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辣夫郎不能惹》岁时九

1、第1章 老牛 林二

　　夜幕深沉，如水的月光从无窗的窗里洒进屋内。林二躺在硬邦邦的茅草扎的垫上，疲惫的身躯仿佛被无尽的黑暗所笼罩。

　　一个如仙子般的小哥儿出现在他的眼前，笑靥如花，手中捧着一个白面馒头，喊着“林二哥”。笑的是那么的甜，以至于林二完全忘记了馒头的存在，只是痴痴地望着小哥儿，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忽而，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地吹过，瞬间将小哥儿吹向远方。林二大惊，拼命的往前追，希望能追到到人。可人越来越远，林二怎么追都追不上。

　　林二猛然惊醒，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失落。他缓缓坐起身来，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才惊觉自己已是满头大汗，身上更是黏糊糊的，难受极了。此刻，他才晃过神来，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一直在追什么？具体已经记不清楚了。

　　他转头望向窗外，天还未亮，四周寂静无声，连鸡鸣声都未曾响起。只有隐隐约约的微弱光线从缝隙中透出来，此时应该是寅时时刻。家中的人都还沉浸在梦乡之中，没有一丝动静。

　　林二手撑在茅草上，往日的他也是此刻起身的。家中的地很多，却只有他一人在干，如果他不早点起来，那些繁重的农活是无论如何也干不完的。

　　林二起身，走到家外的河边，往肚子里狠狠灌了几碗水。
　　然后，从不知道什么角落里拿出一条死鱼，这是昨天，晚上肚子饿的，在河里摸到鱼，留着今天吃！
　　没有刮鳞，也没有剖腹，林二直接用嘴药过去，放过一晚上的鱼肉，有着一股很重的鱼腥味。一口咬下去，鱼腥味混着咬破的苦胆，留了满嘴！
　　味道一言难尽，但林二却毫无表情的咬着口中的肉！将一条鱼都吃进肚子里。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半个小小的红薯。半个红薯很小，却很甜，这是他为数不多可以接触到的甜味，所以，林二吃起来却格外的香和念念不舍，仿佛是什么难得的美味。
　　但在怎么的小心品，三两下，也吃完了，林二，又从河中灌了几碗水。

　　弯曲的驼背，扛起锄头，另一边手拿着一个装满水的葫芦。那锄头仿佛有千斤重，已经将他年轻的背压的弯曲了，他毫无所觉的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田间走去。

　　清晨的露水还未散去，沾湿了他的裤脚。他站在田边，望着那大片大片等待开垦的土地，一股说不出来的无力感弥漫在他的心头。但他很快就振作起来，紧了紧手中的锄头，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弯下腰，用力将锄头插进坚硬的泥土里，然后使劲一撬，一大块泥土便被翻了起来。他的动作熟练而机械，仿佛已经重复了无数次。每一次挥动锄头，都需要耗费他巨大的力气，不一会儿，他的额头就布满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在泥土里。

　　天光渐渐亮起来，那原本如墨般浓稠的黑暗被一点一点地驱散，柔和的晨曦如同金色的纱幔缓缓铺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村人们皆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他们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有说有笑，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而林二，却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孤独地站在田间，与周围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身影在广阔的田野中显得渺小，孤单。

　　这时，隔壁的老张扛着锄头走过来，看到林二，笑着打招呼：“林二，早啊！吃了吗？来叔这里有饼，停下来休息下。”
　　林二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回应道：“张叔早。吃过了，不用的，肚子还饱着。”
　　老张叹了口气，说：“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要不你家里人怎么会都指使你干活，家里就数你最累。你也该为自己想想，别总这么拼命。” 说着也不给人拒绝的理由，往人怀里塞了饼。
　　林二无措地低下头，笨拙道：“谢谢张叔。没办法，家里的活总得有人干。”
　　老张摇摇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径直离开了。留下无措的林二。

　　不远处几个村民看到林二这边，又开始八卦起来。
　　“老张头又塞吃的给林老二了呀！”
　　“谁说不是呢，这可比他爹娘对他都要好了。”

　　“你们说这老林家也真是奇怪，这林老二整天就知道干死干活的，累得跟啥似的，连饭都不让吃饱。你们看看他那模样，瘦的跟什么样，骨头都看见了。整天灰头土脸的，衣服上都是补丁，哪像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呀？但偏偏林家另外两个兄弟日子过的还挺红火的。” 一个胖妇人满脸疑惑地说道。

　　“可不是嘛，那老大跟着木匠学手艺，现在媳妇都娶了，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老三在镇里学堂上学，以后说不定还能考个功名啥的，前途一片光明。就这林二，太可怜了。” 一个老者不住地摇头叹息。

　　“这老林家也太偏心了吧。同样都是儿子，咋就差别这么大呢？林二也太老实了，就是牛马也不能让他们这么使唤。” 另一个村民附和着，脸上满是同情。

　　“我看连牛马都不如，睡觉的牛马不是宝贝呀，那款不让吃饱喝足呀！”

　　“我看啊，这林二就是太软弱了。要是他硬气一点，也不至于被欺负成这样。” 一个年轻点的村民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这林二也真是命苦，估计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老者再次叹息道。
　　“哎，不过话说回来，林二都二十有三了，还没娶妻呢。在咱村里，像他这般年纪的人，小孩都能去村尾家打酒了。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一个只会干活的穷小子呀。” 胖妇人撇了撇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话语中满是对林二的怜悯以及对老林家做法的疑惑与不解。不过八卦也就趣谈，说了一会儿，也就开始自己手头上的农事了。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变得炽热起来。林二的后背被汗水湿透，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让他感到十分不舒服。但他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只是不停地挥动着锄头，开垦着土地。他的双手因为长时间的劳作而变得粗糙不堪，上面布满了水泡和裂口，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继续埋头苦干。

　　在劳作的过程中，林二不时地会遇到一些坚硬的石块或者树根，这让他的工作变得更加艰难。他需要用更大的力气才能将这些障碍物清除掉，有时候甚至会不小心弄伤自己的手。但他连包扎的布也没有，直接无视伤口，直接投入到工作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二的体力也在逐渐消耗。他感到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走一步都十分吃力。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否则就无法完成今天的任务，完不成，等春忙后，就会被关在黑屋里。于是，他咬紧牙关，坚持着继续劳作。
　　当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林二终于停下了手中的锄头。他直起身子，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望着自己辛勤开垦出来的土地，心中涌起一丝丝成就感。

　　他走到田边，拿起葫芦，大口大口地喝起水来。清凉的水顺着喉咙流下，让他感到一阵清爽。他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又站起身来，继续投入到劳作中。
　　中午时分，那炽热的阳光如同一把把利剑，直直地刺向大地，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炙烤得失去生机。周围的村民们在这酷热难耐的时候，纷纷扛着农具，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缓缓地向家中走去，准备享受一顿温馨的午餐，以缓解一上午的劳累。

　　林二也停下手中的活计，拿起锄头，那锄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黯淡的光芒，仿佛也在诉说着林二的辛劳。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家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绵软无力。

　　当他终于迈进家门时，家中的人早已吃完饭，各自分散在屋子的各个角落。大哥正坐在门槛上，悠闲地抽着旱烟，烟雾袅袅升起，他却连看都没看林二一眼。大嫂在院子里收拾着杂物，看到林二进来，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便又继续忙自己的事情。父母则坐在堂屋里，低声交谈着什么，对于林二的归来，他们仿佛毫无察觉。

　　饭桌上，那原本应该摆满食物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点残羹剩饭。那点食物少得可怜，甚至都不足以填饱一个孩子的肚子。林二看着那点食物，心中满是麻木，他想要离开这个家，但是，却没有什么好办法。不是没有想过逃，但逃出去就是流民，到时候，被抓，就是当奴隶的下场，境遇会比现在还差！

　　这时，大嫂从屋里走出来，双手抱在胸前，瞥了一眼林二，阴阳怪气地说：“哟，老二回来了呀，就给你留了这点，赶紧吃吧，别挑三拣四的。春耕的时候还能有点剩的给你，要是农闲，哼，你连这点吃的都没有。” 林二默默低下头，紧紧咬着嘴唇，双手微微颤抖着，却没有回应。他知道，任何的反驳都只会换来更多的指责和冷漠，甚至还有更过分的对待。

　　大哥听到大嫂的话，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下，刚想说点什么，却被大嫂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抽着旱烟。

　　林二的父母坐在一旁，神色冷漠，仿佛林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们对于大嫂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似乎默认了这种不公平的待遇。

　　林二拿起碗筷，那碗筷上还残留着别人用过的痕迹。他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那点残羹剩饭，食物的味道已经分辨不出来，只觉得味如嚼蜡。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每一口都吃得无比艰难。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明明早上的半个红薯，他都觉得是天下难得的美味了。

　　林二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残羹剩饭，还没来得及休息几下，林母那尖利苛刻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老二，还在那磨蹭什么呢？赶紧下地干活去！这地可不等人，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家里这么多活计，全指望着你呢。” 林母双手叉腰，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不满和责备。

　　林二微微一颤，刚想开口说自己才刚吃完饭，想稍微歇一会儿。可话还没到嘴边，就被林母的怒目横眉给堵了回去。

　　“你还想歇着？你看看你大哥，学了手艺，能挣钱养家。再看看你三弟，在镇里学堂上学，以后那是有大出息的。就你，整天就知道吃闲饭，不干活。赶紧给我下地去，今天不把那片地翻完，晚上别想上桌吃饭。” 林母的话语像一把把尖锐的刀子，狠狠地扎在林二的心上。

　　林二无奈地站起身来，他的身体还因为刚才的劳累而有些酸痛，但他不敢违抗林母的命令。在他模糊的记忆中，不是没有反抗过，反抗只会带来了更大伤害，记得有一次，他被关在屋里，没有人记得，要不是探亲回来的奶奶，回来了，他可能被关到饿死都不一定有人发现。而对他好的奶奶，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

　　他默默地拿起锄头，拖着沉重的步伐，再次向田间走去。他的背影沉默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