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喜欢我》漱玉瑢瑢

21、可怜的郭海瑶

　　又过了几个月，期末考到了。
　　期末考决定能不能被分到重点班，因此平常互掐的小团体安分下来，下课了班里安安静静的，翻书声、笔刷声不间断响起。
　　郭海瑶怕数学拖后腿，抱着一堆零食进贡姜云，求姜云伸出“佛”手，点化一下她这只不长进的小学渣。
　　郭海瑶生怕被拒绝，眨巴着欲哭无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姜云哭笑不得。
　　“来吧。”
　　郭海瑶抱上大腿，勤恳的像个苦行僧，每天约定六点补习。
　　鲁赵华依旧每天搞出点幺蛾子隔应人，搞得人心激愤，有人受不了差点在课上跟他干起架来。
　　鲁赵华不知悔改，结局只会重稻覆辙。
　　姜云去食堂打包了一份土豆回教室，刚出门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南城夏天雨多，一个星期能下四天雨。白白的雨线像蚕丝，细细绵绵，落到身上冰冰凉凉。
　　姜云打伞抄近道回教学楼，雨打树林沙沙作响，凄惨的猫叫声夹杂其中。
　　她寻声找去，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蜷缩在灌丛下，浑身湿淋淋的，冷得瑟瑟发抖，湿透的毛发贴着消瘦的身躯。
　　“躲在这里躲不了雨啊，跟我来。”姜云拿着热腾腾的土豆放在小猫鼻前晃晃，引诱它跟自己走。
　　小猫像明白她的意图，亦步亦趋地走进她的伞下，跟着她的脚步到植物园的小亭子里。
　　姜云把伞微微倾向小猫的位置，慢走到植物园的小亭子里，却不知小亭子有客先至。
　　亭口的地面下放着一把打开的天蓝色的雨伞，伞面朝外，滴达滴达地流水。
　　姜云心头一阵悸动，收伞放在门口，走进亭子，一个侧影暴露在视野里。
　　张漾蹲着身子耐心地给几只小猫分食。他抿着唇，神情认真细致，低眉顺眼，掩盖不住的温柔。
　　“别急别急，还有。”
　　注意到姜云的脚步声，侧头发现是她，微笑打了个招呼。
　　“你还带了个小客人过来。”
　　姜云脚边的小猫哼哧哼哧地小跑到张漾身旁，娴熟地加入“大食会”。
　　一看没被少喂。
　　姜云：“你经常喂它们？”
　　张漾：“不算经常，偶尔有空会来。你要不要也来点小零食？”
　　姜云开玩笑道：“我不吃猫粮。”
　　张漾笑了笑，“人类口粮。”
　　姜云坐上椅子，张漾坐到她旁边，拿起身旁的纸袋。“吃辣吗？”
　　姜云：“吃。”
　　张漾拿出一根炸成花似的烤肠，递给姜云。
　　烤肠烤得焦黄里嫩，表面涂了一层辣酱，散发的香味令人垂涟三尺。
　　姜云接过，尝了一口，酥脆甜辣恰到好处。“好吃，哪买的，改天我去进货。”
　　张漾故作神秘，“独家配方，不随意出售。”
　　姜云：“自己做的？得价值连城。”
　　张漾被她逗笑了，“哈哈哈哈夸张了。”
　　姜云也笑了。
　　他们从聊上课到期末考，穿插聊了点八卦，聊的不亦乐乎。
　　姜云看了手表，“我得走了，要回去给人补课。”
　　张漾：“姜老师重操旧业，考不考虑教回旧客，张庆天天念叨你，吐槽我不会教。”
　　姜云：“可以，旧客打七折。”
　　张漾送姜云到植物园门口。“我送你到这吧，拜拜。”
　　姜云：“好，拜拜。”

　　这晚上张父生日，他回到郊外别墅参加晚宴。
　　宴会上他穿着一身黑西装，站在张父的身旁，听着宾客赞赏的声音，觥筹交错，酒杯碰撞，酒水摇晃。
　　张漾站在人群中央，只觉耳边一阵嗡鸣，等到晚上十点，脸上的笑容快僵硬了，晚宴的人才流才如潮水退去。
　　他没吃多少东西，肚子里装满了酒水。
　　张父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小漾啊，谈恋爱可以，别越界了。还有，别把你高中校友推来当家教了知道吗，高中生怎么能当家教呢。”
　　张漾不知道他哪里知道的事，看了一眼夏淑敏。
　　夏淑敏敲着手机没抬头。
　　“要我说，不用请家教了，庆庆不是喜欢跟哥哥在一起吗，让小漾教就行。庆庆觉得怎么样？”
　　张庆巴不得让张漾教，张漾比那些严厉的家教好多了，不过如果家教像姜云那样的，他可以接受。
　　夏淑敏：“小漾学业忙，还是请吧。时间不早了，让庆庆赶紧洗澡上床睡觉。”她看向张漾，“你今晚留下来吗？”
　　张漾说自己作业没写完，要赶回去，明天还要上学。
　　张父：“那你回去吧，上学要紧。”说着抱着张庆上楼了。
　　张庆冲他摆摆手表达再见。
　　坐车回到公寓，他疲惫地躺倒在沙发上。
　　漆黑的夜色透过玻璃倾洒进来，似乎要将他吞没。
　　一点微光照到角落里的箱子，陈旧的纸箱褪去了颜色，溢出的信封散落着稀碎的光点。
　　姜云已经不接代写了，他收到的情书大大减少。
　　打开箱子，几封信掉到地上，几张彩色的信封夹带着一张白色的信封。
　　之前观摩过她写的情书，现在心血来潮，又把姜云写的情书打开了。
　　这张与其他的信与众不同。
　　若我再见到你，事隔经年，我该如何贺你？以眼泪，以沉默。
　　落款姜云。

　　期末考试如期进行，顺利考完语文，姜云走出考场，郭海瑶蹲守在她的班级前，又来问问题。
　　郭海瑶的数学相比之前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能考个八十分，但毕竟是分班考，她焦虑难安。
　　姜云安慰她，说没事的。不过她心里有预感鲁赵华又会出来搞事情，叫郭海瑶注意点。
　　可惜没逃过。
　　考数学的时候，一张纸条被风掀起来，轻飘飘地落在郭海瑶桌脚下。
　　鲁赵华跳出来说她团伙作弊，把她前桌和她一起抓了出去，取消了考试成绩。
　　前桌说不是他的，郭海瑶说根本没注意到纸条。
　　但不管怎么辩驳，鲁赵华一口咬定是他们作弊，说他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找了年级主任查监控，监控凑巧坏掉了。
　　郭海瑶和前桌两个软蛋子，只能又惊又怒地咬牙，把委屈咽进肚子里。
　　郭海瑶霜打的茄子似的，趴在桌子上翻历史书。
　　姜云拍了拍她的脑袋。“别气馁，还有机会。”
　　郭海瑶抬头看了她一眼，失魂落魄地重新垂下头，“别安慰我了，无所谓了，在哪学不是学。”
　　话是这么说，分班完全按成绩分，少了一门数学，落后别人几十分，哪怕她其他科再好，能被分到好班的几率也很小，好班差班差距大着呢。
　　但郭海瑶实在是没招了，遇到这种事只能自认倒霉了。
　　姜云：“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姜云微微一笑，不说话。
　　燕中做事向来拖沓，小花园里烂个篱笆，过了两个月才去修，坏了个监控自然也是置之不理，只是在原来一个监考员的基础上又加了一个，前后巡堂。
　　晚上，等教室清空拉闸，教学楼漆黑一片。
　　姜云拿着手电筒，提着修理箱，躲过保安巡查，像猫似的潜进教室，身后跟着的郭海瑶张倩两个探查员，左右观察。
　　张倩打了个手势。
　　没人。
　　姜云领会，轻手轻脚地抬起一张桌子，把椅子放到桌上，郭海瑶扶稳椅子，姜云爬上去站到椅子上，拿手电筒照着监控。
　　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好像没问题。
　　这台监控有好几年了，上次维修还在几天前，电线部分修理了，用绝缘胶布固定。
　　她扯出电线，摸了摸胶布的部分，这胶布固定的很不牢靠，中间衔接部分是空的，有一条指甲的掐痕，两边的胶布像被人拉扯过，有些变形。
　　人为破坏。
　　姜云神色一凝。
　　忽然一束光射到走廊，透过玻璃照到她的脸侧。
　　保安大声喝道：“谁在那里？”
　　姜云爬下桌，和郭海瑶躲到靠窗的一列桌下。
　　一道人影飞掠而过，急促的脚踏声咚咚咚地响起。
　　微光下，时间像开启了零点五倍速。熟悉的侧脸轮廓镶上一层银光，他偏转过头，像看到了她们，微微点头，露出一个笑来。
　　张漾？
　　保安疯狂追赶，“快停下，你哪个班的，大晚上在这里乱跑？！”
　　听脚步声远去，张倩钻进来，“快点。”
　　姜云爬上桌子，撕开胶布，麻利地重新固定好电线，黏上胶布。
　　做完这些，她松了口气，冰冷的液体滑进唇缝，一股咸味。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冲她们比了个OK。
　　三人到走廊，保安和张漾还在玩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不过更像是张漾在溜保安。
　　张漾拐进角落，又跑出来。
　　张倩打个电话，“张漾”掏出手机接听，从张倩这边传来的却是蒋宇涛的声音。
　　好了，是小鸡溜小鹰。
　　“该撤了。”
　　蒋宇涛：“行。”
　　他跑进角落，保安累的不行，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嘴里咒骂道：“小兔崽子真能跑，别跑了，再跑我告你班主任。”
　　张漾像鬼一样，从保安背后的楼道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背。“我错了，不跑了。”
　　保安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你从哪冒出来的？！”
　　张漾指了指阴森森的楼道，一脸无辜的表情，像刚才溜保安的不是他。
　　“你大半夜不在宿舍，在宿舍楼里跑啥？你哪个班的学生？我要告诉你班主任。”
　　张漾微笑道：“您要告诉我班主任，我怎么能告诉您我的名字呢。”
　　保安本来说话带着一点口音，此时家乡话都爆出来了。“我管泥捏，你个瓜娃子溜我一大圈，我不得给泥个教训。”
　　他衬衫束在裤子里，大肚子被腰带勒的浑圆，上半身都湿透了，大汗淋漓的样子像淋了一场暴风雨，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狼狈的很。
　　张漾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张漾也说，“不好意思嘛叔叔，我看到你楞个威猛雄壮，一哈就怕了想跑，我不是故意的哈。”
　　可能是张漾言辞恳切，也有可能是老乡见老乡有些亲切，保安气消了点，不再怼着张“我要把你大办特办”的凶脸。
　　保安：“深更半夜不困觉，鬼眉鬼眼的在这儿搞啥子名堂？！”
　　张漾双手合十，“我作业忘带了，怕被老师骂嘛，就过来了，您原谅我吧叔叔。”
　　保安拽了拽帽子，无奈地挥挥手。“行行行。”
　　燕中压力挺大的，作业多成山，他听说很多学生半夜在被窝里开灯写作业，经常写到一两点。
　　现在的学生也不容易。
　　“你回去吧。下次再要我逮到你，我就告诉你班主任。”
　　“谢谢叔叔。”张漾嘿嘿笑着。
　　保安拎着他的校服，“笑啥，快走。”
　　保安一边走，不忘给他讲大道理，张漾乖巧地应着两声嗯。
　　姜云几个人站在角落里看着，张漾回头看了她们一眼。
　　“走吧。”
　　姜云领着一行人从另外一个楼梯下楼，等绕进小树林，几人才松了口气。
　　姜云：“你们怎么来了？”
　　张倩：“我把事情跟他们说了，他们想来帮把手。”
　　姜宇涛摸了摸鼻子，“对。”
　　姜云：“来的很是时候，谢谢。”
　　远处传来踩踏落叶的沙沙声，稀碎的光线射进来。
　　几人屏息敛声，警惕地看着林口。
　　一身黑白校服，身高腿长的身影走进来。
　　“没事，是张漾。”
　　张漾举着手机充当手电筒，看到他们便小跑过去。
　　“怎么样，成了吗？”
　　姜云：“成了，等明天早上把监控录像拍下来就可以了。”
　　张漾眼睛在光下亮亮的，“好，需要帮忙就跟我们说。”
　　姜云浅笑，“好。”
　　一行人：磕到了。
　　张倩：“这么晚了该回去了。”
　　张倩几个女生为了今晚的事，特意请了假，晚归宿舍不会抓她们，但这个时候不能从正门走，只能翻墙回家。
　　几个从没违过纪的好学生面面相觑。
　　从哪翻，在哪翻，是个问题。
　　姜云先开口说话了，毕竟她是领头人，该怎么走她也考虑过。“实验楼后面有个废弃的小门，那里没有摄像头。”
　　蒋宇涛：“不用绕那么远，这里附近也可以翻，用树叶挡住监控不会被发现。”
　　说着，绕到一个监控旁边，轻车熟路地用垂落的树叶遮住。
　　几个人睁大了眼睛。
　　张漾看到一边红色的物体，挑了挑眉，看向蒋宇涛。
　　树叶散落，地上露出几个未点着的爱心红蜡烛。
　　蒋宇涛一瞬间的慌乱，想掩藏。
　　“噗，哪个老兄这年头还用红蜡烛表白，是不是该赶下潮流了。”
　　心惊胆战一晚上，突然看到这些蜡烛，越觉得滑稽，郭海瑶忍不住乐了。
　　张倩肯定道：“确实土。”
　　张漾面露怜悯地看了蒋宇涛一眼，掩唇偷笑。
　　蒋宇涛：“……”啧。
　　姜云狐疑的目光在这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眼中一亮。
　　张漾乐够了，正想说点话打圆场，安慰他兄弟受伤的心灵。“我觉得挺好，挺用心的。”
　　姜云：“我也觉得，只是差点新意。”
　　“那你们女生觉得什么样的表白好？有新意。”姜云：“其实不用执念于方式，如果两个人心意相通，一句简单的表白，一个真诚的眼神，足以胜过千言万语。想要来点氛围烘托，可以去两个人相识的地方，借着故地互诉衷肠。”
　　郭海瑶：“简而言之，最重要的就是真诚。”
　　张漾：“受教了。”他戳了戳蒋宇涛，“学会了吗？”
　　蒋宇涛大受启发，定定地看着张倩，“学会了。”
　　张倩别过视线，耳根薄红。“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家吧。”
　　有树叶打掩护，几个人像一窝蠢蠢欲动的兔子，一只只准备跳出窝。
　　蒋宇涛先爬出去，在墙外张开双手，接过张倩。
　　姜云比了比墙的高度，回头打量郭海瑶的身高。
　　郭海瑶一米五出头的身高，望着山一样高的墙，陷入了沉思。“早知道出门垫十厘米增高垫。”
　　姜云招来张漾搬了两块废弃的木头垫着，合力送郭海瑶上墙。
　　张漾扶姜云上墙，姜云推拒。
　　“没事我可以，你先翻出去。”
　　张漾：“好。你小心，不行叫我。”
　　她点头。
　　张漾两手撑墙，利落地翻出去。
　　姜云退后几米，来了个助跑，脚踩着墙，双手一扒，借力跨上墙头，稳稳落地。
　　郭海瑶目瞪口呆，“你经常翻墙吗？”
　　姜云：“没有，小时候爬过树的肌肉记忆。”
　　张漾笑了笑，“你小时候挺调皮。”
　　他记得刚开始她撂倒两个混混，看身手明显练过格斗技巧，但姜云好像总是隐瞒着些什么。
　　几个人到了站点分开，两个男生承担起护花使者的责任，送女生们回家。
　　郭海瑶最先回家，到了路口，她对所有人说了句谢谢。哪怕最后结果依旧，但大家为了她的事情竭心尽力，这一份心意，她要铭记于心。
　　张倩：“顺手的事，早看鲁赵华不顺眼了。”
　　张漾：“惩治坏蛋人人有责。”
　　郭海瑶拥抱姜云，“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姜云摸了摸她的头，“没事的，会好起来的，今晚睡个好觉。”
　　郭海瑶嗯了一声，向她们挥挥手，回家去了。
　　蒋宇涛对张倩说：“我送你回家。”
　　张倩：“不用，又不顺路。”
　　蒋宇涛：“我没关系。这里离你家有一段路呢，有危险怎么办。”
　　今晚开始，他们俩的氛围变得奇怪起来，像是黏黏糊糊的泥巴，变得又干又薄，随时要准备裂开。
　　姜云觉得，是他们捅破窗户纸的时候到了。
　　“是啊，最近小流氓挺多的，得小心点，让他送你吧。”她拍了拍张倩的肩，意味深长地笑道。
　　张倩愤愤低声说道：“你学坏了。”她转头以恶制恶，对张漾说，“张漾，姜云交给你了，好好送她回家。
　　张漾：“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