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喜欢我》漱玉瑢瑢

5、来两碗牛肉面

　　到了周五，等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自习，高一的人群乌泱泱地出了大门，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姜云出了大门，李霞珍正站在大门旁。李霞珍穿着红色的花衬衣，黑色宽松裤，花白的头发下有一张慈祥的笑容，和蔼又亲切。
　　视线碰撞地那一刻，脑海里李霞珍模糊的面容终于清晰起来。
　　姜云忍不住红了眼，快速地跑到李霞珍面前，抱住她。
　　李霞珍抚摸她的头发。“怎么啦？云云。”
　　姜云：“外婆，我好想你。”
　　李霞珍：“这才一个星期没见呢。”
　　姜云不语。
　　李霞珍不知道，她们已经近七年没有见过了，因为她在姜云高二时，因病去世了。
　　姜云：“一个星期太漫长了，我对外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离别一刻都难受，七天就像七年一样。”
　　李霞珍拍拍她的背，“好好好，让我看看你。”
　　姜云松开李霞珍，任她打量。
　　李霞珍看着姜云，拭去她的眼泪。“怎么还哭了呢，不哭不哭，外婆不是在这呢。”
　　姜云点头，感受到李霞珍粗糙的手掌抚过自己的脸，她握住李霞珍的手，宽厚的手温热，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像是离开漂泊了许久的孤船，终于靠了岸。
　　李霞珍看她瘦削的脸庞，心疼道：“瘦了。”
　　姜云：“外婆不是答应我说去下馆子吗？”
　　李霞珍：“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食言过，想去哪家？”
　　姜云抹去眼泪，扯着嘴角笑了下，“老样子吧，去那家老牌记。”
　　李霞珍勾了勾她的鼻子，“好。”说着拉起她的手，坐上电瓶车。
　　沿途有许多树木亭亭立着，树荫下经过穿着校服的学生，脚下的石基苍老，裂开蜘蛛网般的缝隙。
　　转角处有棵歪脖子树，树下有家卖煎饼的摆摊，响起滋啦滋啦的火炉声，学生们排着队购买。
　　忽然看到有个身姿颀长的身影从人群穿过。
　　熟悉的情景，熟悉的人，勾起她关于青春校园的无数片段。她看着跟别人好像不在一个图层的张漾，再看李霞珍略佝偻瘦小的后背，心想一定要改变他们的命运。
　　他们那么好的人，应值得更好的结局。
　　到了花盛小区，楼下有一家以红色为底，用金色颜料写着“老牌记”三个大字的老店。
　　李霞珍携姜云走进去，找了张靠墙的桌子，拉开椅子坐下。
　　老板走出来，“您来了？好长时间没见您来了，想吃什么？还是老样子两碗牛肉面吗？”
　　李霞珍看了姜云一眼，姜云点头，她才说是。
　　老板去后厨做菜后，李霞珍开口问：“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姜云：“挺好的。”
　　李霞珍：“那你怎么哭了？平常不见你这样。”
　　姜云：“嗯……最近考了试，不太理想，感觉压力好大。”她半真半假地说着。
　　李霞珍：“尽力就好，学习这个东西讲究水到渠成，急不了一时。”
　　老板端着两碗牛肉面过来，放在她们面前。牛肉面份量很足，散发着清香。
　　姜云闻着，感到饥肠辘辘。
　　李霞珍：“好孩子，快吃吧。”
　　姜云：“好。”
　　姜云扒拉着面，慢慢地吃着。她得让李霞珍去看医生，推测以李霞珍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能已经是胃癌中期了，不能拖下去了。
　　姜云：“外婆，您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李霞珍：“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李霞珍说这话时面色不改，要不是姜云知道她半年后会因胃癌去世，都要信了这份说词。
　　姜云盯着李霞珍的眼睛：“您老实告诉我，有没有经常感觉到胃不舒服？”
　　李霞珍躲过她的视线，“偶尔吧，年纪大了身体难免有点小毛病。”
　　姜云：“外婆您还是去检查一下身体吧，小毛病也是要重视起来的，万一是什么大病的前兆呢……”
　　李霞珍：“别担心，我好着呢。”
　　姜云见她不重视，皱紧了眉头。以前李霞珍每年都会去做身体检查，如今却那么排斥去医院。
　　她想起李霞珍去世前的几个月，胃疼得龇牙咧嘴，胃癌晚期去做化疗花了不少钱，家里的钱花得七七八八。后来李霞珍放弃了治疗，说反正治不治疗都只剩下几个月时间，做化疗还那么难受，不如不治了，省点钱也好让姜云能上大学。
　　平常特别随和的一个老太太，那个时候却固执的要命，谁劝都不听。姜云眼见得她越来越憔悴，一点点走向凋零，最后变成了一个小盒子，睡在冰冷的墓碑下。
　　姜云想，或许李霞珍是害怕，所以不敢面对而选择逃避。
　　但也有可能……
　　她回想起在李霞珍去世前对自己说的话，或许李霞珍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病，但是没有表现出来，不想让人担心，给别人添麻烦。
　　姜云叹息说：“其实我昨晚梦见外公了，外公说您身上出了些毛病，要我多注意您的身体。您知道，自外公去世了，我想梦都梦不到外公，昨天却梦到了，我猜外公托梦，可能想告诉我些什么。”
　　姜云说的认真，像是真有这么玄乎似的。李霞珍陷入了沉思。姜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可以考虑一下转传媒生，当演员去。
　　姜云：“您知道吗？我也不敢相信。我说您看起来这么健康，会有什么问题？”
　　“我同学告诉我她爷爷平常看起来也很健康，只是偶尔有些小毛病，结果后来查出来癌症。我不敢想您会这样，可是扭头一想，如果您真的有什么问题，不应该趁早去治及时止损吗？”
　　“外婆，爸爸家重男轻女，小时候是您照顾的我。自从爸妈离婚之后，也只有您疼我了。您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我不想您有什么事，如果您有事那我该怎么办？”
　　姜云说得眼眶微红，眉眼间原本淡淡地忧伤此刻更加明显，像是被狂风暴雨摧残过后的花草，折了腰，恹恹的。
　　“您就去检查一下吧，就图个安心，有事咱们赶紧去治，没事我们万事大吉，好吗？”姜云几乎哀求道。
　　李霞珍神情微动，停下夹面的动作，最终妥协了。“好吧。”
　　姜云如释重负，“那我们等会就去好吗？”
　　李霞珍：“这么急？”
　　姜云点头：“越快越好。”
　　两人吃完开车到了医院，姜云帮李霞珍挂了消化内科，对医生说了一些症状。医生听了让她明天来做个胃镜，提前准备准备。
　　看完医生，姜云和李霞珍回了家。
　　姜意霜在客厅玩手机，见她们回来，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姜意霜年近四十，留着过肩长发。从长相来看算是个美人，只是眉眼阴郁带着犀利，像是一把随时要出鞘的尖刀，砍向每个招惹她的人。
　　姜云不太喜欢跟她说话。
　　李霞珍：“去外面吃了饭，感觉胃有点不舒服就让云云陪我去看了医生。”
　　姜意霜：“好好的干嘛非要在外面吃？”
　　李霞珍：“云云好不容易回来，带她下个馆子。”
　　姜意霜扔开手机：“我也是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啊，您怎么不关心关心我？我连饭都没吃，难道就她娇气，回来非要吃馆子？”
　　李霞珍：“好了别生气，我去给你做饭，好吗？
　　姜意霜烦躁地别过脸去：“用不着了。您去看病，医生怎么说？”
　　李霞珍：“他让我明天去做个胃镜。”
　　姜意霜：“看胃镜？有那么严重吗？老年人身体弱正常，开点补药就好了，看胃镜，那个医生是诓你钱呢。”
　　姜云凝眉不语，她原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自己的忍耐程度大大提升，应该能平静地面对以前的姜意霜，没想到还是高估自己的忍耐力。
　　姜意霜看着站在李霞珍身后的姜云，“你站你外婆身后干什么？怕我吃了你？站出来，你最近的考试怎么考的？考这么差，你是在学校里玩吗？你看看你王姨的女儿，你看看人家的成绩，你看看你自己的成绩，回来还要下馆子，你要脸吗，你好意思吗？真是赔钱货。”
　　李霞珍：“意霜，你怎么能跟云云说这样的话，她是你的亲生女儿。”
　　姜云讥讽地笑了笑，“她把我当过亲生女儿吗？”然后对姜意霜说：“您要那么有能耐，当初怎么不生个儿子。”
　　姜云一般不喜欢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可是别人都不在意她的伤痛，她又何必在意别人死活。更何况，姜意霜在她的人生作为母亲的位置上几乎是缺席的。
　　姜意霜被刺到痛处，激动地站起来，把桌上的杯子砸到地上，碎片炸飞划伤姜云的腿，鲜血如水流般涌出。
　　姜意霜面目狰狞：“你怎么敢跟我说这种话，要不是你这个赔钱货，我怎么会过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
　　李霞珍着急劝架，“你们别吵，云云你也别刺激你妈了。”
　　姜云：“你过成现在这样，不是因为谁，而是因为你自己，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少把责任推给别人。”她说完便径直回了房间。
　　姜意霜气极反笑：“你的意思是我咎由自取了？我真是白养你了，你真是个白眼狼。”见姜云走远，她像是一拳砸进棉花里，愤怒地将桌子上的东西扫在地上，听着“噼里啪啦”的脆响碎了一地。
　　李霞珍面露疲惫，腹部隐隐作痛，她强忍着疼痛走到阳台，拿扫把清理残局，清理完默默地走了。
　　姜云回到房间平复心情，现在最主要的是李霞珍的病，不要和姜意霜多纠缠。
　　癌症治疗要花很多钱，她得想办法挣点。想起她做家教的那些客户，她打开手机登进□□，添加了柳莹莹的□□。
　　柳莹莹秒通过。
　　柳莹莹发了个你好的表情包。
　　姜云也回了一个友好的表情包。
　　姜云知道柳莹莹会经常做家教补贴家用，以前也在她的推荐下干过一段时间，用来补贴家用。
　　于是她和柳莹莹随便聊了聊便直接进入正题，问起柳莹莹怎么做家教，她能不能一起。
　　柳莹莹同意带她一起做。
　　姜云表示感激。
　　姜云缓了口气，梁雨晴给她发了条消息，姜云点开是一串数字。
　　姜云心想怎么这么眼熟。
　　果不其然，梁雨晴说这是张漾的□□，千辛万苦得来的。
　　姜云哭笑不得，想起来加张漾的时候好像是在竞赛，找他说话还是公事公办，问几道题啥的，毕业之后就没有再联系了。
　　梁雨晴：你快加他
　　姜云：会不会太快？
　　没有事情就冒冒然地去加别人，这不把心思都写脸上了。
　　梁雨晴：有道理，显得你不矜持。
　　梁雨晴发了个思考的表情包，叫姜云找个机会去加张漾。
　　姜云：OK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