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等你》下酒的鹅

28、合照

　　常悠然又开始装死不说话。
　　姜江已经熟悉这一套了，先亲再说：“我发现北京话很有意思。”

　　“我说的都是普通话。”
　　“宝，你是不是耳朵有什么问题？你的口音外国人都能听出来。”
　　常悠然惊讶：“真的吗？”
　　“嗯，有点明显哦，吞音很重。你看我的口音就不明显，你听不出来我是哪里人吧？”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在很多地方生活过。”两人在沙发窝好，姜江继续说：“我们也可以一起去很多地方。”
　　常悠然没有接话。
　　姜江低头侧目观察了下常悠然，然后道：“也可以一起窝在家里哪都不去。”

　　常悠然能感受到姜江与喜欢安静的自己不同，她喜欢往人堆里扎，喜欢看热闹，喜欢烟火气重的地方，家里怕是会让姜江无聊，但是十一期间北京的人流量实在让常悠然头疼，想了半天：“要不要去看画展？”
　　闭目养神的姜江一下来了精神：“你想去吗？”
　　“但我不知道有没有。”
　　“北京怎么可能没有画展，一年四季，随时随地好吗。我可惦记北京好几家美术馆很久了，我查查。”姜江起身去找手机。
　　常悠然视线追随着这个身影，看着她饶了一圈回到自己身边。
　　“这个这个，我靠莫奈真迹诶！”姜江激动的用手指着屏幕，“这个我也想去，还有这个美术馆我很早就注意了，在四合院里。”
　　“你挑一个咱们去。”
　　“但，好像都需要提前预约。”姜江情绪明显下落：“而且”，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3点半，“咱们过去可能都要闭馆了。”
　　“这些不用担心，闭馆正好人少，你就看想去哪个？”
　　姜江投来疑惑的目光，常悠然轻抬下巴示意让她选。
　　“莫奈真迹展刚开始，但这个已经快结束了，咱们先去这个？”
　　常悠然凑近姜江的手机屏幕，看好了信息，拿手机拨出电话：“海总，麻烦帮忙看下，大概1个小时后，南池里美术馆的《山海觅境》，对两个人。”常悠然离开手机，问姜江：“要讲解吗？”
　　姜江小声回答：“可以啊。”
　　“和讲解。”常悠然继续对电话讲，“好，谢谢。”
　　“搞定了？”
　　“不知道，要等一下。”
　　“你在给谁打电话？”
　　“公司的公共关系部，常氏进军文娱行业几年了，也许可以给姜总效劳。”
　　无语和震惊两个表情同时出现在姜江脸上。
　　常悠然手机响起，看了下信息问姜江：“走吗？”
　　“可以去？”
　　常悠然点头。
　　“耶，走！”姜江开心得像个小孩子，一只手握拳高高举起，摆出向前冲的造型。

　　美术馆虽然坐落在旅行团钟爱的故宫附近，但相比故宫天安门还是人少了太多，常悠然按照指引导航让姜江直接开进了预留的停车位。

　　红墙黄瓦，松竹湖石，美术馆占地不大但很静谧，里面的布展利用光影和美术馆本身的建筑特点，整体展现出典雅的气质，是视觉的饕餮。
　　工作人员站在门口迎接两位，常悠然作为外行看热闹为主，一直跟在姜江身后，在她仔细研究展画的时候默默举起手机。姜江从中式窗纹冲出又散落在地面上的阳光中，看到了常悠然举起手机拍自己的影子。

　　“灵枫，是山海经中最痴情的异兽。她本是一颗成了精的枫树，传说她在化成人形之后，就开始寻找当初种下自己的那个人。可是灵枫虽然能够化成人形，却离不开扎在土里的树根，因此灵枫一生都在等待，等待那个种下自己的人会有天想起自己，再次来到她的面前。”讲解给两位介绍：“这是山海经中比较知名、流传较广的故事，在南朝、唐朝等古代神话爱情故事和诗词中，都能找到她不少的身影。”
　　“你有听过吗？”姜江转头配合美术馆安静的氛围轻问常悠然，她记得在书架中看到过《山海经》这本书。
　　常悠然点点头：“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我们在这里拍张照吧，很好看。”

　　“需要我帮你们拍吗？”讲解员善解人意地问到。
　　“好的，麻烦了。”
　　摆好姿势，姜江贴着常悠然耳朵说：“我说的是你好看，比灵枫好看。”

　　咔嚓、咔嚓、咔嚓。
　　一张姜江看向常悠然的照片。
　　一张两人对视的照片。
　　一张两人看镜头的自拍照。
　　“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合影。”
　　“记得发给我。”
　　从美术馆出来，两人决定晚上吃些清淡的，常悠然想到附近有一家米其林三星素食馆，于是两人驱车前往。
　　“明天去看莫奈吗？我提前约下。”
　　“你喜欢看吗？”
　　“虽然可能看不太懂，但也挺好看的，我可以。”
　　“那好，我可以给你讲。”
　　“好，不过公共假期人可能有点多，要不我们利用闭馆的时间去？”
　　“这，合适吗？”
　　“还好吧？”
　　“可能你比较习惯“特权”了？”
　　“这，不算特权吧。”
　　“不算吗？”
　　“我觉得最多算经济手段，不算特权。”
　　“如果你这么说，我能接受一些。”
　　“那你想早一点，还是中午，还是晚上的时间？”
　　“中午吧，这样你早上可以多睡会儿。”
　　“好，那明天中午1点。”
　　“有点开心耶。”
　　两人有商有量来到餐厅，因为价位高，所以人不多，每张桌子都有一个半包式的空间，私密性很好，上菜后姜江依然兴奋地滔滔不绝：“你说山海经到底是古人想象出来的？还是真实存在的？”
　　“你觉得呢？”常悠然反问。
　　“我觉得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毕竟现在很多生物灭绝了，我们看不到，不代表没有过。”
　　“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我觉得还是想象的成分偏多。”
　　“怎么说？”
　　“我学理的，是个唯物主义者，唯物主义的核心是实事求是，以客观数据、情况为判断依据。”
　　“缺乏想象力。”
　　“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是不同的。”
　　“达尔文也说过，生物是进化出来的，不是设计出来的，你怎么知道几千前的生物不长那个样子？哲学也教过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你着眼于当下的一个点，并以此为依据去判断漫长的几千年的进化，然后就把它否定，是不是有点武断？”
　　“我判断的依据不仅仅有生物啊，还有那些故事，山海经里动不动吃了这个就可以不得这个病，吃了那个就不得那个病，看见某个生物哪个国家就会打仗，这和进化有什么关系。”
　　“神话故事是人类拥有精神世界的证明，古今中外皆如此，不能因为有故事就说那些生物不存在。”
　　“那你凭什么说那些生物就是真实存在的，或者存在过的呢？就，个人感觉？”
　　饭桌气氛逐渐严肃到服务员小哥都主动退了好几步，两人自己也没想到还能借题发挥吵上一架。

　　“你这是在抬杠。”
　　“我有论点，有结论，逻辑闭环，你全凭一张嘴，抬杠的是你好不好。”
　　“你不想和我讨论可以不讨论的。”姜江没好气。
　　常悠然大无语：“那不讨论了。”站起身离开了桌子。
　　姜江看着常悠然起身，自己也觉得好笑，开始玩手机等人回来。

　　“女士您好，我们准备闭餐了，您看还需要点什么？”
　　姜江沉浸在今天画展的照片和明天莫奈展信息中，一时都没有注意时间，看到已经快10点了马上回过神：“不需要了，买单。”
　　“好的女士，您同行的女士已经买过单了。”
　　“她人呢？”
　　服务员明显尴尬，但还是礼貌回答：“大概半个小时前不是走了吗？”
　　“啊？离开餐厅了？”
　　“要不我帮您找门口的服务生确认下？”
　　“好。”
　　姜江拨出常悠然电话，没有接通，烦躁的挂下。
　　服务员回来：“女士您好，您的同伴好像确实已经离开餐厅了。”
　　“好，知道了。”
　　姜江拿上包跑出餐厅，来到停车场，先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常悠然。于是着急上车启动，一边继续打电话，一边踩下油门往家开。
　　一个红绿灯的间隙发出信息：回信息。
　　在地库停好车，依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入户电梯即将到达，姜江默默祈祷人在家里。
　　电梯门打开，只有幺鸡迎接，屋内漆黑一盏灯都没有开。慌乱和焦虑两项情绪的阈值瞬间拉到最高。
　　姜江甩掉脚上的鞋，光脚跑进家里迅速检查每个房间，确认常悠然不在家。姜江单手撑在厨房的中岛台，气血几乎都冲到了脑袋里，再次拨出电话，这次接通了：“常悠然！”姜江怒吼。
　　在养生会所按摩睡了一觉的常悠然才醒来，正好接到这个电话，耳膜都快震破了：“怎么了？”
　　姜江听人声音不对，怒火中天马上变成心慌：“你在哪儿？没事吧？”
　　“没事，刚醒。”
　　“你，这是在哪儿睡觉呢？还是怎么了？”姜江不解，更是担心。
　　“会所，我现在回去。”常悠然一边揉眼睛一边懒洋洋的答。
　　“地址给我，我去接你，外面凉了。”
　　拿上常悠然的外套，重新握住方向盘的姜江，心里终于踏实一些后开始回忆自己刚才一系列情绪和动作，从生气到担心只用了不到0.1秒，自己竟然可以这么轻易的就被人拨乱情绪。

　　“我担心的不行，你居然在会所睡大觉。不辞而别这种幼稚的行为必须要检讨！不检讨我今天就不原谅你！”姜江一边骂一边着急的往会所赶。
　　常悠然计算着从家里到会所的时间走向大堂。
　　姜江把车横在大门口，拿着衣服进来接人，刚好看到在前台签账单的常悠然。看到人，姜江心里松了口气，但还是冷脸走过去。
　　常悠然不习惯用左手写字，弄得结账夹越写越歪，姜江伸手扶正，常悠然顺着手抬头看向姜江，但姜江赌气把头转向另一边。
　　常悠然把签好的单递给前台工作人员，“好了。”

　　姜江把衣服披在常悠然肩上，太阳打西边出来居然没说话，直接转身大步走向停在门口的车，开锁就坐进驾驶座。
　　常悠然跟在后面，姜江比她步子大，一抬眼人已经在车里，这次没有给她开车门。
　　“哼。”常悠然站在车外，自己拉开车门坐进去，再侧身用左手关车门，坐好等姜江给自己系安全带。
　　姜江启动车子，这代表她不打算帮自己系了。常悠然无意识地撇起嘴角，大力去拽安全带。
　　姜江用余光关注着常悠然，借看右后视镜时看人，被她撅起的嘴可爱到了，好在来的时候做了一路的心里建设，此刻才没崩塌，继续装冷脸无话。又在心里给自己提示，今天这个人不检讨，就不能理她。

　　常悠然用左手拉安全带，拉到三分之二没有另一手帮忙就拉不动了，试了几次，正准备用右手，姜江伸手及时拽了一把，常悠然赶紧把卡扣安好。
　　姜江不说话，常悠然就没话，沉默一路。

　　到家停好车，姜江就直接下车往电梯走，看也没看常悠然一眼。
　　常悠然盯着姜江离开的背影单手解安全带，好在解开比系要省力一些，等下车关好车门，姜江居然已经进电梯了。

　　常悠然知道今天自己的行为有些任性，但是没想到姜江会如此生气，拐进电梯间时发现电梯门还一直开着，姜江在等她。
　　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常悠然受气包一样站在电梯角落。
　　姜江透过电梯镜门偷看常悠然，心里已经气不起来，但不辞而别这件事她还是很在意的，又在心里暗下决心要让这个人长长记性的，不然以后有自己好受的，于是依旧强行板着脸。

　　换居家服、洗漱，姜江动作都比常悠然快。姜江从没对常悠然这么冷漠过，脑子里闪过常悠然会不会赌气离开，于是动作越来越快，像开了3倍速，只快速冲洗了身体，连浴液都没打，就从淋浴间出来，着急查看人还在家里才恢复正常。
　　常悠然只有一只手，本来就慢，现在更是慢吞吞，走进卫生间，看到自己牙刷上已经挤好牙膏，沐浴球上也打好了浴液，就知道姜江已经不生气了，哼了一声，嘴角还是扬了起来，然后继续慢吞吞洗澡。

　　“姜总？”
　　“姜江？”
　　常悠然站在淋浴间里冲着外面喊，侧着耳朵听，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宝宝”
　　这次声音不大，但姜江出现了。

　　“擦不到后面。”
　　常悠然举着毛巾，可怜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