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Five.「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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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那天正值月中。
进入市中心时，午后阳光已有些倦意了。午后的素喃城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安静一些。没有太多繁丽的装饰或太森严的戒备，在繁华程度上甚至还比不过虞林。
没有太多纷繁的车水马龙，没有叫卖声，没有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没有喝醉了酒的流浪汉在街上肆意喧哗。阳光流淌在身上，晒出一种令人留恋的温度。
潜入很顺利。天幕暗下后，系尔和格兰仕安静地将身姿隐藏在巨木的枝桠中，伺机等待着能够进攻的时机。
只有一击。
一击不成，满盘皆输。
「东苑是天罗，西苑是辛结。」格兰仕默默地看着连同审批一起交到了自己手上的那份，素喃皇宫建筑的分布图。他们的目标在皇宫的最北端，就是图纸上用血红的圈勾出来的地方。
「……遇上哪家都是不好惹的主啊。」盲眼的剑士把心爱的太刀往衣服上蹭了蹭，似乎对此感到颇为头疼，「况且我也不擅长对付同行。」
「你再不关注时事迟早一天得载在上头。」黑发的将军不太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天罗家的家主正领兵和北方的蛮族交战，至于辛结家的那小子早就不知道死成什么灰了。」
他像抓猫一样拎过阿修罗的领子，然后把图纸在腿上摊开：「根据情报……那个『刀子』今天晚上应该会从北苑出发离开皇宫，不过他之前要先去一趟分家…」
格兰仕盯着那张图纸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不觉已被冷汗浸透了脊背。
「但是，『那边』说……他们也不知道这家伙会从哪一边走。有可能是东苑，有可能是西苑……」
「那就一起行动吧。」系尔貌似轻松地提议道，「一起行动的话…就算扑空了，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埋伏在北苑——」
「不行，这样太冒险了。」格兰仕狠狠地一咬牙，感觉血都快从牙缝里溢出来了，「你也知道那个『刀子』的实力，系尔……你也知道……」
光线的明暗与否不会影响阿修罗的「视觉」。不知道为何，这一刻他觉得身边的将军是在用一种近乎哀伤的表情和他交谈的。
「………没关系的。」系尔微笑着按住格兰仕的右手。就算隔着手套，他依旧能感觉到那种由骨骼深处透出来的寒冷——深深的、畏惧的寒冷，「格兰你一定会活着回来的，对吧？答应我的百日草，可是一定一定是要种的呢。」
「…嗯。」久经战场的天人突然觉得自己的失态很好笑。他不是没有经历过死亡，但这一刻他还是无法掩饰内心的恐惧——他不想死。他迫切地想要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因为他知道，他爱。无法割舍的、对于眼前这个盲眼青年的爱让他屈从于对死亡的恐惧，他不想死。他想和他一起活着，并且，更好更好地活下去。
远方的灯火亮了起来。
「……没时间跟你在这儿女情长地废话了。」格兰仕抽出自己的手，有些尴尬地想用个正经点的话题来掩饰自己的底气不足。对面的阿修罗依旧朝他露出温柔的安定的笑容，温柔到几乎可以滴出血来。
「事到如今，只能赌一赌了。」将军像往常那样扎起柔顺的黑发，石榴红的眼瞳依旧紧紧地望着北苑亮起的灯火，「……我们分开行动。你从西苑埋伏，我从东苑…剩下的就按信号行事。如果……」
剩下的半句话哽在格兰仕的喉咙里久久未出，淤成了一团厚厚的积血。
他想说、如果遇到情况不妙就赶紧撤退，不要硬扛。但他说不出口。
（——没有用。没有用。）
格兰仕一声浅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不可能逃走的。连切蕾安和透特那样的速度都无法……）
如若遭遇，就必定要以死收场吧。
「嗯？怎么了。」系尔感到同伴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格兰仕勉强地挽起了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我是想说……如果你这一路上没有遇到『刀子』的话，就直接从北苑的出口离开皇宫吧。」
「呃——我吗？」盲眼的青年有些不解地用鬼手指了指自己，「格兰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吧。」
「别担心，将军有将军的打算。」格兰仕笑笑，然后像往常那样用手揉了揉系尔的头发，「没什么事就动手吧，天亮前结束的话……没准还能溜回酒馆去找路希那女人报喜呢。」
被突然破坏发型的系尔拍掉男人的手，酸溜溜地吱了一声：「切…」
……
格兰仕第一次对自己的情报感到如此的忐忑。尽管只是随口一提，但路西艾尔那女人在离开虞林前似乎确实是曾向自己透露，『刀子』可能会从右边那条路离开皇宫。
右边，就是东苑天罗家。
男人整理好弹匣和枪支，然后久久地望着那条灯火影绰的宫路。他经历过死亡。所以当死亡又一次降临时，他觉得异常平静。
格兰仕是个无神论者，但这一刻他却像个虔诚的教徒般祷告着那只疯狂的血手能掐住自己的咽喉。什么任务，什么肃清，什么命令——他已经不想管了。他现在只希望那个有着白色碎发的盲眼青年能够安然无恙地从这牢笼般的恐怖皇宫里逃出去，逃得越远越好。
「那、天亮见咯。」系尔像个孩子般微笑着耸了耸肩，然后将刀塞回了鞘里。
「……嗯。」
格兰仕扛着狙击枪在黑暗中奔跑。系尔的影子似乎隐约还能看到一些——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有好多好多的事还没做。他突然想起晾在柜子第二层的甜汤忘了放冰糖，想起那天收好的卡牌忘记还给青年，想起虚祖人其实十六岁就可以喝酒了，想起自己在集市上买来的种子不是百日草而是小苍兰。
……………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告诉系尔。「我爱你」。
只是。
未能回首，已然诀别。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Five.「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