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向景》水思蕴

10、第十章

　　天空中乌云骤聚，城市从白天变为黑夜。路上的车辆怕赶上大雨，纷纷提速前进，池涓涓却刚好相反。

　　不过，她不是不想提速，而是身体抖得越来越严重，手脚似乎很难掌握方向和速度，只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车停在了路边。

　　她拿起手机，先是叫了代驾，然后给江书羽打了电话。

　　江书羽得知李悦曦走丢后，第一时间赶到东榆村村委会，陪池涓涓一起找。

　　“村长叔叔，有新消息了吗？”池涓涓刚进村委会的监控室，就迫不及待地问。

　　村长安慰她：“你先别急，村里的网格员已经全部派出去了，有消息会第一时间联系我。”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池涓涓透过窗户看向远处的山丘，心里不停地祈祷。

　　此时，许是老天爷听到了池涓涓祈祷的声音，村长的手机铃声应时而响。

　　“是常华。”村长接听电话。

　　池涓涓满心期待地盯着村长，她听不到对方说什么，却看见村长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她心里的期待慢慢消散，因为她知道这不像是好预兆。

　　村长挂断电话后，池涓涓没有勇气上前打听消息，江书羽看出了她的顾虑，握紧她的手，问村长：“怎么样了，有消息吗？”

　　村长无奈地摇摇头，“雨越来越大，林地不好走，河道水位也在上涨，为了安全，我让大家先回来了，等雨小点我再让大家出去继续找。”

　　池涓涓身体已不像之前那样颤抖，情绪也趋于平稳。她冷静地说：“辛苦大家了，让大家都早点回去休息吧。淋了这么久的雨，别再生病了。”

　　村长点点头，“网格员这边我来安排，你也和小江早点回去休息，有了曦曦的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池涓涓明白，她若一直在这里待下去会让大家有顾虑，所以听到村长这么说，很爽快的就带着江书羽离开了村委会。

　　池涓涓和江书羽虽然都穿着雨衣，但从村委会到家里的这段路程，还是被淋湿了。

　　回到家后，池涓涓让江书羽先进了房间。随后，她趁江书羽不注意，从外面把防盗门锁了起来。

　　江书羽发现时，池涓涓正隔着防盗网和她相对而视。

　　她扶着防盗网问：“涓涓，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找曦曦，你在家里等我们。”

　　江书羽着急地说：“你把门打开，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雨太大了，不安全。”

　　“既然不安全，那咱就等雨小一点再去，行不行？”

　　“不行，我怕曦曦等不了。”

　　“涓涓，听话，快把门打开，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听话？她上次就是太听话，才会一直在原地等妈妈。她后来无数次想，如果当时没那么听话，她是不是就不会被抛弃了。

　　所以，这次，她不会再听任何人的话。

　　池涓涓露出无比从容的笑脸，温柔地对江书羽说：“阿羽，你在家里等我们回来。”

　　池涓涓转身出了门，不管江书羽在屋里怎么喊都无动于衷。她将大门也从外面锁上，然后开车朝李悦曦走失的方向去。

　　池涓涓把车停到了林地和河道中间。这里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地方，此刻却无比陌生。河道里的水几乎与岸边齐平，林子里也因为大雨的缘故，起了浓雾。

　　她环顾四周后，毫不犹豫地往林地深处走……

　　池涓涓离开后，江书羽想了各种方法都没能出去，最后只得给唐旭打电话。

　　唐旭是民间救援队的成员，他了解情况后，马上叫救援队的队友一起去了东榆村的林地。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搜索，他们在林地深处的一个大树下面找到了池涓涓和李悦曦。

　　当时，二人均已昏迷，李悦曦是因为疲劳所致，池涓涓却已经出现失温的情况。将人救出后，唐旭做了简单的急救处理，然后让队友将人送去医院，他则去池涓涓家里找江书羽。

　　江书羽见到唐旭，顾不上别的，焦急地问：“找到了吗？”

　　“找到了，已经送去医院了，我这就带你过去找她们。”

　　“人没事吧？”

　　“曦曦没事，池涓涓出现了失温情况，不过没有生命危险，放心吧。”

　　“那就好。”

　　江书羽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此时她才注意到，唐旭为了寻找池涓涓和李悦曦，已经搞得浑身狼藉。

　　江书羽的眼睛里泛着微光，感激地说：“唐旭，今天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唐旭则温柔一笑：“阿羽，我说过，跟我不用说谢谢。”

　　“可是……”

　　“阿羽，”唐旭打断她：“如果一定要有人说谢谢，应该是我谢你才对，谢谢你给我帮助你的机会。”

　　江书羽看着唐旭一脸严肃的表情，露出温软的笑容。

　　天气似乎被江书羽的情绪影响了，大雨戛然而止，星光隐隐闪烁。就着星光，江书羽和唐旭急匆匆地赶往医院。

　　此时，池涓涓和李悦曦全都醒了过来。

　　李悦曦在病房里侧的病床上抱膝而坐，池涓涓坐在另一张病床上问她：“曦曦，你在林子里害怕了吗？”

　　李悦曦点点头：“刚开始的时候只想着走快点，走远点，就没害怕。后来下雨了，天越来越黑就害怕了。”

　　“既然害怕了，为什么不往回走？”

　　李悦曦委屈地说：“起雾了，我找不着回来的路。”

　　“所以你就藏到大树底下了？”

　　“嗯，姥爷说过，打雷的时候不能藏在树下，但是今天没打雷，所以可以藏。”

　　“曦曦真厉害，知道怎么在外面保护自己。”

　　如果换做平时，李悦曦听到池涓涓的夸奖一定会非常开心，但是今天，她的脸却紧紧皱着：“小姨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池涓涓顺势问她：“小姨今天确实很担心，曦曦，下午为什么没在李太太家等我回来？”

　　李悦曦眼中闪着泪光：“小姨，你觉得我是累赘吗？”

　　池涓涓否认：“你不是！曦曦你记住，你是小姨最亲的人。”

　　“可是，下午有一个奶奶说，如果没有我，你会过得很轻松，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带着我就什么都不行，连正经找个工作都不行。”

　　“曦曦，小姨是成年人，小姨选择什么样的生活，过得轻不轻松，做什么不做什么以及要不要正经工作，那都是小姨的选择，与你无关。”

　　李悦曦不明白：“但你是因为我才放弃去松和集团工作的，不是吗？”

　　“这也是那个奶奶说的？”

　　李悦曦点点头。

　　池涓涓走到李悦曦身边坐下，摸着她的头说：“曦曦，不去松和集团工作是因为小姨不想和你分开，你从来都不是小姨的累赘，而是小姨离不开你，你明白吗？”

　　“真的吗？”

　　“真的！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要相信，好不好？”

　　“嗯。”

　　“那小姨问你，是哪位奶奶说你是小姨的累赘的？”

　　李悦曦摇摇头：“我不认识她，我只隔着李太太家的后门看见她穿了一件橘色的裙子。”

　　“那你是在哪里听见她说那些话的？”

　　“在李太太家里。太太去卫生间后，我自己在屋里玩，然后就听到一个奶奶在房子后面说如果没有我，你一定能闯出一番自己的事业，现在却被我连累了。”

　　“她还说了别的吗？”

　　“还说我要是真把你当作亲人，就应该懂事一点，自己离开，而不是像这样粘着你，让你什么也干不了。”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离开的？”

　　“嗯，曦曦是懂事的孩子。”

　　“曦曦，小姨知道你是好孩子，但是这个奶奶说的不对。亲人就是要相互扶持的、相互照顾、相互麻烦的，如果把这些都看作连累，那“亲人”二字就没有意义了。”

　　“小姨，我明白了，我以后再也不听别人乱说话了，也不再乱跑了。”

　　“那咱们拉钩。”

　　“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唐旭和江书羽赶到医院时，正好看到池涓涓和李悦曦勾着小手指盖章。

　　江书羽走进去生气的坐在那张空病床上，背对着池涓涓和李悦曦，一句话也没说。

　　唐旭把手里的包裹递给池涓涓：“涓涓，这是阿羽给你和曦曦准备的干净衣服。”

　　池涓涓被救醒后听民间救援队的队员说了搜救情况，知道是唐旭带人救了她和曦曦，所以赶紧起身：“唐旭，谢谢你。”

　　唐旭微笑着说：“不用谢我，要不是阿羽给我打电话，我也不知道你和曦曦出事，要谢的话就谢阿羽吧。”

　　池涓涓看了看江书羽的背影，又对唐旭说：“我和阿羽不是谢能解决的，但你和搜救队是要重谢的，以后但凡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帮忙。”

　　唐旭听江书羽说过，池涓涓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今天听她这么说，便不再推让，说：“好，以后有需要的地方，我会找你。”

　　池涓涓又说：“唐旭，曦曦饿了，能不能麻烦你带她出去买点吃的？”

　　唐旭看了看背对而坐的江书羽，明白了池涓涓的意思，没再说话，直接带着李悦曦离开了病房。

　　此刻，病房里面只剩下池涓涓和江书羽。

　　池涓涓走到江书羽面前，唯唯诺诺地说：“阿羽，对不起，我不该把你锁在家里。”

　　江书羽火气一下子窜到了头顶，她站起来生气的说：“池涓涓，你还知道你不该？你知不知道我当时看着你走，我出不来，我有多着急？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在屋子里转了多少圈？我把每一道门、每一扇窗户都仔细的检查了，可就是找不到出去的办法。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我给唐旭打完电话后甚至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当时太着急了，我怕曦曦回不来，我又怕你跟着我一起去有危险，所以……对不起，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我过不去。”

　　“那你打我，骂我，只要你不生气，你想怎么样都行。”

　　池涓涓牵起江书羽的手往自己身上捶打，打着打着两个人就抱在了一起。

　　此刻，江书羽的担心、着急、害怕全部转化为泪水，像河水决堤般从眼里流了出来。她一边哭一边说：“以后再也不许这样了，有什么事情咱们一起商量，听到没有？”

　　池涓涓抹去江书羽眼角地泪水，宠溺地说：“好，以后有什么事情咱们一起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