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命可以重来》水瞳

44、一鸣惊人

　　会试前一天，卓意湖赶回了京城。
　　这个少年仿佛一夜间长大了，少了许多年少轻狂的稚气，举止沉稳，谈笑镇定，只是眉宇间依旧萦绕着缕缕愁思，让他整个人平添几许忧郁的气质。
　　叫人惊讶的是，唐慈居然与他一起赶来。
　　看着别别扭扭仿佛彼此看不对眼的二人，我疑惑：“没想到你们居然相识。”
　　唐慈翻个白眼，小声嘀咕：“鬼才愿意认识这种麻烦的家伙！”
　　卓意湖冷冷看着他：“不愿意就滚，我没求你跟着。”
　　唐慈假咳两声，正正脸色：“本少爷一人做事一人当，把你的五毒蛊除掉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我张张嘴本来想说这种蛊我也能解的，可看着暗潮汹涌的两人，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们一路奔波也累了吧？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房间，先去休息一下吧，尤其是意湖，明天就会试了，看你脸色差的。”
　　卓意湖道声谢跟着下人离开，唐慈却道：“不忙，我先去看看小周，听说他受了伤，真的假的啊？”
　　他消息倒挺灵通，我点点头：“没错，是受了点皮外伤，放心，不碍事的。”
　　唐慈瞪大眼睛：“真的？谁那么大本事啊？那家伙武功深不可测，我可从没在他手上讨过半点便宜！”
　　“我也不大清楚，你自己问他吧。”我笑笑，能伤小周的除了商九还能有谁？那天二人在宫里打了一架，小周因为得知了实情，没有还手，所以很吃了点苦头。幸好商九当他是兄弟，出出气也就算了，没有下狠手。
　　“切，能从他嘴里问出真话来才是活见鬼呢！呵呵，不过，难得见他吃瘪，不去观赏一番实在太亏了，走走走，我们一起去！”唐慈拉着我的手往外走。
　　“啊，我还有事，你自己一个人去吧！”我忙推托，开玩笑，小周的笑话是一般人能看的么？我才不要自寻死路。
　　“你小子除了吃喝玩乐还能有什么事？好了，别罗唆了，走吧！”
　　“我、我要温书准备明天的会试，再考砸就真给师父丢脸了！”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要命，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提到最不该提的人。
　　唐慈果然一怔，放开我的手，回过身子道：“好吧，我一个人去。”
　　我望着提离开的身影，忍不住道：“还是放不开么？”
　　他顿一顿，没有回答，快步离去。

　　虽说要认真备考，可会试对我来说实在没有什么难度，前生有精英教育，后世又得遇名师，加上我这么多年来丰富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应试经验，应付起这样的八股考试来，实在是小菜一碟。说句太嚣张的话，我不怕考不好，只怕考的太好，盛名之下，烦恼也是很多的。
　　这不，自从会试的文章被挂上华彩屏，家中来人便络绎不绝，几乎要把门槛踏破。我不胜其烦，只好称病日日躲在逍遥天里，喝茶听曲，顺便给疏影指点一下经营之道。
　　所谓华彩屏，是翰林院的西墙，按照龙翼的规矩，凡进士及第的文章都要在华彩屏上悬挂十日，接受天下人的品评。而我根据今年的会试题目“君子之道”所写文章的《上善若水》，被悬于华彩屏的顶端，据称，翰林院大学士莫云徵读后击节三叹，潸然而涕下。
　　其实，这边文章是我在诸葛先生《诫子书》的基础上，融合了《道德经》、《大学》等圣贤书中关于修身养性的若干观点，缀上华丽丽的辞藻写成，本质上而言还算是剽窃，不过鉴于我的一贯厚脸皮，此等无耻的行径也做过不止一次了，全当弘扬中华文化，从来没有不好意思过。

　　“为官者，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哈哈哈，你这文章写的真是感人啊，哈哈哈……”桦地捧着我的文章，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真是误交损友！我狠狠踹他一脚，回头继续给疏影和裘正楠讲市场营销策略，却见疏影亦抿着嘴，一副拼命忍笑的表情。
　　我泄气：“这文章真这么好笑？”
　　远晴剥了龙眼递给我，笑道：“文章是极好的，只是大伙儿看惯了少爷那些‘杨柳岸晓风残月’之类，不大适应这么严肃的风格。”
　　“哼，我就不能忧国忧民么？”
　　“能，当然能。”桦地使劲拍拍我的肩膀：“好好干，以后拜相封侯，可别忘了兄弟。”
　　“梓澈你这么会做生意，为什么要当官啊？老实说我可不觉得这个适合你。”疏影道。
　　为什么人人都有这样的疑问呢？我笑笑：“这样才更有挑战性不是么？呵呵，对了，裘大哥，几家逍遥天的账目核算完了么？可以拿出来投资新店的有多少啊？”
　　“六千万左右。”
　　“两家店一起开的话，有些少呢！”我沉吟。
　　“那么，要不先把云想阁做起来，花想楼缓缓再说？”疏影问。
　　“不行，那会打乱我们整个计划。”
　　“这有什么好愁的，你家那么有钱，跟你爹开开口不就行了？”桦地笑道，“你小子取的店名真酸，什么云想花想的，不会又是青楼吧？”
　　“去去去，你这家伙连‘云想衣裳花想容’都不知道，在这儿添什么乱啊？再说我什么时候开青楼了？小心远晴姐姐揍你哦！”我朝他挥挥拳头。
　　“少爷，我们来的时候大少爷叮嘱过，如果资金方面有问题可以跟他讲。”裘正楠道。
　　“不行，又不是第一次创业，怎么能再问家里要？”我摇摇头，想了一会儿，拉桦地起身：“走，陪我出去逛逛，说不定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呢！”

　　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我们一路走，一路闲聊。
　　“过几天就殿试了，你打算怎么样？”桦地问。
　　“能有什么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面对君主身份的他，你真的可以坦然？”
　　“不然怎样？有些东西既然无法改变，我当然只能努力接受。放心，我没问题的，演戏而已，我最擅长了。”
　　桦地看我一眼：“你最擅长的不是演戏，而是死鸭子嘴硬，兼自讨苦吃。”
　　我大笑：“是是是，我这人最笨了，专干傻事，兄弟，要不要跟我一起傻一次？”
　　“什么？”
　　“来来来，附耳过来！”我在桦地耳边低语。
　　他听后睁大眼睛：“你确定？事情暴露的话，小心会被追杀！”
　　我微笑：“谁会说出去？只许他们拿我做文章赚钱，我难道不能分一杯羹？放心，只要选择好的合作伙伴，不会出事情的。”
　　“你有意向了？”
　　“走，咱们去赌坊赌两把吧，最近情场失意，赌运应该不错！”

　　桦地说中了，我果然只是会死鸭子嘴硬，自讨苦吃。
　　跟一群殿试的考生一起跪在庄严的洪武大殿里，等待皇上亲临“面试”，那感觉，真是百味陈杂。头一次感到了惶惑，我义无返顾的走到这一步，是不是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即使是演戏，我的演技可以胜任么？
　　“皇上驾到！”司礼太监尖厉的唱诺划破了我的思绪，微微抬头，盛装威严的商九坐在了高高的龙椅上。
　　“众卿平身吧！”商九扫视一眼底下众学子，沉默了一会儿，方淡淡说道：“诸位能站在这里，文采风流自不必言，但对朕而言，这些只是末节，朕需要的，是会办事情的肱骨之臣。所以，今日朕不要诸位吟诗作赋，只想听听日后一旦为官，诸位最想做的是何事？”
　　一旁的翰林院大学士、会试主考官杨徵杨大人俯首从进士名单中抽出一张，沉声念道：“卓意湖，汝先上禀。”
　　卓意湖面色从容的从人群中走出，施礼后静静答道：“皇上，学生日后若有幸报效朝廷，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上书恳请陛下废除我朝一项旧制。”
　　“哦，不知我朝哪项旧制让卓卿如此不平？”
　　“回皇上，是官妓制。”
　　卓意湖话音一落，举座皆惊，没有人想到逸尘居士的爱徒、文采誉天下的意湖公子居然会提出如此“上不得台面”的话题。官妓是什么？那是带罪的娼妓！怎么可以拿到这威严庄重的殿试上来讨论？
　　商九若有似无的看我一眼，面色不变，问卓意湖：“为什么要废除官妓制？”
　　卓意湖于是从官妓制的历史起源说起，引经据典，结合实例，深刻剖析官妓制的利弊得失，重点抨击这一制度对人性的践踏和道德的破坏，字字珠玑，入情入理，说得殿上诸人哑口无言。
　　我淡淡一笑，这卓意湖，真是好样的！君姐姐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吧？
　　有一个男人，是真的真的爱着她。

　　商九看着下面侃侃而谈的卓意湖，忽而一笑：“卓卿所言不无道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废除官妓意味着什么？别的不说，全国上下官妓近千，如果还其自由，她们何以为生？眼下战火方息，百废待兴，卓卿难道要朕将百姓税银花在安置罪妇身上？”
　　说来说去，居然是一个钱字？卓意湖一愣，也笑了：“皇上，学生举荐一人，定可将此事办妥。”
　　“哦？卓卿要举荐的是？”
　　“花梓澈花公子。”
　　果然！我差点晕倒，这个卓意湖，枉我一直视他为正人君子，居然一谈钱就算计我！富豪的儿子不好当啊！
　　“花卿意下如何？”商九笑意更甚。
　　好吧，他们都了解我，这事儿我确实想过，为君姐姐的心愿尽一份力也是我的分内事。不过，乖乖听话可不是我的风格，于是我道：“皇上，可否容学生放肆一回，与皇上做笔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