏慢悠悠地抱住她,那木讷虚弱的眼神一遍遍的扫过那些在自己孩子胳膊上陈列的伤痕。徐敏没有说话,陆意一也没有。
      明明是在母亲怀里的,这是自己七岁后初次被怀抱。熟悉里的陌生是一锅未全熟的米饭。她说凑合吃,她就真的这么凑合了下去。
      久而久之,吃饭人习惯了凑合。亲情里的陌生,就是这么习以为常。
      “真是打扰啊,不过你的伤需要处理了,护士们太忙了,我亲自给你上药。”
      “来,让我仔细看看你的伤,别这么仇视我,你毕竟是病人。”严平边上药边说道。
      “好了,注意别沾水。”说完话将视线转向徐敏继续道:“有些话想要和你说,去办公室吧。”
      伴随着严平的脚步,徐敏情绪低落的迈过办公室的门槛。
      “坐吧,我们好好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发生了这种事,我还能说什么?”她失神地回复道。
      严平笑了笑,“别这么失落,今天这个意外只是个小插曲而已,我们的主旋律没有变。她的治疗还没有结束,鉴于这件事的发生,我的建议是治疗期延长,延长时间不固定。我想,你不会不同意吧?”
      “我同意,我们会全力配合。”
      东安市终泽医院医生办公室。
      季白茹紧张地喝着水,内心的五味杂陈不停歇地翻滚浮荡,透现出界限分明的黑白两色。
      她再次掐了掐小臂,道道痕印在肉上浮现明显。盛从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出言阻止她:“你别老掐自己,对自己不好的事儿要少干。你刚刚说是你打的急救,这忙活一顿下来还不知道你这个好心人是谁呢?”
      季白茹开口,“我叫季白茹,我……”
      “哎停一下停一下,季白茹,你不会就是她那个六年没见的……朋友?”
      季白茹显然错愕了一下,调整神色后回复他:“嗯,对,是我,我就是。”
      排山倒海,盛从的心理状态可以说是如此。
      “哦,行。”
      这都六年没见了,还能遇见,还这么寸。真是十五事儿十五来,早晚一天都不来。
      不过小陆这姑娘着实不容易,要不是有人匿名报警,这孩子真得不行。
      当年事发后可以说是千层波浪起,周遭医院的医护们都没想过康白会有如此行当。多亏了一众警察暴力破门,才将她从濒死之际拖了回来。
      思来可笑,在把她救出来后他们竟然还另寻了家医院送去抢救。分明是治病救人的殿堂,却让走投无路的病人恐厄不已,另找医处。
      康白很快就被依法查处,这事本来是要被报道的,但在最后不了了之。涉及到这种敏感话题,如果真的曝光的话,社会舆论怕是会兵荒马乱一阵子。
      “好了,病人虽然仍处于衰弱状态,但小陆这孩子还是很坚强的,季小姐不必过于担心。”
      季白茹淡淡回了个“嗯”以做表示,但其实心里还是没底。人都搁ICU里呢,谁能放得下心。
      眼见着气氛有些尴尬,季白茹赶快找话题,“我刚刚听您那么说话,您是认识她很久了吗?”
      “嗐,能不认识吗,她是常客了,近几年得有几十次了。不过她来我们科室倒是不多,毕竟这急诊科能不来就不来嘛。”
      “这么多,都是为什么?”她抛出问题。
      “抱歉啊,这涉及到病人隐私,如果你实在想了解的话可以亲自去问。如果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去忙了。”
      季白茹全然不知道这六年里她的历程。
      在自己和她为友的那几年里,无论如何不好,她都没见过陆意一这副颓败样。
      想到此,季白茹并不是觉得多恍惚,而是有种严重的错位感。在自己印象里,她不是一个善变的人,可现在与其相反,自己已经不认识她了。
      店里的花今天还没来得及浇水,季白茹赶回了花店。
      喷壶浇灌着鸢尾花,看着眼前盛放的蓝蝴蝶,季白茹的脸上不禁露出欣喜的神色。
      今年店里的鸢尾很是漂亮,就是那种让人看着就想花钱的漂亮。此花定要养好,能赚钱。
      “铃铃铃铃铃铃……”她赶忙接起电话来了一波礼貌性发言:“顾客您好,白雪记花店为您服务,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好的好的,大概十五分钟后您就可以来店里取了,感谢顾客您的下单!”
      “呼……”
      这顾客也是奇了,往年这个时候都订鸢尾花的,怎么今年改满天星了?
      季白茹本来以为赚不到更多的钱已经很苦了,结果十分钟后更苦的事来了。
      窗外已是瓢泼大雨,这雨下的她直发愁。
      季白茹盯着眼前包好的满天星发愣走神,这雨下的砸了自己一桩生意。倾盆大雨,客人一定会退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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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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