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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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唯一所知道的，是无人能与你相配。
>all太汤底，主芥太。原作向，cp/cb均可。
>全文1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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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树林里被拾起的那晚，芥川便明白，如果要试图探究那个男人的想法，就势必会走进思维的迷宫。
他从来都理解不了太宰先生在想什么，他看着目光所及之处的时候，太宰先生就已经看到了遥远的未来。
芥川不知道太宰看到的未来有没有他。反正他怎么也看不到他的未来。他只是追逐着当下能掌握的所有，就像一只恶犬咬住眼前的肉不放。
被带回来的那天晚上，银在他怀里发着抖，轻轻说着：“哥哥，我好害怕。”
芥川也有些茫然，只能抿了抿嘴，低声道歉：“对不起，银。”
他该说声抱歉的。
太宰先生带他离开那片树林，看到被众多属下紧密保护着的妹妹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冲动。他被怒火燃烧着头脑，居然遗忘了妹妹的安危。
芥川当然可以辩解说自己很累了，生存的这些岁月他不断地在抗争，与人抗争与天抗争，抛下妹妹这个决定即使不是有意为之，也许也有潜意识里的隐秘倾向。
相依的伙伴接连死去，他终于知道他保护不了任何人，也许他只能伤人。他终于隐隐约约意识到，同罗生门展现的那般，他存在的意义或许即为杀戮。
愤怒的浴火不受控地燃烧，燃烧着他人也燃烧着自己。那个时候他就是想宁可自己死亡，也不会让强盗好过。被绝望充斥着的他下意识地想结束一切，却忘了一旦奋不顾身追求复仇，遗落下的妹妹又会陷入怎样糟糕的困境。
芥川有些恐慌地想着，手在轻微颤抖。
即使再来一次机会，他也无法肯定他会做出什么选择。有时候的他连自己都感到害怕，不再是人类的面孔，只是懂得杀人的野兽。
银握住他正在颤抖的手。芥川扭头看向银，妹妹对他露出安慰的微笑。
于是他也僵硬地露出微笑。虽然这个表情一点都不适合他。
“没事的哥哥，太宰先生把我们带回到这里，一切都过去了。”
芥川只是空洞地看着她，他无法说出自己心里的错乱思绪。他不想死，也不想妹妹死，可是在那种情况下，他还是义无反顾选择了彻底自毁。
太宰先生救了银，也救了自己。所以他可不可以说，一切都没关系的，只要他在港口黑手党继续向前跑，他和妹妹都会过上很好的生活。
“哥哥，太宰先生是我们的恩人。”
“哥哥，我们一直追随他好不好。”
芥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比起对太宰先生的不信任，更多的，其实是对自己的不信任。芥川勾了勾唇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但最后也还是轻轻地收了收手指，将外套收敛包裹着自己，感受那早已消散的余温。
“……好。”他最终嘶哑地说。
第二天，芥川跟随太宰先生的指引，由广津柳浪牵引着来到部门太宰先生所有的直属部下面前。
“这就是太宰先生新收的直属部下？”有人挑了挑眉。
“听说还是太宰先生主动从外面的地方带回来的？”有人轻巧说道。
“嗯……”他们意味深长地对芥川露出微笑，表情捉摸不透，让人无端感到恐慌。
“还是看不出你有什么价值，也许太宰先生有他自己的考量吧。”他们随口说着，马上散去了，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被忽视了。
但是，他是太宰先生唯一亲手招揽的直属部下。芥川在心里说道，手指紧紧地捏着黑色大衣，就仿佛捏住这份得之不易的荣誉。
广津柳浪将他带到目的地就走了，按照以往的惯例，新成员的个人训练应由其他部下前辈安排，但是没人愿意接收这个张牙舞爪的不听话的狼崽子。他们可是听说有个瘦弱的少年来到□□大楼的下一秒，就异能力暴动四处摧毁引起了军警注意。
□□内部强大的异能力者数不胜数，大都没有普世意义上的善心，因此没有谁觉得触犯了规则的小孩应该被宽容赦免。
结果还是被赦免了，就因为对方是太宰先生亲手带过来的，太宰先生那标志性的黑大衣还披在了这个不知来源的少年上。
众人怎能不排斥。
芥川也不在意自己又被排斥，也不在乎自己没人安排。他只是眨眨眼，嗅着空气中的气味，精准来到太宰先生面前，跟随太宰先生走了一段又一段路。
他看着太宰先生的背影，脑海里想着刚刚那些人说的话，不由得有些想笑，在心里继续说道。
但是，他会被太宰先生亲自教导。
但是，“生存的意义，能够赋予他。”*
太宰治本来不想理他，可是实在忍受不住持续性的跟随，于是只好无奈地转身，看向刚捡回来的小孩说道：“你可以不用跟着我。”
芥川仍然一脸倔强。
“你要我亲自操练你吗？他们每一个都是先有强大的实力才被我所用，作为首领直属部下的我平日里处理的任务更是多的数不清。你有什么理由让我打破原来的规定、从连休息时间都没有的安排中增添一个陪练，由我来亲自对你进行训练指导？”
“那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芥川皱眉，眼里充斥着不甘与恨意。难道那晚跟他说的所有话语，都是欺骗吗？
两人沉默着对持了一下，最终太宰嘟囔着“所以说我最讨厌狗了”，才轻轻瞥了一眼芥川，默许了他的执着跟随，并在去往首领办公室之前迅速地找到了摆脱的解决方法。
“既然如此，我再询问一遍，今后我做出的每一个指令，你都要毫不犹豫跟随哦？”
芥川用坚毅的眼神回答了他。
“那就去训练室吧。”太宰说，“那里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至于我的其他部下，你可以不用理会。”太宰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你唯一要做的，是只听我的指令。”
“那些人……全部吗？”
“全部。”
太宰看着芥川缓缓离去，直到那幼小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捏了捏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是真的没有养孩子的经验。一切培养模式都要摸索。所幸还有聪慧的头脑，没有学过的东西也能快速上手。
芥川就像永远狂奔的野兽，太宰无法使他停止，只能限制着轨道，让他朝着相对正确的方向奔跑。
太宰就慢慢跟在后头，看着他跑，跑，跑。在芥川没有学会控制自己之前，他会努力不被河水拖着消亡。
捡来的孩子因他而生，决不能因他而亡。
他会培养出港口黑手党第一战力。
太宰说的没错，训练室已经为他配备好了所有异能道具，芥川独自一人疯狂地训练，疯狂地对打，对自己的异能越来越熟悉，再也不会有异能力暴动的情况出现。
本来那晚异能力暴动，就是他开始厌弃自己的异能导致的。那时他还在挣扎着生命的意义，等待太宰先生为他指引。
芥川重重地喘息，泪与血混杂在身上不断流淌。
除了第一天让他自己训练，之后的每一天，太宰都会抽空来到专为芥川设计的训练室，沉默地站在旁边，偶尔出声引导，时常严厉训斥。
芥川没能夺过异能道具的攻击，受了伤倒在地上起不来，太宰便关掉所有正在启动的按钮，揪起芥川的衣领，毫不客气扇了一巴掌。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会拼尽全力？”
“我是反异能者，所有异能都伤不到我，你忘了吗？每次都要往我这边看，你知道我躲你视线躲得有多辛苦吗？”
“给我站起来。”
“站不起来，你就没必要在我身边了。”
于是芥川忍受着刺骨的痛苦，撑着太宰的手缓缓站起来。站起的瞬间，太宰便放开了手。
然后又开启新一轮的训练。
太阳西沉，太宰看着芥川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再也起不来的样子，走过去轻轻将对方的脸拍到另一边，“别看我。”
然后弯下腰，将芥川背到医务室。
芥川意识模糊间总感觉很吵，后面他才知道那时有人在劝太宰先生不用亲自背他，让随便找个成员就行了。
芥川感谢太宰真的为他拒绝了。
港口黑手党的人都知道，太宰的敌人最大的不幸，就是成为他的敌人。*
他们同时也知道，最年轻干部太宰先生并不是真的像幽灵一样毫无感情，至少他已经明晃晃表现出对某些人的特殊。
芥川最近知道太宰先生喜欢去一家小酒馆，他不曾去过的小酒馆，于是怀着说不清的复杂心情走近那醒目的Lupin灯牌，害怕触及了太宰先生的私人领域，却又渴望来场偶遇。
他听到太宰先生懒懒的声音，迟疑着没有进去，而是悄悄躲在无人经过一旁，想看清里面的状况。
于是他就看到太宰先生在那两个人面前，做出了他未曾见过的表情和动作。
芥川不禁捏紧了拳头，转眼却听到太宰先生谈论起自己。
“教导他实在让我很头疼呢。”他听到太宰这样评价。
握紧拳头，又放开，反复几次，芥川还是静静地离开了。
离开得太早，也就没有听到后面的话语。
“不过，也挺满意的就是了。”太宰瞥一眼芥川离开的方向。
“你的弟子之前在门外。”织田作说。
“嗯？我知道哦。”太宰懒懒地趴在桌上。
“我看到过他会向我们攻击，但下一秒再看时这个场景又消失不见了。”
“因为我从织田作的脸上看出来这个可能性啦，所以才特意将话题转到芥川身上哦！”太宰笑眯眯地伸出一根食指。
“啊，是想让他继续训练吗？太宰真厉害。”织田作由衷说道。
“背着别人偷偷评价被本人发现，你也不感到尴尬。”安吾说道。
“怎么是偷偷评价呢，这就是要说给他听的呀～可惜芥川离开的太早了呢。”
安吾撇了太宰一眼，满脸写着“不信”。
晚上，为了弥补自家弟子破碎的心，太宰难得和芥川一起吃饭。他们一个生存意识淡薄，一个刚从贫民窟出来肠胃脆弱，因此桌上饭菜量很少。
但芥川吃着吃着还是吐了。
太宰一边收拾一边崩溃，“你还是小孩吗？连吃饭都不会？”
芥川一边吐一边梗着脖子想回应什么，还没说出口又开启新一轮的呕吐。
过了很久，芥川才缓过来，小心地喝着太宰先生递过来的水，悄悄用余光打量着太宰。
太宰：……他其实对视线很敏感。
最后芥川定定看着太宰先生，什么话也没说出口，但还是被太宰先生读懂了想法。
“我就像妈妈一样……？”太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困惑又有些犹豫地探出芥川此刻的心声。随后他反应过来，脸上迅速变了表情，刚刚的温情早已消失不见，恶狠狠地说道，“我警告你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不然在这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芥川抿着嘴瞪着太宰。
“啧。”太宰不堪其扰，像逃避很恐怖的东西一样飞快离开了。
桌上的食物还没吃完……芥川独自一人躺在太宰收拾好的床上，享受着温馨的同时还有些遗憾。
太宰和芥川其实并不合拍，破裂的碎片只会互相扎得头破血流，可是芥川早已在贫民窟里学会将痛转为战意，现在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扭曲成了爱意。
太宰注视着芥川，对方倔强的神情仿佛在回答：这样就无法感知到痛了。
最终太宰只是随手硬硬地摸了一把芥川的头，在心底叹气无法感知到痛，自然也就无法感知到爱。
果然还是丢去训练室比较好。太宰心想。爱与痛不能混杂，他还是别掺和这么多了。
这么小的孩子，什么都分不清呢。太宰鼓着嘴抱怨。全然忘了自己也不过大芥川两岁。
太宰的一声令下，芥川龙之介成了训练室的常客，这让他即使在异能者众多的港口黑手党，也能以强大的实力迅速站稳脚跟。
“太宰先生很看重哥哥呢。”傍晚的路上，银在他旁边说道，心情肉眼可见的愉悦。
芥川抿了抿嘴，同样感到愉悦。
他最近不仅疯狂练习着异能，还读到了很多书籍，那些都是太宰先生丢给他的。
太宰先生果然很看重他。
他绝对会成为太宰先生引以为傲的弟子。芥川心想，对强大的渴望更加强烈。
没想到他很快就让老师失望了。
“不愧是我的部下。托你的福，我们抓到的三名士兵全部丢了小命。这下子线索全断了。”*
“芥川，你是没有脑子，只会一个劲厮杀的野兽吗？”
“我送你的书，你就只学到了装点口头上言语的用处吗？”
太宰浑身都是冰冷的气息，在芥川耳边下令：“告诉过你多少次，别看我。”
“以后我没有看你的时候，你就不要看我，明白了吗？”
“在下……”
“闭嘴。”
“不可能做到。”芥川倔强抬头。
看到太宰先生冲他举起了枪。
然后一切都分崩离析，就算学会了用异能做防御，也换不回太宰先生对他的信任与看重。
“把他关进禁闭室，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打开门。”
“你也不许。”太宰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发出指令。
“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撕心裂肺地吼着，伸出手想要抓住太宰治，却始终抓不住。
太宰转身，低下头淡淡说道：“我要去找首领，你也要来吗？”
回答他的只有一声呜咽。
太宰离开，再一次走进首领办公室。面对森鸥外他有些疲惫地说：“谁告诉你，我把芥川看得和织田作一样重的？”
“难道不是吗？太宰君。”森先生维持着他那始终如一的客套微笑。
“希望我离织田作远一点也没必要牵扯到芥川。”太宰只是不轻不重地发出警告。
“太宰君的社交，偶尔我也想干涉一下呢。”森先生也只是轻轻回应，笑着却令人心里发凉。
……
芥川疲惫地瘫在地上，慢慢地、慢慢地合上眼睛。
说是禁闭室，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训练室，只是光线不足，空间狭小，躲避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太宰打开门，看向芥川的目光极其复杂。外面的光线从太宰身后穿过照耀在芥川身上，昏暗的禁闭室多了个明亮的光圈。
他说：“出来。”
此后，太宰对待芥川愈发冷淡。芥川听着耳边的风言风语，却早已没有了反驳的欲望。
芥川学会了充耳不闻，追逐老师的目标比反驳无聊的言语更为重要。
但这次不一样，对方拿着一个底层人员和他对比，说他在太宰先生的心里什么都不是，瞬间就触碰到了芥川最敏感的地方。
织田作之助，他认得这个名字。
“认真起来的织田作比任何一个Mafia还要可怕。芥川君，像你这种人再过八百年也赢不了他哦。”*
太宰的声音依旧在耳畔响起，不管内容有多残忍，只是平淡地向芥川说着。
那人向他晃晃织田作的资料，标志性的红发清晰可见。芥川死死地盯着，牙齿都要咬碎。
织田作之助，他认得这张脸。
太宰先生坐在酒馆里，靠得最近的那个人。
芥川龙之介再次没有控制住愤怒，他摇晃着罗生门就要找织田作之助比拼。
织田作之助没有和他比拼，只是一个劲躲避。
芥川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太宰先生已经许久没有看他，没有触碰他，没有理会他了。只有偶尔在训练室的时候，他才会感受到熟悉的视线淡淡地洒在他身上。
他瞬间想永远留在训练室，可是他早已不是刚入□□的瘦弱少年，他有无数的任务待完成。
太宰先生迟迟不认可。
他为什么不认可。
芥川不明白为什么仍旧不认可，却也在多年的时光中逐渐习惯了。如今太宰先生的一个皱眉，就让他的心猛跳一下。
所以当那位底层人员平淡地说起，他是太宰先生引以为傲的弟子时，芥川第一反应是欺骗。
怎敢以这种玩笑戏弄他。芥川被激起更大的愤怒。
“不过一介最下级的成员，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你以为能和太宰先生坐在同一酒馆喝酒，就能沾沾自喜，能对太宰先生的态度胡编乱造吗？”
“你以为我感受不到他对我的失望吗？！”
莫大的谎言彻底笼罩住他，可笑的是他居然有过一刹那的相信。
他向织田作之助发起更猛烈的攻击，近乎失去理智。
最终还是没能敌过对方，本就没恢复好的伤口被当作弱点针对性反击，芥川再次躺在地上。
“芥川君，像你这种人再过八百年也赢不了他。”
芥川茫然地想着，冷静下来后的脑子终于恢复正常。
既然织田作之助比他要强，那么他讨取经验也是可以的吧？
于是他向那位底层人员询问，即使内心有些不喜，也勉强保持住了礼貌。
请问，如何与太宰先生相处。
请问，如何让老师不再失望。
“太宰，就像一只小猫一样吧。”那位底层人员回答。
芥川恍然大悟。
于是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太宰接过手下交上来的芥川行动报告，看着那重复多次的“猫咖”疑惑不解。
“算了，不是狗咖就好。”太宰嘟囔，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去看看。
然后就看到猫咖里，芥川周围空出了一个真空地带。芥川瞪着眼睛伸手，猫咪却扭过身逃走了。
太宰：……
所以说，既然摸不到猫咪，为什么还要如此执着？
饱眼福吗？
芥川坚持不懈，知道自己身上的杀气血腥气势必不会受小动物喜爱，他便选择远远观察，分析猫咪的各种肢体语言与叫声。
猫咖老板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
哈哈，还好这位客人还算冷静。
芥川满足地离开猫咖，回家的路上发现一只流浪小猫。
他犹豫一会，拿出刚买的高级猫条，成功获取贴贴。
芥川满意地露出微笑，太宰在后头端详，居然从中看出了些许温馨。
哇。太宰挑了挑眉，真是让他感到惊喜。
芥川经常不听话，但对织田作随口说的话却上了心。他追随了老师无数次，自然会有关于“这种行动究竟有不有效”的直觉。
在读懂太宰的想法上，他永远是个勤勉的学生，而如今就算是猫言猫语也能听懂一二了。
然而在知道他去找织田作麻烦过后，他又被老师关进禁闭室。他还没有来得及读懂老师，他受的伤便已经无法愈合。
永远无法愈合。
来自贫民窟的孩子总是喜甜，受了伤也只能独自舔舐伤口。而现在他吃再多的糖感受不到甜，受再多的伤感受不到痛。
他也想逃离这场悬溺，内心的欢喜却总是始料不及。
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的夸赞。
即使肺病缠身，命不久矣，也要如野犬一般，踩着泥泞奔跑。
跑到彼河的那端，从记事起就渴求的强大状态。从此再也没有伤痛，只余一片热浪滚烫燃烧。
芥川朝着空无一人的墙壁面露杀意，最终发出一阵恸哭。
跑，跑，跑。
他要跑到那个人为他指名的前方去。即使犹如飞蛾扑火，这副身躯，也最终粉身碎骨。
“你什么时候走出这所禁闭室，我就什么时候认可你。”太宰冷冷说道。
可是他逃出了，却没有获得认可。别人告诉他，没有人在门口看守，太宰先生在他纠结是否要用异能撕裂禁闭室的门之前，早就已经叛逃了。
“叛逃了……”芥川呢喃，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虐，摧毁了整个楼层，被赶过来的中原中也再次丢进禁闭室。
“啧，现在禁闭时间还没结束吧？你要违抗他的命令吗？”
简单一句话，就让芥川龙之介停下暴动的异能，呆滞地看着中原干部努力思索着什么。
“好。”他听见他说。
于是他又缩回里头，仿佛多待一秒，太宰先生的身影就在旁边多存在一秒。
他要疯了。他已经病了。
他好像永远逃不出这所禁闭室了。
芥川不再用异能保护自己，不再反击。无数的异能道具攻击让他变得鲜血淋漓。
他决定进行一场绝望的自虐。
“哥哥！”银冲进来，紧紧拥抱芥川。
“哥哥，请不要这样子。太宰先生也会为你悲伤的。”银默默流着泪。
那个连血都可能是黑色的男人，也会为我悲伤吗。
请不要再给他希望了，他能面对更严酷的现实。
他曾经无数次看到太宰在酒吧里和两个友人亲密互动，下意识挥起罗生门，又被同样蹲守在角落的中原中也拦住。
无数次看到森鸥外想要给太宰买萝莉裙，太宰嫌弃的样子和爱丽丝同步，罗生门怎么也控制不住，下一秒银努力拦住。
“冷静，冷静，哥哥，那是首领。”
“冷静，冷静，哥哥，太宰先生有他自己的考量。”
他要很努力，才能控制自己的理智。
他要努力多久，才能站在太宰先生的身边。
等他回过神来，太宰先生已经离他很远了。他再也找不到理由接近。再也找不到机会诉说。
好像一切都来不及了。一切都成了不合时宜。太宰先生有了新的搭档，新的弟子，□□的他们又算得上什么呢？
他又算什么呢？他当然可以说国木田配不上，中岛敦配不上，整个侦探社唯有江户川乱步才能勉强与太宰先生的头脑匹敌。可是他又算得上什么呢？
他的想法不值一提。
反正，他的目光永远看不远，也看不透。如果太宰先生是哑巴，他就是瞎子。
瞎子永远看不清，只能徒劳地一次次伸出双手，如盲人摸象描绘对方的样子。然后一错再错。
再也没有人将他关进那间禁闭室。
太宰先生叛逃后，他曾无数次感到熟悉的视线轻轻地洒落在他身上，可是当他转身，将周围翻的一团乱遭，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人的身影。
他已经想念到生出了妄像。
太宰先生如今走在侦探社众人后面，注视的不再是自己，保护的不再是自己，那些隐蔽的芥川曾奉之以珍宝无比享受的关心，全给了别人。
芥川心揪得想要落泪，最后却流出了血。他熟悉又陌生的血。
因太宰治流出的血。
芥川双目流血，面若罗刹。他挣开妹妹的手，声音蕴含着无尽的痛苦。
“我要去杀了人虎。”
“太宰先生的弟子，只能有我一人。”
太宰躺在侦探社的沙发上，戴着耳机，突然睁开双眼。
他轻轻敲着耳罩，蹙眉思索。
他该怎么才能让芥川明白，唯一的弟子本来就只有他。
“敦君，你好像要有麻烦了。”太宰转头严肃地对中岛敦说道。
“是敌人吗？放马过来吧。”中岛敦不由得也正色。看太宰先生表现出来的样子，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不会对侦探社产生危机。
却看到太宰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抬脚走出了侦探社。
“太宰先生还是不要逃班比较好，国木田先生就快回来了。”敦提醒。
太宰挥了挥手，“我是在为敦君解决麻烦哦！”
他为敦君解决麻烦，至于麻烦怎么来的先别管。
银在他的指导下顺利安抚住芥川，加上首领突然下达众多紧急的文书工作，芥川暂时没能离开□□找敦的麻烦。
等到了晚上，因为已经答应和银逛街，哥哥的信念让他再次放弃去攻击侦探社的想法。
明天，在下一定会将人虎达成虎皮地毯。芥川暗暗地想，然后继续和银聊天。
“唔，想不到太宰先生的恋人会是什么样子的呢。”银示意完哥哥看向那位曾疯狂追求太宰的女性，沉思着。
“太宰先生的恋人必须有足够强劲的武力值，不说保护，至少要让太宰先生的计划得以进行。”芥川皱着眉头，严肃说道。
银愣了一下，“哥哥是指中原干部吗？”
“必须有足够聪慧的头脑，至少要能瞬间对太宰先生的指令反应过来并做出合理行动。”芥川再次补充。
“唔，这一方面，侦探社的核心乱步先生是顶尖的存在呢。”银若有所思。
“必须有过度的感官敏感，知晓世界的所有恶意，与太宰先生拥有同一双眼，看尽人间百态。”
“是首领吗？”好像有点奇怪了呢，哥哥。
“必须能与太宰先生精神接轨，各种逻辑密语能共同构建，对外竖起无形的屏障，无人能插足其中。”
“啊，魔人……？”银瞬间在心里画了个大叉。
“必须顺应太宰先生的所有行动，对太宰先生怀抱着巨大的信任，所有话语都坚信不疑。”
“那个红色头发的底层人员吗？”
“我正朝着这些方向努力着。”
“嗯？芥川的志向很远大嘛。”熟悉的笑声在身后响起。芥川一节节扭头，看到太宰彻底石化。
“抱歉哥哥。”银低着头，觑一眼自家无法正常回应的哥哥，缓缓说道，“太宰先生示意我不要出声，而且哥哥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理会我，觉得就算提醒了也听不到，因此没有提醒。”
“不过现在想来，只要我提到那四个关键词，哥哥就会瞬间清醒的吧。那我还是应该早点提醒比较好。”
“银不用内疚哦，不然我都不知道芥川居然拥有这么强硬的志气。”太宰拍拍芥川的肩膀，“很厉害嘛，芥川。”
芥川无响应，如果不是妹妹扶着，他早已倒下去。
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凝视着太宰像要把这张面容深深刻进脑海里，一字一顿说道。
“不是所谓首领的怀刀。”
“搭档也可以随时被更高武力值的人员替代。”
“因此在下看来，根本就无人与您相配！那些乱传谣言的家伙就应该处置掉！”芥川看上去很激动。
银蹙眉，因芥川的话语有些担忧。
“芥川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吧？因为属下私自传播各种有关我的不实言论。”太宰淡淡说道。
“为什么一直没有处置呢？”
“让我猜猜，因为他们也传了我和你的谣言？毕竟曾经是‘不吠的狂犬’，而恰好最讨厌狗的我主动接收了你为直属部下。”太宰眯眼，挑起芥川的下巴。
“就算我离开了□□，也依旧像条被抛弃的恶犬一样，疯狂地追寻主人。”
“芥川应该听到很多类似的传闻了吧。”
“喜欢和我的名字被共同提起吗？”
芥川倔强地仰着头，瞪着眼无声挤出一个“喜欢”。
太宰收回视线，镇静自若地点点头，“那就做给我看吧，朝你之前提到的所有方向努力。”
“是！”
“那么现在，小测试！”太宰打了个响指，褪去冷淡的模样，笑嘻嘻说道，“我原本打算干什么呢？”
“太宰先生想要购买最新款绷带吧。今早商店刚上新了，而这条道路是必经之地。”银说道。
“Bingo～”太宰无视芥川呆滞的模样，温柔地摸了摸银的头，“果然女孩子就是足够细腻呀。”
“是我一直都在关注太宰先生。”银撇过脸，害羞说道。
太宰侧身，又想和芥川说着什么，却发现人影早已消失不见。
“欸？”太宰的手愣在原地，有些迷茫又有些尴尬。
“哥哥他一直都很有行动力呢。”银不由得笑道，随后转身看向太宰，认真说道，“十分感谢太宰先生对哥哥的关注与保护，哥哥总有一天会理解太宰先生的用心。”
“银应该对还在□□的我说才对吧，现在已经不是这样了哦。”
银微微一笑，“您在离开后，仍然保持着追踪哥哥的习惯，不是吗？”
“欸？”太宰一愣，脸上的笑容僵硬下来。
“太宰先生！”
太宰和银顺着声音看去，看到芥川背着比他还大的包裹，嘴角有些抽动。
芥川目光坚定地说道：“太宰先生，我把整条街的绷带都带回来了，请您过目。”
“啊……还是算了。”看到芥川瞪大的眼睛，语气一转，“那麻烦芥川将其全部带回我的寝室吧。”
“是！”
“然后晚上和我一起喝酒，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了吧。”
“是！”
芥川缓缓瞪大了眼睛。
太宰就这样带着芥川去了酒吧。
“您跟我说过的，救济永远先于权利。”芥川开始为自己鲁莽的行为辩解。
他知道他没有权利，但他需要救济。
所以他拼尽全力，也要让自己站在太宰先生面前。
太宰先生不情愿也没关系，太宰先生说过的。
太宰一愣，然后微笑起来，“啊，我是说过。”
“所以，当我找您的时候，您不能逃避，您必须看着我。”
“嗯。”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依据夸奖。”
请别转移目光，请别背过身。他会做的比人虎还要好。唯一的特殊联系请不要再多一个人。
芥川近乎是央求地看着太宰。
太宰没有说话了，察觉到他的态度，芥川瞬间摆正脑袋，狠狠瞪着他。然而由于酒精麻痹了神经，原本凶狠的目光沾染些许迷蒙，如今只能看出一点愤怒的余威。
芥川确实在生气。
他喝得脑子有些不清醒，抢了太宰的酒杯。而太宰也只是静静看着他，不责备、不皱眉，也不生气。
太宰淡淡地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芥川又感受到那股令人害怕的沉默，太宰先生又对他失望了吗？他凭什么让太宰先生为他的一厢情愿退步？
他本来就没有人虎那样受到太宰先生的喜爱，如今还妄图干涉太宰先生的行为。
太宰先生的正向情绪可以慷慨地赋予所有人，唯独他承受的只有冷漠。
他本来不应该感到委屈的。
芥川开始怀念禁闭室了。至少在那个地方，只有他和太宰先生的存在。他不用去考虑是否有资格站在太宰先生身边，是太宰先生主动做出的决定。
即使那非常痛苦。他以为他早已感知不到痛苦，却还是久违地体会到了身上传来的撕心裂肺之感。
爱与恨混杂早已分不清，他到底是为什么如此执着地追求痛苦。
芥川的每次退缩，都昭示着身体前进一步。太宰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被芥川紧张握着的手腕，没用多少力气很容易就挣脱开。
芥川本来就没打算握紧他。
“你一定是以为我又要惩罚你吧，让你误会了真是不好意思。”太宰轻笑，将芥川的手指推走。
芥川更加发懵。
“我当然不会像以前那样惩罚你，毕竟已经不是你的上司了。说到底，我们之间的关系便只剩下‘教导者’与‘被教导者’了吧。”
“但其实，已经学会用异能自保的你早已无需更多的教导。帮你摆脱心结？帮你消除执念？我所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仿佛预感到接下来可能的残忍话语，芥川开始慌乱。
但是太宰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太宰定定地看着他，就像过去那般强硬不容拒绝，只是不易察觉地多出几分温柔。
“和你说这么多，是想让你知道，可以不用再仰望我了哦。现在的你，已经有足够的实力站在我身边了。”
芥川愣愣看着他，脑子被酒精浸泡着，又清醒又混沌。他尝试一字一字分析，却总也分析不出太宰先生真实的用意。
“那就不要分析了，理解成表意吧。”太宰抬起芥川的下巴，轻柔擦拭着对方脸上的泪水。
如果这是一场梦，请让他不要醒来。
如果无人与太宰先生相配，请允许旁边有他的位置。
他原本打算在太宰先生的厌弃下奔赴死亡，如今却可以模糊生死。
“就让我连死亡也跨越给你看吧”*
他跟踪了太宰先生无数次……
芥川看着太宰。
我跟踪了芥川无数次……
太宰看着芥川。
到底如何才能让他察觉到，我渴望成为太宰先生身边不可代替的一员/他早已成为我身边不可代替的一员。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