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knoc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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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
主教一身繁琐的纯白礼服，金纹作饰的斗篷垂到脚踝，绸带上是精细的鸢尾花纹。他戴着白色的皮革手套，可拆卸的白色面具下是微微抿起的唇。
距离宴会本应正式开始的时间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了，他一边担忧女儿的身体状况，一边又觉得自己这样冒然找过来会不会打扰女儿。
“……”
没有等到贝琳达的回应，紧急联络斯蒂瓦德又没有声音。他停顿一会儿，也没有敲第二次的打算了，抬手就去拧门把手。然后“咔哒”一声先于他的动作响起，他径直怔愣在了原地。
锁门了？在听到他的敲门声后？
“…”
黑色面纱垂下，仅在蕾丝边缘做了半透光的镂空设计。原先选定的头饰已经被妥善整理好，贝琳达任由斯蒂瓦德为自己将礼服穿上。
主教紧急联络的时候，两人谁都顾不上频繁闪烁的通讯水晶。冰冷的镜面、狭窄的座椅、无声的淋浴间以及被敲响的门后。
到处都是混乱的喘.息和水.渍。
好在斯蒂瓦德的确很擅长收拾打扫卫生。
十分钟前他还被抵.在浴缸，因为深丨处.乳丨色的液.体而失神，潮红浸在眼尾，呜咽声被下压的手指堵回咽喉；十分钟后他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呼吸频率和神情，连新的白色燕尾服都已经换好，头发丝也重新变得干爽。
为贝琳达小姐调整choker的手指一顿，斯蒂瓦德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贝琳达推开他的手腕，朝镜面看了一眼，有一处并不明显的咬痕，看上去很快就会消退。
斯蒂瓦德是最忠诚的仆人，反抗二字和他沾不了一点边，但饶是如此，在抵达再也无法忍受的顶峰、身后又站着可能听墙角的主教时，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在贝琳达身上留下了齿痕。
门锁是贝琳达当时顺手落下的。
“…是，发生…意外，马上…”
她听着斯蒂瓦德娴熟的汇报声，关键事件全部模糊处理，主打一个说了但没完全说——这其实是有些令人出乎意料的。毕竟日记里从没有将斯蒂瓦德认作是会为她保守秘密的存在，更何况是涉及她身体状况的“秘密”。
斯蒂瓦德真正当上管家是在他十岁，“她”五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系统和穿书的事，仗着家人的宠爱，活得格外张扬又放肆。
“贵族的出身”往往会对继承人限定繁琐的课程。家族给予远高于其他成员的资源去培养他们，也会对他们有相应的更严苛的要求——但塞西尔家族不是这样。
准确的说，是主教回归后的塞西尔家族，不是这样。
永远稳定的教.会税收，无限回报的投资反馈，主教父亲光凭借他白手起家时候的产业就能保证他唯一的女儿受不到一丁点物质上的苦。
六岁之前，“贝琳达”从未上过一节正统继承人的必修课程。溺爱“她”的父母想尽了一切办法，亲手为他们病弱的女儿编织了漫天的保护网。
那是犹如浸泡在蜜罐里的童年，无尽爱意的灌溉让一个幼小而虚弱的生命无畏地成长。
这是一个几乎满足“她”所有幻想的世界，前世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淡去，“她”日益接受了自己和自己周遭的一切，带着迫切而又积极的心态去探索未知。
【贝琳达·塞西尔】——“她”从今往后唯一的名字。
只要身体允许，“她”会踏足任何“她”想踏足的地方。
传统的贵族往往高傲，他们从不低头看向底层且时有因为不得不和平民呼吸同一片空气而恼怒的情形。即使是“荣誉浪潮”最鼎沸的时期，也从不曾有一个贵族踏足过比赛现场——那里有比平民更低贱的奴隶，光是看到，都会成为贵族一天晦气的来源。
但“贝琳达”不一样。“她”会探索，会踏足，“她”甚至会将橄榄枝抛向满足条件的任何人。
“她”曾像游览普通花园一样去过皇宫，也曾像在自家散步一样去过贫民窟——全然不同的语言、历史，全然不同的建筑、知识，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新鲜，那么有趣。
在庞大的世界面前，身体方面时不时冒出来的一些问题显得那么渺小。虽然身患不知名绝症，但意外得知“她”起码能活到二十五岁的时候，“她”写在日记上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赚了。
像一个体感完全真实的、毫无压迫的人生游戏。家世、外貌、天赋尽数点满，换来二十五年到期的生命体验卡。
时间有限，“她”于是更加嚣张地活，毕竟天塌下来都有人兜底。想要，所以得到；顺眼，所以恩赐。斯蒂瓦德因此在塞西尔家族私下支持的奴隶规训营完整地活了下来——他是日记中记载的、第一次父女矛盾的源头。
从不曾拒绝自己任何要求的父亲，明面上答应了“她”，背地里却私自对斯蒂瓦德用刑，甚至将已经完全成为管家预备役的斯蒂瓦德扔去里诺加打生死赛。
说实话，那个时候的“她”非常爱自己的父母，但凡父亲直接说“不可以”，“她”都能眼睛不带眨地把斯蒂瓦德丢回去。只是顺眼，又不是非他不可。
“她”生气的点在于欺骗，来自自己最信任的人的欺骗和“阳奉阴违”。
有一页日记，左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欺骗二字，右面被撕了个干净。
在那之后，斯蒂瓦德直接转正，同时，日记里不再高频率提到他，即使是后来也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提及频率和之后出现的主角小队的“卡尔”一模一样。
好像又是一处相似点？
“……”
贝琳达掩去眸底的疑惑，她挽住斯蒂瓦德的手肘，缓缓走进专门用来举办宴会的宫殿大厅。挑高的空间内，无论是高悬的吊灯还是桌面上铺满的绸缎和丝绒，包括摆设和参加宴会的人，全部都是纯白的。
她穿着黑裙，带着黑色面纱，非常自然地成为了人群瞩目的焦点。
高跟鞋踩在地面，只一声，所有人便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寒暄的、谈合作的，都在听到这声音的下一秒站好，流水一样走到了相应的位置，行起了标准的普印斯教式臣服礼。
本该喧闹的宴会现场此刻针落可闻。反光的银器倒映着前方巨大的神像雕塑，慈悲的神明垂下头颅，三对圣洁的羽翼展开，庇护着足下的信徒。神像前，白发的神父雕塑一样站着，面色苍白地可怕。他闭着眼，纯白的眼睫投下一片神圣的浅色阴影，银白相间的高领遮住了喉结以下的全部肌肤，长长教袍的衣摆拖着繁琐的白边。
大厅里只有贝琳达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待声音戛然而止，神父才缓缓睁开那双浅银色的眼眸。他的瞳孔颜色太浅，乍看过去快要融进眼白。
——奥斯卡，主角小队的成员之一，重要治疗位，表面虔诚又禁欲，实际信仰邪神，有很多不可言说的癖好。
在一众垂头行礼的人群中，他来到贝琳达面前，接过主教手中的权杖。晦涩的几句咒语无声念出，细微的光点从权杖顶部的水晶球飘出来，那些欢愉着撒野的元素大部分绕着贝琳达转了好几圈，最后一股脑地落下去，前赴后继地钻进她的皮肤和血液。只有小部分朝台下的人群分散过去。
原本就已经好多了的身体好像变得更加轻盈，呼吸也明显顺畅了不少。
奥斯卡垂眸，将使用过后失去光泽的权杖交还给主教，再接过主教手上的镀银匕首与银杯。他往自己手心上轻轻割了一道口子，几滴鲜红的血液被盛装进银杯，伤口很快愈合。
那银杯经由斯蒂瓦德的手，被送到了贝琳达的唇边。
贝琳达：……？
贝琳达：这里怎么跟我看到的仪式不一样？
她沉默片刻，唇瓣贴上杯沿，到底还是喝下去了。
斯蒂瓦德接过匕首和空银杯，收进水晶里。紧接着他顺势从水晶里拿出一个托盘，托盘上整齐叠好了一沓绶带。奥斯卡接过托盘，同时与斯蒂瓦德互换了位置。
主教和斯蒂瓦德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特别是主教。
贝琳达沉默的那个瞬间，他冷汗都被吓了出来。那双漆黑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是生怕她做些什么——比如打翻这银杯，拒绝喝下杯中的药。
是的，“药”。
虽然味道有稍微的不一样，但贝琳达还是尝出来了。和刚醒来那段时间喝到的相比，甜味更浓了。熟悉的饱腹感涌上来，她下意识有些困倦，身形微晃，最后还是扶了一下身侧斯蒂瓦德的手肘，才勉强站稳了。
主教的视线从她的脸转移，看了一眼刚刚斯蒂瓦德被黑皮手套嵌进去的位置。
他攥紧了手上的权杖，而后和斯蒂瓦德一起往旁边走了两步，微侧过身面向台下众人，宣布赐福仪式正式开始。
一个个名字被念出，他们庄重地走出队列，径直跪在了贝琳达面前。
从这里开始倒是贝琳达熟悉的流程——她转过身，伸出依旧戴着手套的手。十个人流水线一样，下跪、告白、亲吻手背，最后她拿起托盘里面的绶带，为他们一一戴上。
丝制成的长条丝带，垂在了贵族的左肩，丝面上是精致的鸢尾花花纹。
“……”
“…”
赐福仪式的开端终于结束，余下的人不是她该负责的。众人再次行起标准的普印斯教式臣服礼，她挽着斯蒂瓦德走出了大厅。
休息室就在隔壁，她惯用的熏香早就点好。柔软的沙发下陷，斯蒂瓦德摘去他自己的手套，开始耐心地为她拆下面纱和发型。
斯蒂瓦德的手法太过娴熟而温和，因为担心扯断哪怕一根发丝，力度小到有些催眠。贝琳达掀起有些沉重的眼皮，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睡意卷土重来。
她拉住了斯蒂瓦德的手腕。
贝琳达头上繁琐的发型只拆了一半，单手实在有些不太方便，斯蒂瓦德中止了手上的动作。他保持着手腕不动，从沙发后绕到贝琳达的面前。
“…小姐？”
贝琳达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在的，小姐。”
“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斯蒂瓦德是塞西尔家族的世代家奴，在挺过训练、获得主人的正式取名之前，应该只有一个编号。但他第一次出现在日记里，被“贝琳达”从主教那里讨要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是“卡尔”了，没有编号——“取名人”是“贝琳达”，所以“她”觉得没有写的必要…？
那不应该，按照“她”前期那个兴奋劲，是绝对不会漏掉一丁点细节的。
斯蒂瓦德愣神一秒，他用小心翼翼的语气。
“…主教说过，是小姐您亲自取的……您忘了吗？”
他八岁那年，差点死去的雪夜，第一次从主教那里得知了自己的名字——凭借着这份希冀，他堪堪活过了生命里最后残酷的寒冬。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knoc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