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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爸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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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
这句话我现在仍旧记得,且坚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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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孤儿,被扔在马路边没人要。原生父母最贴心之处,是拿个空果篮将我装了进去,不至于满身泥土,叫人连瞧上一眼的耐性都没有。
好在打小就没吃饱过饭,比起寻常人来说长得慢不少,个头小,勉强缩一缩,一个破篮子,够我做很久的窝了。
我喜欢夏天和秋天的梧桐,叶子夏天能遮阳,秋天能生火。唯一惹人烦的,是春天。一阵风来,梧桐絮就不受控制地四处乱跑,钻进我的鼻子里,眼睛里,又痒又疼。
幸运的是,我被捡到,是在一个秋天,赶在下一个春天之前,密密麻麻的梧桐叶,层层叠叠,盖了我一脸。爸爸拨开叶子,才发现下头有个人。
我第一次见那么漂亮的人。
皮肤白净,两只眼睛又圆又亮。声音也清脆,像那雨后冒出来的新笋尖。
他说:“你没地方去,要不要跟我走?”
我知道这个世上有的是骗子。最坏的下场无非是从一个地方被卖到另一个地方,总归还是活着的。不如扮个傻样,兴许他就是再嫌弃我,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毕竟,谁又会和傻子过不去呢?
于是我点点头,脏兮兮的手没敢搭上他的掌心,只是静静望着。
爸爸却不在意这个,一把捞起我的手,馋着我走,不急不慢。
他的手心暖呼呼的,像猫的软肚皮。
他领我到一个院子,像是有钱人家的私宅。我站在那修剪整齐的草木中,反倒才像株突兀的杂草。院子里躺着一把摇椅,上头睡着一个人,报纸斜斜地搭在脸上。
爸爸拍了拍他,那人一惊,报纸从脸上抖落下来。
看清那人的样貌,装扮,我膝盖一软,差点条件反射地跪下。
没人没见过的,城里的军爷。
军爷上下扫了我一眼,又转去看爸爸,问:“你要养?”
爸爸摇头,笑了。“我养不起。”
军爷也没耗掉耐心,继续道,“没让你一个人养。”
爸爸轻笑,“给他起个名儿吧,跟你姓。”
军爷皱起眉头,好似不乐意,“怎么不跟你姓?”
爸爸顺了顺军爷的背,“跟你姓有排面。”
那军爷乐了,嘴上仍不饶,“什么话。”
我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听着,总觉得两个人不同寻常,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后来,我渐渐明白了。
我登记到军爷名下的那一晚,爸爸进了军爷的屋。分手前告诉我,以后称呼那军爷——“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