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神》沉潜子

4、机会

　　白天，庇护所内会升起一个人造太阳，其实就是糊了个球，在里面放上光源。这里的人也不是非需要这个太阳，毕竟按照年龄，他们已经被关在地下太久了，压根没多少人见过真正的太阳，这样一个存在只是为了给大家提供虚无缥缈的精神依靠罢了。

　　给她们安排的房间能容纳下七个人，住宿没问题，伸展起来绝对不算宽敞。吃过饭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分为两组，各自出门活动了。

　　许凌霜这边，和昨天一样，还是严绮贤和齐铭，额外多加了一个顾子惟，她们要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进入地下的方法。

　　路上只有一队人在巡逻，领队的证实昨天带八人入城的小队长。

　　一看到这边几个人，巡逻队长冲她们敬了个礼：“您们昨晚休息的可还好？”

　　严绮贤不动声色地占到了最前面，让别人容易误以为她才是领导人物：“环境很好，我们休息的很好，多谢照顾了。”

　　巡逻队长的脸上带着和昨天一样的标准微笑：“那就好，祝各位生活愉快。”

　　说完，又敬了个礼，正欲离开。

　　这时，一个身着烫的服帖的黑西装的男人从旁边的小巷子里跑出来，看到这边后调整了自己的仪态，朝几人走过来。

　　“塞蒙队长，又在巡逻了？我看这城内不会有什么冲突，你们这巡逻小队存在的必要啊，那可是越来越轻了，小心有一天别整队的编制一起丢掉。”来人见到塞蒙的第一件事就是嘲讽。

　　塞蒙队长的笑意看起来都勉强了许多：“洛其队长，你们城防组固然重要，可我们巡逻组在维护城内治安上也是重要的环节，我认为我们之间不该有嫌隙，要大家共同努力才能够保证整个城邦从内至外的安全。”

　　洛其冷笑，鄙夷地看着塞蒙：“就凭你，和你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队员们？守卫城邦？开什么玩笑。但凡城内暴乱，第一批被压死的就是你们这种弱鸡。”

　　塞蒙手下的人脸上也挂不住，压着火气，要不是塞蒙出手拦着，说不定现场直接干起来。

　　“看好你的队员们吧。”洛其的轻蔑溢于言表，“难怪你给城邦卖力干了那么多年，归来仍是个小队长。”

　　“说了那么多，你不过也就是个队长，除了管辖范围不同，还有什么区别？在大人哪里不还是同一个级别的？”塞蒙的队伍里有人发声，塞蒙不知是故意没拦还是刻意想让他说完，等人话音落地才意思性地警告了句“闭嘴”。

　　这话对洛其的攻击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洛其肉眼可见地迅速红温，结巴地“你”“你”了半天，没有下文。

　　这边四个人看着这兵戎相见的场景，颇觉尴尬。

　　齐铭小心翼翼地发起了队内语音：“我们就这样干站着吗？这好像是他们的内部矛盾，不然我们先走吧？”

　　许凌霜还在犹豫，不知该如何从闹剧中体面地退出时，洛其仿佛刚注意到她们，不再和塞蒙扯皮，换了副嘴脸来到四人跟前，但目标只有一个：“许小姐，我们大人想要见您，不知您是否肯赏光？”

　　进入庇护所之后，没有任何人询问过她们的身份，她们在交流过程中也没有点明的言辞，洛其现在却能精准地认出许凌霜，看来他们手里已经掌握了这一行人的基本信息。

　　顾子惟拉住许凌霜的手臂，恶狠狠地瞪着洛其：“不去。”

　　洛其没把这半大的孩子放在眼里，准确地说，严绮贤和齐铭也不在他的眼里，见许凌霜还在犹豫便出言相劝：“许小姐，我们大人平日里忙于各种事务，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空见人的。”

　　许凌霜哪能不知道对方这是在提醒自己，要想进入庇护所内部，这是最有可能成功的一次了，可是只身一人深入对方内部，尚且不知道对方是否是善意的情况下，并非明智之举。

　　“好的，请带路吧。”没思考多久，许凌霜还是决定抓住这次机会。

　　顾子惟不肯松手，许凌霜跟洛其说了声抱歉，弯下腰看着顾子惟：“姐姐有事要忙，你先跟那两个姐姐去玩好不好？等我忙完了，马上就来找你。”

　　顾子惟瞥了一眼洛其，摇摇头：“不要，他不是好人。”

　　“你为什么觉得他不是好人呢？”

　　“他骂那个叔叔。”顾子惟指了指塞蒙。

　　塞蒙也才不过二十五岁，没比许凌霜几人大多少，这边喊人姐姐，那边就叫上叔叔了，塞蒙听的也是颇为无奈。

　　塞蒙的态度好，也难怪小孩子会喜欢他。

　　许凌霜解释道：“这是两个叔叔在闹不开心，不能因为他们有矛盾，吵架了，就来判断谁好谁坏。你想想，如果姐姐和严绮贤姐姐吵架了，那能说明我们之中有一个是好人，另一个就是坏人吗？”

　　顾子惟的眼珠灵活地转了一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你是好人。”

　　严绮贤不干了：“嘿，小兔崽子，我把我的床位都让给你了，你怎么都不能说我句好？早知道就给你丢在外边了。”

　　“那你也是好人。”顾子惟的回答里给自己留了余地，立马给严绮贤也颁了一张好人卡。

　　严绮贤特别好哄，一句话就满足了，弯下腰就在顾子惟的小脸上“啵”了一口：“你也是个好孩子。”

　　“所以姐姐只是去和他们商量点事，很快就回来了，好不好？”许凌霜耐心地哄着顾子惟，即使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但是她希望在这个世界里，孩子依然是以健康的方式成长。

　　洛其玩味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催促，觉得这样的感情极易破碎，他更愿意见到小不点失去主心骨的模样，那一定很有趣。

　　许凌霜安抚好顾子惟后，对其他人没有过多的交代，在这边，严绮贤会处理好剩下的事务，这点上两人很有默契。

　　洛其带着许凌霜穿过小巷子，进入到一个不起眼的楼房里，拉开隐藏在角落里的破旧的柜门，一道狭长的楼梯通道出现在眼前。

　　“许小姐，我们城邦内的资源有限，通道内没有点灯，只能委屈您小心一点了。石墙旁边有可扶手的凹槽，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开关，您不用担心。”洛其开门后，退到了一边，向许凌霜解释道。

　　许凌霜表示理解，再现有的生活条件下，没有谁的资源是可以凭空产生的，在并不那么重要的地方能省则省是非常明智的策略。

　　通道不陡，且没有岔路口，虽然一片漆黑，但走起来还算平稳，就是高度上矮了一些，许凌霜一米七的身高，走起来都要微微弯下腰。在拐了两个弯后，前方终于隐约出现了一丝亮光，微弱但总算让人看到了尽头。

　　地下一层的通道和地面上的差不多款，但是朴素得多，路上铺的是最常见的花岗岩，墙上隔几米才嵌有一盏壁灯，保持着刚好能看到路的程度，不多也不少。

　　这层的通道比上面复杂，洛其带着许凌霜在其中不知道绕了多少个弯，在缺少参照物的情况下走得人晕头转向。这条路最终通向一扇漆黑的门，洛其通过门上的虹膜识别系统开了门，示意许凌霜进去，自己规规矩矩地站在门边，不再向内深入。

　　屋内陈设简单，地上放着普通的地毯，上置一套红木家具，墙上裱着一幅山水画，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但根据它上面覆盖的印章数之众可以推测出其绝对经历过乾隆帝的摧残。

　　许凌霜没有在大堂等太久，一个男人推开了另一边的门，走了进来：“不好意思，近来城内要忙的事有点多，我不是故意让美丽的小姐久等的。”

　　这个男人用发胶梳了个油光水滑的大背头，烫的笔挺的西装服帖地穿在身上，昂首挺细，精气神十足，要是能忽略掉他那一米六、比许凌霜还要矮上大半个头的身高，光说气质倒也还勉强够看。

　　许凌霜冲那人浅浅笑了一下：“这位先生看起来就气宇不凡，想必就是洛其队长口中的大人了吧，敢问怎么称呼？”

　　这一笑看的人愣了神，嘴里喃喃道：“像……实在是太像了……”

　　许凌霜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下意识蹙了蹙眉：“不好意思，能麻烦您再说一遍吗？”

　　来人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仿佛刚刚呓语的并不是自己：“我叫艾洛伍德，城邦唯一的掌权人。”

　　不知道为什么，许凌霜总觉得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似开平的孔雀，迫切地向异性展示自己的魅力。这么一联想，许凌霜只觉得一阵恶寒，希望是自己想错了。

　　“若是不介意，许小姐直接唤我全名便好。”话语间，艾洛伍德一步步向许凌霜走进，将自己的手贴在许凌霜的手上：“凌霜啊，我对你一眼投缘，你看这儿的生活环境也不错，我能给你和你的同伴提供最好的生活条件，我保证绝对不比首都地下城差。”

　　“只要你成为我的妻子。”

　　许凌霜猛地抽回手，眼神闪躲着，故意不敢看艾洛伍德：“城主先生，这事可开不得玩笑。”

　　艾洛伍德把这行为看作是小女生的害羞，没有强迫她做什么，只是站在原地，用自以为满是爱意的眼神看向许凌霜：“没关系，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考虑。在此期间，你和你的那几个小朋友可以在我们城邦里好好休息。”毕竟你们以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生活在这里。

　　许凌霜迟疑了一下，艾洛伍德显然是要软禁她们，虽然提前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可这样的局面正是大家最不愿意见到的。

　　“好的，我会好好考虑的。”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局面怎么看也不会对自己有利，许凌霜只能先顺着他的意思，在不激怒他的前提下给自己的队伍争取更多的时间。

　　“我等你的好消息。”艾洛伍德顺势就要揽上许凌霜的肩，许凌霜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那我先回去了，我的朋友们还在等我。”

　　艾洛伍德心情很好，给许凌霜拿了些城内也难以见到的甜点，以公务繁忙为由让洛其代自己送许凌霜回去。

　　“我很期待与你的再次见面。”艾洛伍德站在门口，目送两人离去。

　　许凌霜感觉回去的路与来时有所不同。

　　地下一层几乎见不到路人，只有偶尔出现的一两队巡逻小队，见到两人时例行军礼。

　　“呜呜呜呜呜呜……”

　　听起来是女人的哭声，许凌霜一下子警觉起来。

　　洛其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神色如常。

　　在地面上没有看到的那部分人看来就是被关在了地下，情况不容乐观。

　　洛其把许凌霜送到通道口就返回了艾洛伍德的房间。

　　“怎么样？”艾洛伍德坐在红木座椅上，玩弄手上的戒指。

　　洛其恭恭敬敬地站在对面：“按照大人的话，送她回去的时候特地路过了菜笼，她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哦？她有什么反应吗？”

　　“目前来看还挺平静的。”

　　“继续观察他们那一伙人。”艾洛伍德把戒指摘下，塞进红丝绒包裹着的盒子里，“如果有必要，把那个男的拉拢到我们这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