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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未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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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的,云霄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见陆压变得那般诡异,孔宣难掩厌恶之色,一边放出五色神光,一边斥道,
“你好歹也是帝俊之后,怎能自甘堕落魔道,连金乌之体也不要了吗?”
青、黄、赤、黑、白,五色光华齐闪动,那九个乌鸦头下的脖颈竟拉长了,完全无视了五色的光华,从四面八方合围向孔宣而去。
接近腹部的位置,陆压的头冒出来,嘶声阵阵,“我十兄弟合为一体,父王若在,也会为我骄傲。”
与那九个鸟头不同,陆压的面孔还是人样,但眼睛被黑色布满,漆黑黏腻的像是要滴出什么粘液来。脸上清晰可见有九根蓬勃的血管,弯弯曲曲,与九头相连,供给抑或是汲取漆黑液体的能量。
见五色神光对陆压失效,孔宣心惊不已。自他集齐五种先天灵物练成五色神光,任什么宝物被神光一刷都会落入光中,与原主断了连接。若是刷到生灵,对方也会即刻昏迷。可谓无物不刷,无人不破。没想到陆压竟会如此诡异。
眼见九头袭来,每个头都有一人多大,孔宣也只能回头对云霄喊了声,“我拦住他,你快走”。
说罢,化作一只巨大的瞠目细冠红孔雀,与其对上。
“孔宣道友!”
云霄心急如焚,找陆压报仇本来是她的因果,孔宣为了帮她才跟来,如今孔宣受困,她怎能弃他而去?
她料定元始把她丢到三山关,让她找到陆压,肯定不会是让她来寻死。当即也不做他想,举剑来迎。
“今天你们都要死!”
陆压的语声扭曲而癫狂。就算云霄想走,它也不会让她走。
九个鸟头极为邪异,长颈的筋膜呈网状密布,六个头围着孔宣,漆黑粘稠的脓液滴到孔雀身上,便腐蚀出一个漆黑的圆点,如蛆虫蠕动扭曲。
而另外三个头与陆压的金乌身体却袭向了云霄。
陆压的眼睛并无瞳孔,羽翅金色与黑色杂糅,无数扭曲的蛆虫又像一只只漆黑的眼睛,随着翅膀扇动,抖落一身的蛆虫扑向云霄。那场面,看一眼,就让人恐惧得浑身发麻。
云霄心知连孔宣的五色神光都对付不了陆压,自己动用灵宝也会被污染。便起法诀,试图划出一道空间屏障将那些漆黑蛆虫隔开。
然而空间法则这次竟然只阻挡了片刻,不多时,那些蛆虫就咬穿了空间屏障,如一只只邪异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追着她,发出混乱的唳鸣。
彼时孔雀华丽的羽毛已黯淡下来,遍布黑点。细长的眼中似也染上了黏腻的漆黑,步伐紊乱,羽翅颤动,跟着陆压的频率发出混乱的唳鸣。
眼看那些蛆虫如密布的雨滴落下,无力抵挡,云霄只下意识抬手挡住了脸。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身上,窸窸窣窣,迅速侵吞她的生机。仿佛她又一次成了风化的石头,在经历着恐惧与死亡,无法动弹,无法挽回,然而她的意识却无比清醒……
这种感觉,不正是跟她第一次演化未来,见到元始的本体而顷刻间死去时类似吗?
第一次遇到很可怕,可第二次遇到那种死亡的恐惧就淡化了许多。以至于她一时想起了元始,不知道该继续埋怨还是该感激祂提前给自己的磨练,令她此刻如此从容。
身躯的生机将要逝尽,云霄却醒着,异常的清醒。
“噗通——噗通——”
恍惚间,云霄听到了原始而野蛮的心跳声。
那震动感却不是来自于她自己,而是来自于地底。一时间,好像她脚下踩踏着某个巨人的胸膛,整片大地都在噗通噗通的跳动。
“噗通——噗通——”
她的心也随之跳动,仿若牵成一线。
巍峨之力来自于地心。恐惧,夹杂着无形的引诱,欲牵引她堕入无尽的地底深渊。
它在沉睡。
而云霄依旧醒着,思绪无比的沉静。并没有感到多少惊慌或者恐惧。
这个沉睡的它是谁?
她已走到此境地,尽自己所能,那个操纵棋盘的祂,也该落下新的棋子了。
*
昆仑,玉虚宫——
“元始,你的心乱了。”
老子落下一颗白子,棋盘上一大块黑子随即消失不见。
棋局分明,白子已胜。
元始面上并未起任何波澜,平淡的表态,“论棋艺,吾自来是不比大兄的。”
老子闻言是摇头,好似随意的敲了敲石桌,语气意味深长。
“师弟手掌棋盘,任吾棋艺如何,又岂能越过了你?”
元始眼中微暗,挥手令白鹤童子退走,方才皱眉道,“大兄谬赞了。”
“是否谬赞,你我心知肚明。”
老子张目环顾四方,缓缓道,“论起谋算天道,吾不如你。”
元始抿了抿唇,停顿片刻,方才回应,“大兄此话在昆仑说说便罢,若在别处,还当谨慎才是。”
老子笑笑,“师弟把整个昆仑都祭炼成了空间法器,此间师弟便是天道,吾自是不惧。”
“大兄好眼力。”
元始将手中迟迟未落的黑子放下,平静的说,“我认输,大兄想问便问吧。”
“你现在倒是坦荡了。”
老子凝视着元始,笑意无声的减退了,以前所未有的正色逼问道,
“若非方才你突然心境不宁,显出破绽,还打算瞒着吾到什么时候?”
元始垂眸不语。无形的风吹动了袍袖,他见足下黑白双鱼游动,先天至宝太极图不知何时已被老子布下,不由得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
“不会很久了。”
他回答,然后紧紧握住了方才感到疼痛的手腕。
*
无形的力量跨越了空间,犹如正午的烈阳,将热力与生机毫无保留的传递而来。
云霄感到手腕在发烫。
然后不仅仅是手腕,她的整条手臂,手足,胸膛,腰身,喉咙,无处不是紧缚感与其附着的烫热。
如同大地和天空,深渊与瀚海,冰与火,两种截然不同又有些相似的能量以她的身躯为战场,令她在死生间来回拉扯。
这个过程很快,或许现实中的时间过去了很久,但在她脑海中真的只过去了一念那么短暂。
热力从云霄的神魂深处涌现,她的道侣在一瞬间就占据了绝对的强势,以摧枯拉巧之势,顷刻间逼退了死亡的恐惧。祂在她体内燃烧。仅仅给她留下一线与地心之物似有若无的感应。
这一丝感应,便是元始此次让她前来的目的吗?
云霄异常清醒的猜想。她感知到身体已经恢复,睁开眼,便看到陆压震惊的脸。
那颗折叠在腹部的人头扭曲得不成人形,“你怎么能抵抗无上圣神?不可能,不可能……”
这处地缝里已经被黑色粘液填满,唯有云霄周身遍布灰白相间的清光,与陆压造成的金火黑液从颜色上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透明的触手自光明中衍生,缠绕在云霄身上,如同裙摆披帛摇曳摆开。
【想吃】
【吃吃吃】
她听到触手们直白的渴求,有对她的,还有对那些漆黑粘液的。云霄能感觉到自己与它们之间的联系,一丝丝微弱但牢固的契约,足以让她能操纵它们,如臂指使。
她心念微动,灰白的清光便铺散开去,显出狰狞。触手们一端依然缠绕着云霄,如饥饿的凶兽冲向陆压,熟稔的吞噬那些漆黑粘液,撕咬九个漆黑充满死气的鸟头,却对金色的太阳真火与陆压本身视若无睹。
快要污染成黑色的孔雀也被挖了出来,吃掉粘液,把孔雀扔一边。云霄探得孔宣并无性命之忧,稍稍安心,才又看向陆压。
九个鸟头被咬的七零八落,陆压领悟到跟灰白触手间的差距后,再无之前的神气。它发出一声悲痛的哀鸣,引爆了九头的部分。
黑色粘液漫天散落,分毫冲不破灰白的边线。陆压的身躯变回小三足金乌的模样,趁机卷走了部分粘液,破开云霄之前布下的空间结界逃走。
云霄本想阻拦,心头却升起一缕玄妙的感应。
【留下,有用】
所以元始能够用这种方式跟她交流?祂一直注视着她?那她心中所想祂也能知道吗?
想到元始,云霄一时间思绪纷纷。突然意识到,她竟然在堕入此等生死困境的从头到尾都没有畏惧过什么。
为何?
归根结底,一是她认定了这些经历都在元始的设计中,二是源自他们的契约,她是祂连接平行时空的意识碎片的锚点,神魂烙印相交,祂不可能害她,更不会坐视她死去。
自己是否对元始信任太过?云霄别扭的想到,她分明是憎恶祂的。
她暗自反省,虽然厌恶和信任并不冲突,却也不该丢失了应有的敬畏之心,全心依赖一个怪物,哪怕,祂已是她的道侣……
*
“那就从你方才缘何会露出破绽开始说起吧。”
昆仑山,万世同根的茶树旁,老子斟了一杯茶放在元始跟前,语声平和的问道,
“成圣数万载,历经三次天地大劫,元始,这世间还有何事能使你心绪不宁?”
元始垂眼,看着玉杯中浅绿色的茶汤漾开波澜,仿佛能透过那波纹看到一双含着晨雾的杏眼,看到那不知何时便会触及的未来。
缘何会心绪不宁?因为他在分化为男体之时窥见了一点未来。
那双眸中水雾朦胧,仿佛有千丝万缕的情绪,将他缠绕。
她说,我有些后悔。
恨,爱,嗔,痴,层层叠叠的波澜,在数个未来凌乱破碎的一个画面中砸向他。
他畏惧那双眼,又忍不住想靠近那双眼。他靠近那双眼,又畏惧注定会迎来的结局。
“我看到了未来。”
元始拈了一片茶叶放入杯中,如同也掩盖住了那一丝不可说的情绪。然后抬眸,告知老子。
“昔日盘古父神开天辟地,清阳上升,而浊阴下沉。父神的元神结合清阳之气化为我三兄弟,如今地心之物,却也离苏醒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