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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双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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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的唇与那些灰白之物一样冰凉柔软。
离得那么近,云霄可以嗅到一股既清冷又温和的气息,初识冰凉,随后仿佛在冰天雪地里燃起香雾,悠长隽永,当使人静心凝神。
元始没有动作,静的像一座山,既无情绪,也无道德。
她脑海中闪过诸如“冒犯”“亵渎”之类的词语,对于圣人和师伯的敬意一时又占据上风,不由自主地便想要质疑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
双修是两个人的事,得不到回应,胆怯便油然而生。
云霄无声地退缩了,松开祂的唇,眼睫轻颤,不知当进当退。
却有一只大手挡住她的后脑勺,微凉的手指插入她的发中,抵着发根部轻缓摩挲。
“继续。”
相距不过一掌之距,云霄感到祂吐字时喷洒而来的呼吸有些发热,冰凉的香气似乎也带了丝丝甘甜,醺醺微微,她的脸也发热了。
要怎么继续?
她抬眼看祂。
圣人慧眼低垂,面容平静,慈悲与冷峻完美兼容,静似一缕清辉月华,淡漠亦显超脱。
云霄分不清祂是否有情。
双修该做什么?她大概知道一些,无外乎阴阳调和,嵌入,合二为一之类的。但具体怎么操作,什么位置,又是何感觉,她不甚清晰。
但有一点是清晰的。
她屏住呼吸,伸出手,轻推祂的胸膛,滑至小腹,再缓缓往下。因惊讶微微抽气。
——原来祂已然是他。
这应当是意料之中的事,又仿佛是认知以外。云霄本以为,在她稳定下来那些平行时空的残破意识后,元始的状态应该也稳定了,祂理当保持最原始完美的状态。然而意外的他却没有。
于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已不再是神,而是一个男人。
她又有些踌躇。想要抽手离身,却再度被他按回。
“握紧。”
如同与那些灰白触手的接触,他强令她握住。
檀香的气息变得浓郁。洞中幽静,她的,他的,他们的呼吸声分明。世界被放大了,每一次呼吸都无比的强烈分明。
“云霄。”
元始垂眸唤她,手指在她发根处来回地摩挲抚弄,声音低沉的叙述,“吾此刻不太平静。”
取悦他,令他得到平静。
云霄脑海中回荡着元始之前的要求,亦领会到他话中未竟之意——要在他失去理性以前做到才行。
可他为何会不平静?难道她做的不对?早知道当初就留下看完同门的结道大典再走……
她踌躇着,没有经验的女仙觉得头昏脑胀,脑海中一片混沌。过于谨慎,反倒不敢再进。
这是她的一大弱点,被逼到极处才能果决。
只犹豫了那么一会儿,覆盖在云霄脑后的大手猛地用力,拽着她仰头向后。
云霄措手不及,发根被扯住,尚未来得及做什么反应,冰冷的唇已印了上来,撬开她的牙齿,撕咬她的唇舌,像什么大型野兽在进食。
“唔唔……”
疼痛和窒息一同袭来。方才的微醺转眼成空,她用力地关阖牙齿,推他,咬他。血腥的味道蔓延,似甘甜醇厚的檀香,浸染霜雪。可他仍不放过。
就在云霄怀疑自己要被他被吞噬之时,一缕神念触须探入她的眉心,未有丝毫先兆便掀起狂浪,席卷她的感知。令她忘却周遭的一切,唯能感他的存在。
饥饿,渴望,不满足,压抑,一股脑的倾泻。
他的呼吸烫热。
撕拉——有什么东西被扯坏了。
她站立不稳。于圣人清辉中延展出无数灰白,透明的,扭曲的,黏腻的异物,嘈杂呓语,密布周身,企图覆盖她每一寸肌肤。
云霄方知自己释放出了怎样的怪物。
而怪物却俯身与她相拥。
“修行者遵从本心,你却有太多犹豫。”
他的声音低哑,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平淡,温声训诫。
“改掉这一点,你会长进更快。”
她的腰间被紧紧束缚,脊柱弯曲,高高吊起,云鬓如瀑散开。无情可怕的冲击力俯身而下,让她一瞬间甚至失去语言的能力。
怪物居高临下地端详着她,放任调皮的灰白触手蜿蜒爬过她纤细的脖颈,亲吻她眼角泪珠。
“不要哭。”
白袍无声而落,铺就满地的晶莹雪。昏暗脏污的地缝也在圣人的光辉中变得洁净无瑕。
神念连接不知何时断开了。没有了神念识海中绝对的冲击作为掩盖,愉悦和恐惧便同时迸发,扩散,涌动,奔腾在她的身体里,撕裂她的意志,吞噬一切理性。
枫红的碎衣落在雪地上,开出艳丽的花,似晚霞的绯红渲染成晕。
他终于得到了平静。
*
云霄已经在麒麟崖上空飘了半个月。
以一朵云的状态。
倒不是第一次双修的体验恐怖到让她逃避现实,纯粹是她跟元始的修为差距太大,被对方的灵韵灌的太满,灵气四溢,撑到连人形都保持不住,只好变成原形慢慢炼化而已。
飘了半个月,她才勉强恢复神智,可以从修行炼化的状态中出来。
云霄慢悠悠地飘落到麒麟崖,正待要化成人身,却发现元始坐在一片绿意葱茏的茶树旁。
圣人一袭白衣,不染纤尘。石桌上纵横交错着黑白双色的棋子,而与他对坐的石凳上则空荡无人。
她又飞低了些,假装自己是朵普通的云。看了一会儿,才知同元始下棋的是旁边那棵老茶树。
似黄中李、人参果这类先天灵根化形的几率等同于无。这老茶树当属后天灵根,有幸生出了灵智,却也并未化形。只在元始落子后静默的抖下一片叶子,落在棋盘上就变成了白色的棋子。
云霄看了两眼,掉头欲走。她可不是想跑,只是暂时不愿以人身见元始而已。
一阵风吹动了白云,处处皆自然。可云霄飘出不远,便听得下方圣人开口问道,
“你可会下棋?”
白云在半空中顿住。
这话,莫不是对她说的?
“下来。”
元始的声音再度传来。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绳搅动气流,环饶白云的中端。
只是环绕,未曾束缚。但云霄也知自己走不了,乖乖化作人形落地。原来那件枫红的法衣被撕碎,她的法力自然幻化的人一件白衣,倒与元始有些类似。
在元始唤云霄之时,那棵老茶树已然把自己拔了起来,以树根为足,走得远远的,再把自己种回去。
云霄心下感叹茶树的自立,在元始的目光示意下坐到他对面的石凳上。
“二师伯。”她低垂着眼,规规矩矩的唤他。
哪怕她与元始已经建立起了极为亲密的联系,可就这样以一种看似平等的方式面对面坐着,云霄依然有些不自在。
而元始显然不会有。待她坐下,便再次问,
“可会下棋?”
云霄轻轻“嗯”了一声,仍不敢看他。
最初接触布阵之时,通天曾以棋盘来摆设讲解。云霄跟着学了段时日,也算略懂一二,但有好久没碰过了。
石桌棋盘上原有的棋子一扫而空,她看到圣人修长如玉的手指请点棋面,一粒黑子旋即落定。
云霄方知棋子竟是以法力凝聚,也学着元始的样子,凝出一粒白子。
将要落子,又发觉棋盘上有巨大的阻力,每一格纵横的线条都是一道割裂的空间,错开她的手。
这个程度的空间裂缝对云霄来说有些难度,但也不是完全无法做到。她看了眼一脸淡漠的元始,眼中发亮。
云霄并不傻,知道元始是在用这种方式训练她对空间法则的运用,加快她消化双修中获得的灵韵。心思顿时就放到修行上,忘却其他。
小小的棋盘上空间错落,如此精细的操作对于本就只是大罗金仙境,不该接触法则的云霄来说,难度还是很大的。她空有感悟,法力却跟不上。
用了近两个时辰,方才落下一子,且已汗流浃背,法力近乎枯竭。
但她终于还是成功。云霄对自己的水平有数,半点不会为难自己,能取得这个成果,已然十分满足,欢欣雀跃。
“不错。”
元始淡声赞许了,然后将一盏清茶递给云霄,“喝一杯,继续。”
专心致志的修炼了半天,云霄此刻已忘了对元始的别扭心态。接过茶便喝了一口。
清香入喉,原本快要枯竭的法力如临甘露,一下子重新充盈了起来,连带着云霄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多谢师伯。”她又郑重的向元始道谢。
圣人不语,轻飘飘落下一子,“继续。”
云霄自无不可。
就这样落一颗子,饮一杯茶。到棋盘快要填满一半的时候,忽有一只白鹤飞来禀报。
“老爷,广成子师伯和玉鼎师伯在宫外求见。”
听到广成子和玉鼎的名字,云霄猛然从修炼的状态中惊醒。
而元始已答,“着他们过来。”
直接便让广成子过来?那岂不是要看到她跟元始对坐下棋?
以云霄对十二金仙粗浅的认知,他们不是吓傻就是气疯。总归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而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思及此处,云霄觉得自己得跑。也不留恋棋盘了,赶忙开口提出,
“吾师令我入西岐辅佐,弟子一直留在昆仑也不妥,师伯若无旁的事,还是让我下山去吧。”
元始闻言并无波澜,慢条斯理地续上一杯茶水,放到云霄跟前,淡淡道,
“汝师还令你好好侍奉本尊,不得违逆,你怎么不听?”
听得“侍奉”一词,云霄手中的杯盏差点没拿稳。回想起那时通天的交代,她一时间都不知该心疼师尊对这个二哥一点防备都没有,还是该心疼自己。
她又觉好气又觉好笑,“可是弟子侍奉的还不够?”
圣人面容沉静,不辨喜怒。答曰,
“略有不足。”
云霄胸中好似憋着一口气,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
“是何不足?那弟子要如何侍奉,师伯才会满意?”
元始微微抬眸望着云霄,平静回答,
“握紧。”
“动作快些。”
“别晕的太快。”
一连三句,不疾不徐。
云霄听了却只觉得一口气憋在了喉咙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脸上发热,说不出是羞愧是着恼。
末了她挤出一个微笑,
“弟子记下了。我亦有些想法,不知当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