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五岁是太后》云慕纱

14、深夜的交易

　　黑衣人敛声退下，殿内烛火晃了晃，星云才从旁边雕花屏风后走出出，玄色衣摆擦过屏风下摆缠枝纹，轻得没半点声响。
　　“主上，太后离宫前几日，属下瞧见清韵趁夜出了宫。”他垂手立在烛影里，声线压得极低。
　　玉衡闻言只沉默着，眉梢却轻轻一挑，眼尾凝着的冷光里，漫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兴味。
　　星云未察他神色，续道：“属下跟着去了趟西市当铺，见她拿了一盒鎏金嵌宝的妆匣押了，换得一千钱”
　　一千钱三字落进耳里，玉衡眉峰骤然蹙起，花甜稳居深宫，按太后用度应当丰渥，清韵身为近侍，怎会缺到当东西的地步？想起那日花甜托他代养猫，只当是离宫前的琐事，如今想来，竟是因银两窘迫。这主仆二人，到底在筹谋什么，为何如此急于敛财？
　　烛火噼啪炸了个火星，打断他思绪，星云的声音又响：“此外当日还有一事，清韵回宫深夜，白夫子竟也乔装出了宫。”

　　夜色如墨，宫墙下的阴影里，白夫子裹着件灰扑扑的短衫，帽檐压得几乎遮住半张脸，佝偻着背，贴着墙根溜出偏门。他怀里死死搂着个青布包袱，袋口用麻绳缠了三圈，指节因用力泛白，手背青筋隐现，脚步又急又沉，落地时袋内银锭相撞，闷出“哐当”细碎声响，在寂静夜里格外清晰。
　　出了宫门，风卷着夜里的寒气扑来，他打了个哆嗦，却不敢停，沿着小道往城东疾走，时不时回头张望，帽檐下的脸绷得僵硬，眼底满是慌色，连鬓角冷汗滑进衣领都浑然不觉。
　　东市深处，一家银铺闭门谢客多日，门牌上的聚通银柜四字在月光下泛着陈旧的光。白夫子先扒着门缝瞧了半晌，又侧耳听了听内里动静，确认无人跟踪，才从袖中摸出枚铜哨，轻轻吹了声，短促的哨音落定，铺子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他闪身而入，门随即关上，屋内只点着一盏昏黄油灯，光线昏暗，地上铺着的青石板泛着阴冷之气，暗处早有个黑影候着，声音低沉如磨石：“东西带来了？”
　　白夫子忙点头，手抖着解开包袱，内里竟是满满一袋银锭，油灯灯光洒在银锭上，泛着冷亮的光。他把银子往前一推，声音发颤：“都、都在这了，按吩咐凑齐的……”
　　黑影瞥了眼银子，指尖在袋口拨了拨，确认无误后，抬手将一张折叠的纸条丢给他：“拿着这个交回去，下次仍是子时，莫要迟到。”白夫子慌忙接住凭条，攥在手心，指尖沁出冷汗，一个劲点头哈腰：“是是是，小的记住了，绝不敢误事。”他没敢多问，揣好凭条就往外退，脚步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跌跌撞撞地出了银铺，逃命似的往宫内赶，背影在夜色里缩成一小团，满是狼狈与仓皇。
　　听得这些，玉衡抬眼，眸色沉了沉：“他去了何处？”
　　“那白夫子神色慌张得很，怀里抱个青布袋，那布袋瞧着挺沉，走时袋角漏出些空隙，属下看着像银锭，袋里有细碎的声响，他一路死死按着袋口，一路绕去了东市一家偏僻银柜。”星云顿了顿，补充道“那银铺白日歇业，只夜里开门，属下蹲守两日，仅白夫子去的那日，内里亮了半个时辰的灯。”
　　玉衡指尖一顿，眼底掠过冷嗤。这白夫子素来是墙头草，惯会狐假虎威、见风使舵，宫里规矩森严，他素来惜命如金，怎敢冒着杀头风险私出宫？定是有人在背后授意，且此事分量不轻。
　　继续派人盯着，白夫子的行踪、银铺往来之人，半点都不能漏。”玉衡抬眼，眸底冷光浸着寒意，“务必查清楚，他交的银子从何而来，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
　　“是。”星云应声，躬身欲退。”
　　殿内静了片刻，烛影映在玉衡下颌线处，衬得他侧脸线条冷硬。良久，他忽然开口，声音里裹着些沉郁：“宫里这边，仍无风廷的线索？”
　　星云停步，缓缓摇头，语气添了几分凝重：“属下查遍这两年的狱典册，翻遍了冷宫、天牢所有监档，没有一处记载和风廷相关，派去牢狱探查的人也说，牢中囚犯模样、籍贯，竟无一人能与风廷对上。”
　　玉衡抬手按了按眉心，眸底漫开浓得化不开的沉郁。
　　戎国覆灭那日，战火焚尽皇城，年仅三岁的他靠一支铁骑庇佑才侥幸逃脱，原以为此生早已与族人阴阳相隔。可三年前他正值五岁，有探子递来消息，同岁的堂弟风廷并未亡于战火，反倒被人抓了，最后消失的地方，正是这唐国深宫。
　　为寻风廷，他暗中筹谋数年，步步为营入了宫，可这两年光阴耗下来，竟是半点线索都无。风廷身为戎国宗族，被俘后按律该当即处决，即便留活口，也该有狱档记载，怎会凭空消失？既无处决记录，牢中又无其人，莫非是被转移到了别处？还是说，留着风廷，另有别的用处？
　　烛火渐弱，殿内阴影漫，缠上他心头，沉得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