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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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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知道路上发生的事情。
见季清禾真到了,穆昊安便安心去招待其他人。
虽然这家伙答应了的事肯定会做到,但大忙人是真忙,半路被叫走也是常事。
那些人还都是他该叫一声叔伯的长辈,想抢人都无法。
季清禾喝着茶,出神的望着楼下人来人往,刚才的事已经忘了。
这个点正是上客的时候,【百花楼】一日流水很容易算出,当真兴隆。
他手里也有不少产业,酒楼并未涉及。如果要试试的话,可以拉上穆昊安一起弄。
那家伙之前就嚷着想做点事,但抢自家生意不大好,选址得慎重考虑。
门口来了一人,左右看了看。二楼尽头厢房的客人探出脑袋,两人视线对上又移开。
季清禾淡淡瞧着,不着痕迹朝窗边避了几分。
包厢里那人是胡商,最近京城来了一批贩香料、药材的,做生意不诚心,但东西真心不错。
季清禾识人本事一流,刚来这人他记得是五皇子恒王殿下的门客。
所谓门客不过是些喽啰、狗腿子,连谋士都算不上,竟会出些恶心人的馊主意。
但别看不上这些主意,有时候真能让人吃个大亏。
骨节分明的手指端着茶杯在唇边滚了滚,另只手把玩着一串青檀木的手串。
思绪飞远,无人知季清禾在想什么。
少年生得极好,面若冠玉,唇若涂脂,眉如墨画,面如桃瓣,一双眼眸含笑带嗔的,檀郎之姿叫不少闺秀心悦。
这些词实在俗气,可凑一块儿却是季清禾这张脸的真实写照。
就这么倚窗凭栏的沉思状,勾得楼上楼下男男女女都多瞧他好几眼。
若有哪里不好,只能说他太瘦了,身子也弱了些。天冷的冬日里总是请假,他们都习惯了。
想起家中姐妹的嘱托,一个个略一思索,只能叹气摇头。
就像楼灵泽说的那般,连得权的皇子们都想巴结他。
季清禾的家世若放在十年前,穆昊安压根比不上,在一众顶级世家,深受皇恩、荣宠不衰。
祖父季慈曾任太傅之职,教习过当今陛下,后又任当朝首辅,官居一品。父亲季临沉为左卫上将军,其母萧姮被封为虎炎夫人,掌管龙岩十万兵,我大巍巾帼不让须眉第一人!
只可惜一场【奉安之乱】,父母双双惨死。
连首辅大人也获罪被贬,到太府寺做了个闲职。
虽然后面又发生了些事,但朝堂上对此避之不谈,就怕得罪陛下。
学院里的人自然见风使舵,从他进入国子监大门那刻,就不断有人针对他。
季清禾性子淡,被欺负了也不声张,更助长了风气。
可人家课业好,老师们都盯着,那些纨绔不敢狠了弄。读书人重名节,一个个还是要点脸。
门口踩点又进来一人,季清禾放空的眼眸一收,唇角微微扬起。
“昊安。”
他轻唤了一声,朝对方递了个眼色。
穆昊安朝楼下撩眼,眸子顿时亮了。
果然还是阿禾的厉害,自己真把人请来了。
林岳是鲁国公的嫡孙,也是国子监的翘楚之一,可惜和他们不在一个堂上。
穆昊安在赏花宴上对国公家的四小姐一见倾心,这是拐着弯的想和人家兄长交好。
几次没能搭上话,还是季清禾给他出了主意才结识。
这回宴请人家愿意赏脸,也算关系更进一步。
可喜可贺。
在众人的惊叹中,穆昊安欢欢喜喜迎上去。
酒席开了,季清禾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冷淡的样子,选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继续猫着。
把酒言欢不是季清禾的强项,他只作为陪客安静的坐着。
瞧着酒快没了便提前叫人温着,需要再添什么菜色,楼下唱什么曲儿不会太突兀,一应安排的井井有条。
穆昊安觉得和季清禾呆一块儿最为舒服,和旁人体会的根本不一样。
季清禾对在意的人照顾的很周到。能令人感到不适,只能说季清禾根本不在意对方。
有穆昊安又有林岳,学子间正好借机攀上关系。
好听的话捧着,气氛很是热烈,不知不觉间一个个都喝多了。
席间一桌人玩起了行酒令,季清禾没参加。后面喝趴了几个,人就不太够。
穆昊安大着胆子,将正吩咐小二端醒酒汤的季清禾喊了过来。“阿禾,一起玩吧!”
众人点点头,眼神格外期盼。
不想扫了寿星的兴,季清禾在穆昊安身旁坐了下来。
对面的林岳早瞧见他,只是碍于人多,不好将话引上去。
林岳与陆思追有些交道,素日没少听这位才子的闲话。什么出身名门却忙着经商行当,和商贾之士流同进同出,简直有辱斯文。
平日两人虽没有过节,可旁人总拿这样的人他对比。久而久之,难免生出了些抵触情绪。
一旁的陆思追已经醉倒,林岳暗骂一声“废物”。
瞧着穆昊安心情不错,他不由提了个议。
“一直这般玩也没多少意思,咱不如换个花样儿?”
林岳取了个主意,大家都在纸条上写一件大胆的事。击鼓传花,落谁谁输,输的人从里面抽一张来完成。若是不做,那就罚酒,一次罚三杯。
哇喔,这可是加番的量了!
“好像有点意思!”
“玩这么大吗?”
“那我得好好想想写啥!”
“别写太难,游戏为主,万一自己抽到才好笑呢!”
……
季清禾眸子微颤,目光不由落在对方脸上。
他怎么隐隐感觉到一丝敌意?
自己好像没得罪过这家伙,今日才是第一次见。
季清禾还在想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开始之后他就笃定了。
这人就是在针对他。
一连好几次都是他输,甚至还和左右通气,一起联合搞他。三杯三杯的灌下去,想不喝多都难。
季清禾脑袋昏沉沉的,正考虑要不装醉算了。
偏穆昊安毫无觉察,玩得很是开心。
这一回又是季清禾输。
他刚端过满满的酒杯,便被一支手给盖住了杯口。
“每回你都选酒,多没意思啊!抽张纸条看看呗?还是你不愿和我们玩?”林岳说话了。
唇角含笑,满眼无辜。
一桌人都在看他,穆昊安是彻底喝懵了,还跟着起哄。
“阿禾来嘛!来嘛!”
无法,季清禾只能伸手取了一张。
【去隔壁讨壶酒喝。】
“呃?不是就在厢……房玩吗?怎么还出去?不……不行,我家阿禾不准走!”
穆昊安摇摇晃晃起身去抢季清禾手里的纸条。
谁知一个不稳,整个人摔在了桌子上!
等被人扶起来,人已经醉醺醺的闭眼了,脸颊上还贴着半张香酥饼。
还好没磕在哪,被同伴扶到地上,翻了个身躺平继续睡了过去。
众人松了口气,只听身后林岳慢悠悠冒出一句。
“大书簏还玩吗?不会想借机躲懒吧?”
一桌人又将视线落回季清禾身上,目光戏谑,如狼似虎。
似乎没有了穆昊安的庇护,这些人终于露出真面目,而他是砧板上的一块肉。
季清禾朝对方笑了笑,起身出门。
“好。”
顶天不过被人骂一通,或者更过分点会赶出来,难道他们以为自己会痛哭流涕?
手段还是太嫩了。和他以前遇上的那些,简直小巫见大巫。
厢房左侧很闹腾,应有七八人,但叫了不少娘子陪席,应是不愿被人打扰的。
右侧很安静,不过方才有小二送酒进去,应是个守礼的客人。
厢房里没有声音,好似没半个活人。
季清禾在门口站了站,叹了口气只能去敲门。
说实话,挺冒昧的。
可若运气不好,遇到撒泼的客人将他打了,林岳今后在国子监应不好混吧?毕竟是他提议的。
季清禾恶意的想。
有些话他不便说,鲁国公府不是一门好姻亲,林家也不堪好友的良配。
可少年情窦初开,正被美色吸引上头,季清禾不敢劝也不想劝,因为知道劝不动。
手刚要落下,门开了。
一袭鸦青入了眼帘。
麒麟戏珠,蝠莲回字。
衣摆样式精美,秀法技艺高超,连布料里都是掺了金线织的!
这是天衣云锦?
季清禾做的就是布匹生意,眼皮顿时猛跳。
抬头立时对上一双充满审视的眼睛,身量比他足足高了一头。不怒自威,充满压迫。
房间没有陪侍娘子,只有男子一个。
年龄二十多不到三十,贵气逼人。
季清禾没猜错,里头的确是位守礼的客人。
但身份显然不简单。
男人单手扶棂,另一只手浅浅勾着酒壶上的素色穗子,贴在腿边随意晃着。
整个人透着一副慵懒调调,仿佛在酣憩打盹的大型肉食动物。
他的眉宇非常漂亮,英气洒脱,健硕的身躯将上衣撑得满满的,天生的衣架子。
不知多少美人得被对方男人气概吸引,季清禾都不由多看两眼。
这人……像是个武将。
男人脸上遍布些许酒热的潮红,薄唇略勾,似笑非笑,但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分外清明。
像是锁定猎物的海东青,充满危险。好似他乱动一步,就会被对方叼住脖咽。
在敲开对方房门前,季清禾一直觉得对方是个好相与的主。
当看到这双锐利的眼,他知道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