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青天夜夜心》孟春秋

2、第二章

　　第二年他们的婚姻结束的时候，白宸留下房子和钱，母亲留下离婚签名和我。
　　世上没有钱买不来的东西。
　　“这是白以墨，我的女儿——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佟磊，”白宸带着我回到南方老家，把我的手交到十二岁的少年手中，笑得温柔而恶毒，“真是奇迹不是吗？你们是这么的相像——我迫不及待想看你们长大的样子。”
　　长着墨绿眼睛的佟磊收拢手指的时候，仿佛要把我的骨头也捏碎。
　　就这样被扯进彼此诡异的生命漩涡——多年以后，佟磊和我仍是扎在彼此心头的一根刺，独一无二的疼痛，根深蒂固的纠结，拔除不得。
　　白宸依然是恨不得把天摘来给我的模样，我生病的时候他甚至守在床头寸步不离，更不用说平日里成堆的玩具、衣服、小爱物儿，仿佛怎么疼也不够似的。
　　同龄的孩子只知道玩跳皮筋和捉迷藏的时候，我已经作为小小的禁脔在那漂亮的四合院里惯看了一场又一场颓废华丽的欲望盛宴。丝绸的床单，缭绕的印度香，血一样艳红的酒液在白宸带回的女人——或者男人——身上蜿蜒流淌。模糊的面庞，薄烟的味道，脂粉的痕迹，瓷器一样动人的肌肤，堕落的一千零一夜。
　　但我不明白，如果只是沉迷美丽玩具的话，佟磊为什么不在“舅舅”的四合院里？
　　“因为我不是你，”佟磊那个时候的中文还带着浓浓的外国腔，生硬而没有感情，“而且，我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他的帮手——而你，是那个纽带，阿普沙拉斯。”
　　阿普沙拉斯，众神的蝴蝶，天界最美丽的乐伶，为了看仔细她的美，帝释天生出了千眼，西瓦神生出了四张脸——八岁的我并不知晓这名字所代表的，永远没有幸福的悲剧，但我知道，当这个满俄混血的少年开始用这异族名字称呼我时，他坚强冷酷的心脏可以被我触摸，并且任意揉捏——这个人，当他不是敌人和战友的时候，他还是我名分上的表兄。
　　那么，你会伤害我吗？
　　佟磊源自异国母亲的绿色眼睛像是祖母绿宝石，冰冷而美丽——“我不知道。阿普沙拉斯，或许有时候，伤害也是一种爱。”
　　白宸偶尔也会问起佟磊。“他让你怎么叫他？佟磊？弗拉基米尔？或者硕翁科罗？”白宸轻轻用手指划过我的脸，眼光变得温柔而迷醉了，“不说话吗，我的女儿？叫我的名字来听听——叫我龙。”
　　我轻轻唤一声，他展颜而笑，然后，狠狠一个巴掌过来。
　　“你也配？”
　　舔一舔嘴角的血，我用力往他的手臂咬下去——不，我没有成功——他只是轻轻捏住我的下巴稍往后推，就轻易避开孩子的嘶咬探进舌头来，另一只按在我背上的手更紧把人揉进他的胸膛，激烈的吮吻便几乎断尽我的呼吸。
　　不，白宸，当只有我和佟磊两个人的时候，他的名字不是佟磊不是弗拉基米尔也不是硕翁科罗，而是海东青——俊美而凶狠的猎鹰。即便是已经在你的手里挣脱不得，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仍有我小小的秘密，攒积着、酝酿着、等待着，直到可以纵横快意的一天——这个，是你教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