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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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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草丛深处,有人影闪动,却因隐藏的足够隐蔽,让人错以为面前的危险只是风吹草动的错觉。
锋利的刀刃,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着冷冽的寒光。
步步谨慎又步步紧逼的姿态,像极了一只为了捕捉猎物伺机而动的野兽。
就当野兽越来越近,即将奋力一击时,早已将一切收拢眼底的男人从树后跳出,一把拽住“野兽”的脖颈,又一拳狠狠打在“野兽”的头上。
“唔!”
“野兽”顿时失去反抗的力气,被男人随手丢在地上。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地上一身黑衣活像是拍□□片昏迷不醒的人,毫不留情地又抬腿补了两脚,确定对方彻底昏死过去,大大咧咧的笑了。
两颗虎牙一起露出来,野性又张扬。
“今天的月色很美,要一起看吗?”裴离蓦然开口,依旧是副闭目养神的状态。
“你心还真大,要不是我,你被人一刀捅了见阎王都不知道。”男人不紧不慢地从树林里走出来,指骨分明的手上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子,指腹摸索着刀刃,缓缓靠近裴离。
“只是没想到那人竟然真蠢到这种地步,为了出一口气,竟然真的想杀人。”裴离睁开眼睛,扫过树荫下倒地的黑影,又将目光迅速收回。
“你还真是到哪都改不了爱惹事的毛病。”男人低声轻笑,好似早已习惯出现在这样的场景里。
“不是我爱惹事,只是有人欺软怕硬。”裴离低头叹了口气。
明明将他赶出慕家的是慕修然,那个精英男却将怒火全部发泄到她身上,归根结底不过是看她背后无人倚仗而已。
男人走到裴离身边,低头看向一脸平和的裴离,两颗虎牙笑得更明显了。
“那肯定就是那些人的错。”
“忘了说,这身衣服好看,配你。”
贱贱的语气,配着上扬带着慵懒的调子,不看脸只听声音都觉得这人挺地痞的。
裴离没理会男人的调戏,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没把人弄死吧?”
“我能那么蠢吗,为了个不值钱的玩意儿糟践自己,把自己整牢子吃苦。”
裴离想想也是,谢聿虽然脾气差点,但分寸把握的一向很好。
“那人要怎么办,用我给你抬走接着收拾吗?”谢聿问。
“不用,慕家会有人来处理的。”裴离语气平静地说道。
明明是毫无波澜的声调,可谢聿就是听出了裴离语气之下的落寞难过。
“在这儿带着不高兴啊,小爷我带着你私奔怎么样?”他站在她身边哈哈笑着,看似不可靠的人,可他给裴离的每一句都是承诺,言出必行。
裴离颤抖着睫毛,从始至终不敢将目光投向他。
指尖扣进血肉,万千言语,如鲠在喉,她怕看到谢聿的那一刻会忍不住。
这世上如果真的还有裴离在意的人,那便只有一个谢聿了。
他们是彼此间最亲近也最了解对方的人。不仅从小一起长大,更是在那个吃人不吐渣子的筒子楼里相互扶持支撑下来的战友。
裴离的家庭是吸血的水蛭,谢聿是没人要的野狗。
两个不受待见的人,因为一个干硬的脏馒头相识。
十二岁的她因为被奶奶逼迫嫁人,锁在筒子楼后的一个破烂棚子里。
被饿了两天的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然后一个发硬的馒头从被栏杆封住的窗户外扔了进来。
裴离没看到扔馒头的人是谁,含着眼泪,大口大口的吃进去了那个馒头。
因为那个馒头,她没有被饿死,甚至生出力气,在她奶奶带着人来抓她的时候,咬伤了那些人,跑了出去。
被迫流浪的她,在巷子口遇到了被一群混混差点打死谢聿。
当时的她害怕的生理性想要干呕,那七八穷神恶煞的混混们,随便两下就能把她打死,所以她很没骨气的跑了。
就在谢聿以为她不会回来的时,她却又跑了回来,还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手机,大声说自己已经报警了。
巷子里没有电灯,因为太暗,几乎没人会走进这里,所以当裴离还在发颤的声音出现的那一刻,就显得格外清晰。
混混们迟疑地停下手,转头去看裴离的方向。
和他们一起去看的,还有眼睛被打的只剩一条缝的谢聿。
谢聿眼中那个模糊的影子又瘦又小,他一辈子也不会忘。
她就那么站在那儿,滑稽又……孤勇。
混混们起初并不相信裴离的话,一个黄毛混混不耐烦地嘲讽道:“从哪来的傻逼,不想一起挨揍就他妈给老子滚远点!上我跟前来逞英雄,电视剧看多了吧你。”
“小心我们连你一起揍,滚蛋!”
“这小傻逼是想当英雄呢,哈哈,真傻逼。”
……
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的蹦出来,混混们也从最开始的威胁转做对她不自量力的嘲笑。
裴离腿肚子都在打颤,却还是固执地站在那。
“警察就快到了,你们这么欺负人就等着被拘留吧!”
为首的黄毛示意两个混混控制住挣扎的谢聿,语气恶劣道:“我看你真他妈的想找死。”
他随手抄起地上的铁皮棍子,就要收拾裴离。
裴离不受控制地向后推,然后……不远处传来了警笛声。
“艹!你还真他妈的敢报警!”黄毛恶狠狠地说道。
“别……别过来!你要是敢动手,我就拿手机把你的脸录下来!”
……
“妈的,走!”
黄毛思考了几秒,似乎真的担心把事情闹大,转身怒气冲冲地带着小弟们走了。
见那群混混真的走了,裴离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谢聿则颤悠悠地扶墙走了出去,等他离近去看才发现,裴离手里拿的压根不是什么手机,而是从她脚上掉下来的半个拖鞋。
裴离的一个脚丫子上就剩一半有鞋了。
这样滑稽的画面,让谢聿噗嗤一下就笑了,又因为牵动脸上的伤,疼的直抽气。
“你他妈的就用半个拖鞋把他们吓跑了,你可真是个天才。”谢聿乐的嘎嘎的,压根不像一个差点被打死的人。
裴离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点什么,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本就因营养不良脸色变得更苍白了,像是随时会昏过去一样。
谢聿看她真是被吓着了,收敛起笑容,叹了口气,手掌贴在她的头上,懒洋洋的声音安慰她道:“好了,别害怕了,坏人已经走了,我们很安全。”
潮湿阴暗的空气,泥泞脏乱的街道,却在不经意的时光里染上阳光的味道。
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阳光。
……
“裴离,你睡着了?”谢聿见裴离很久没出声,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没有,只是在想你怎么会来?”她记得上一世的谢聿并没有出现在慕家的宴会,而她也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帮助。
面对宴会场上赤裸裸的鄙视和嘲讽,她灰头土脸的落败,被强迫着喝了不知道多少杯酒,回去后就是大病一场。
冷水浇在身上,红肿的伤口无处不在宣泄着裴离难堪的境遇。
一连几天的好热,命悬一线差点死在房间里,醒来以后迎来的就是黄玉梅劈头盖脸一顿谩骂。
黄玉梅骂她恬不知耻,骂她是个□□,她低头沉默,无言以对,内心一片死灰。
从那天开始,道德是非好似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已经无关紧要。
而谢聿,她最后人生唯一的一道光,也永远停在她二十岁那年。
欺辱她的人陆续在一个月里惨死街头,凶手谢聿在惨案发生后的一周被警察逮捕归案。
她此后没再见过谢聿,也没能保住他。
重活一世,她变得冷漠又疯狂。
宴会上那势必要刺穿那颗恶心头颅的酒杯,是她那颗麻木地心在愧疚和怨憎。
愧疚对谢聿的无能为力,怨憎她的胆小懦弱。
如果不是有慕修然阻拦,她大概率是真的会疯。
她深吸一口气,却仍旧控制不住身体小幅度的颤抖。
谢聿摸了摸裴离的发顶,笑道:“怎么感觉你和不欢迎我似的,看都不看我一眼。”
裴离咬紧牙关,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依旧桀骜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