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会》双耳玉端

8、心魔难除

　　“大祭司这一走恐怕我这辈子就都无缘见你了。”鲛人王游到我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只有三分之一的尾鳍在水里还能游的这么顺畅，完全不符合常识认知，我抬头看她一眼，感觉巨物恐惧症要犯了。
　　她可比鸣的体型大得多，这时我才意识到鲛人是异族的事实。
　　我赶紧到系统里兑换逃生道具，拉着蒙芹在鲛人王面前来了个“活人消失术”。
　　天船我都没顾上要，直接把它扔在了玲珑峡，自己和蒙芹回到了正心门的长老洞府。
　　“于茼？”
　　是沈荟，是从前的沈荟。
　　“你还有脸回来！”沈荟抽出断孽就要砍我！蒙芹一把拦下！
　　“师兄！救治师父要紧！”蒙芹拿出泉水，沈荟一愣，随即忿忿不平地带我们去了师父的床前。
　　“茼儿？你回来看我了啊。”师父声音极其虚弱，我心里恐慌至极。
　　“师父。”我跪在师父床前，抓着他的手腕用灵力探测他的身体。
　　受伤太严重了，丹田几乎救不回来。
　　“茼儿，别自责，不是你的错。”师父反抓住我的手，不让我探脉。
　　怎么不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拒绝了妖族的结盟请求，他们怎么会误以为伤害师父能讨我欢心，为我报仇。
　　“不要哭。”师父抹了下我的脸。
　　“鲛人的灵泉能治伤，我们带回来了一部分，我们带您去泡。”本来我想抱师父去的，但是站起来之后我才发现我腿软，我站不住。
　　“我们来吧。”顾茴拉了我一把，然后和沈荟一起把师父放进了装满灵泉的聚灵鼎里。
　　鼎是从药王谷借出来的镇谷之宝，本来是由药王谷谷主带过来给师傅炼药的，只等万伤愈一到，就能开始冶炼丹药。
　　但是上辈子炼出来的药没用，万伤愈对师父几乎不起作用。
　　不知道泉水有没有用。
　　必须得有用！
　　我抓着师父的手摸脉，发现灵泉确实有用，不止外伤好了，师父的丹田也渐渐重建。
　　可是师父的情况还是很不好，怎么会这样？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是没有好转，师父体内完好，但是死气沉沉，没有半点生机。
　　“我去趟玲珑峡。”不能再等，我站起来就往外走。
　　“你又去干嘛？”蒙芹问。
　　去取鲛人心头血。
　　但我不能说出来，我不能让师父听到。
　　“去求鲛人王救师父。”我说。
　　“你等我叫上师兄，我们一起去。”
　　蒙芹小声说，但我没打算带他们去，趁她去找人的时候我就离开了。
　　我先回了一趟魔域，找了施励和木柯一起去玲珑峡。
　　路上施励问我，“妖帝派人来求和了，柝柝没表态，你呢？”
　　“我？再说吧。”上辈子我没救回师父，一怒之下吞并了妖族。但是这次我只是想救我师父，其他的我不想多掺和。
　　“到了还是先询问他们是否愿意伸出援手吧，不要直接抢人，上次抓了他们一个王族我们就和他们结仇了。”木柯考虑周到。
　　但是他们还是从前的他们，鲛人却不是，听鲛人王的意思，鸣还记得之前的事。
　　这个种族应该在下界生活吗？他们应该到上界去生活。
　　“看情况。”我捏捏鼻梁，愁的不知道怎么面对鸣，也许我只能直接抢人。
　　哪个王会帮灭自己全族的罪魁祸首的忙呢？
　　到了入峡口，远远就看见鲛人守卫向我们游过来，其中还有一尾橙红色的鲛人。
　　“于斯！”
　　是鸣。
　　鸣游过来，让其他守卫离我们远一点。
　　“这个给你。”鸣递给我一个东西，是个水晶小瓶，里面装着透明的红色液体。
　　“心头血？你的？”我向鸣胸口看去，那里一片光洁，不知道是不是伤口已经愈合了。
　　“不是我的，是我姑姑的。”鸣否认。
　　“鲛人王的？”
　　“对。”
　　我握紧小瓶，心里一片茫然。
　　“为什么？”鲛人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姑姑说，她想用这瓶血换你帮一个忙。”鸣从脖子上摘下一条鲛珠项链。
　　我接过来，端详了一会儿。这是一条粉色的鲛珠项链，成色极好，吊坠是一小块晶莹的东西，我没见过那种材质。
　　“这是什么？”我问鸣。
　　“鲛人的入星骨，就是因为有这块骨头，鲛人才可预见未来。”鸣指了指自己的上身，那大概是入星骨的位置。
　　“这是谁的入星骨？”那块骨头太小了，怎么看都不像是成年鲛人的骨骼。
　　“觅乐宗，欧阳栖兴。”
　　鸣说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
　　“传闻是真的？”施励惊讶地问。
　　鸣把施励当空气，只对着我说，“你跟我来，我们借一步说话。”
　　鸣聚起一个空心水球，带我钻了进去。
　　“姑姑想让你帮她们母女相认，且这件事要瞒着觅乐宗和其他所有正道人士。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鸣皱着眉，“上辈子，姐姐她虽然帮我们抵御外敌，但是没来得及和姑姑相认，姑姑很遗憾，所以她希望这次能提前见到姐姐，哪怕结局无法改变。”
　　我答应下来，然后带着鲛人心头血离开了玲珑峡。
　　路上，我看一眼旁边我找来的两个帮手。一个捅过鲛人王的侄子，一个杀了鲛人王的亲女儿。我仨今天没被鲛人王拿叉子叉死真是得了大造化。
　　我没让他们和我一起去正心门，独自揣着水晶瓶走到了师父床前。
　　“茼儿？你去哪了？你师兄师姐他们去找你了，你们没碰上？”师父的声音还是很虚弱。
　　“师父，你把这个喝了，喝了就好了。”我把瓶子打开递到师傅嘴边。
　　师父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没说出来，就着我的手把心头血喝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师父身体里的灵气重新凝聚，但是没有维持多久就散了。
　　“怎么会这样？师父，怎么会这样？”我大脑发涨，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做什么。
　　“茼儿，”师父轻轻抓住我的胳膊，“你听我说。”
　　我连连点头，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他？
　　“师父没救了，”不等我反应过来，师父接着开口，“伤好了，心不好。我心魔难除，神仙难救。”
　　“心魔？”这可不是开玩笑，心魔是修仙者的绝症，是最难迈过的坎。
　　“是因为我？”我抓着师父的手，心里像破了洞一样难受。
　　“不怪你，是我没能替你洗清冤屈，害你被迫投靠魔族。我一直都很后悔，不该让你去看守诛魔熔窟。”
　　师父把所有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这才更让我羞愧痛苦。
　　“不是的，是我贪生怕死，是我主动屈服，是我助纣为虐······”
　　“茼儿。”师父打断我，“想活着不是你的错，师父教你本事不就是为了让你能保护自己吗？实在要怪，就只能怪阴差阳错。”
　　师父摸着我的头，声音颤抖，“我的茼儿命苦啊。”
　　我简直不能再听师父说一个字，明明只要我成功躲进悟道场，只要我不治伤，那么只有半边身子的我很快就能完成任务回家了！
　　可是就差一点点，就差那么小的一点点，前功尽弃，命运陡变！
　　“师父要走了，不能再护着你，你在魔域多等一等，你师兄师姐会帮你平反的，你在那边也要勤加修炼，不要荒废修行，你也是正心门不世出的天才，要为自己的以后着想······”
　　不知道师父说了多久，我心脏疼到麻木，感觉整个人灵魂升腾，很久都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师父？”
　　没人回应我。
　　师父走了。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我被人掀翻在地。
　　“师兄！别！”
　　是蒙芹。
　　他们回来了。
　　“于斯！你做了什么？！师父怎么了？！”沈荟的声音忽远忽近，也许是我脑子坏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奇怪且不清晰。
　　“大师兄！你别打她！不可能是她！”是顾茴。
　　“师父的心魔不是因为她才生出来的吗？她被逼投靠魔族没人怪她！可后来呢？她做的那些恶也是被逼的吗？屠戮尚仙宫、挑起凡人国家之间的战争、在上古秘境里设局猎杀各宗天赋卓绝的弟子，哪一件不是她做的！魔族大祭司的威风传遍九州啊！”
　　沈荟说的没错，那些都是我做的，魔王不要没用的手下，所以为了自己活命，我害了很多人的命。
　　我看见沈荟要用断孽了结我，我想逃，但是我的手脚不听使唤。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陷入了一片黑暗。
　　“醒了？”
　　我是被一股中药味熏醒的，刚睁开眼就看见了施柝。
　　刚醒来就看见讨人厌的领导怎么办？
　　我闭上眼睛假装没睁开过，结果施柝给了我一脚。
　　“滚起来把药喝了。”
　　我只能挣扎着爬起来把药灌下去，这药可真难喝。
　　“陛下，我这是怎么了？”
　　我靠在床头，发现自己是在祭司塔。
　　“你差点被你师兄打死，施励和木柯把你救回来的。”
　　施柝抱着手臂，沉默几秒说，“节哀。”
　　什么节哀？
　　片刻之后我反应过来。哦，师父死了。我第二次眼睁睁看着师父去世了。
　　“葬礼你就别想了，你睡了快半个月，万无嗜已经下葬了。”施柝把我拉回现实。
　　“等你好全了，你可以去看看他，他葬在正心门的悟道场。”说完她就走了。
　　我养伤的时候是康康陪着我。
　　“于斯，我想出去玩，你带我去附近城里吧，听说那里有个百香斋，酥油鲍螺做的最好，我想尝尝。”康康趴在我肩头，像个小孩子一样央求我。
　　我答应了它，抱着它去城里吃酥油鲍螺。
　　正吃了一半，碰见个熟人。
　　“你怎么在这里？”带着帷帽的欧阳栖兴冷冰冰地问。
　　“吃饭。”我说。
　　“你师父亡故，你不回去看一眼？”欧阳栖兴摆足了长辈架势。
　　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他们这些“正道人士”都是怎么看我的，好像谁都能和我说上几句亲近的话，但是却又都恨不得杀了我。
　　他们是不是有病啊。
　　我禁不住笑了，趁她不备，使了个小手段把她迷晕扔进了我的乾坤袋里。
　　虽然心头血没用，但是人情要还。
　　我得把人家日夜期盼的女儿给人家送回去，还不能叫别人知道。
　　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