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青竹叶

12、玩偶

　　“会说话？”后排的陪审不小心发出声音。
　　“这是‘腹语’玩偶，语言本就是它迷惑人心的技能。它是极少数能和人类语言沟通的异常物品。”叶首席随口解释一句。
　　“抱歉。”陪审们都闭上嘴，他们不能发出声音扰乱考官，还好叶首席脾气好。

　　画面里选手江山已经和玩偶对上话：“你的声音为什么这么像我？”
　　“因为我就是你啊，”玩偶发出嘻嘻的笑声，“我知道你所有的事，你所有的痛苦，和不甘。”

　　“在一般事件里，能沟通都是加分项，但对这种以语言迷惑人的异常物品，拒绝沟通才是最佳解。这位选手太过松懈。”
　　考官苏眉的眉头紧皱，众多选手里，这位态度最轻慢。
　　他简直就是误入的普通人，一无所知，自由散漫，操作格外愚蠢。

　　另一个考官吴大更是笑着说：“做好准备，这一场的第一个淘汰者要出现了。”
　　每场考试都有人横着出来，外面的医护早就做好准备抢救。

　　接着，他们看到选手江山用一种浮夸的语调夸玩偶：“你中文说得好好。”
　　玩偶露出獠牙：“我就是你。”
　　“字正腔圆，没有口音。外国的玩偶都像你这么厉害？”

　　玩偶说玩偶的，江山说江山的，他们看起来在对话，其实在两个频道。
　　“你的妈妈不爱你。”终于，玩偶发狠了，它吐出了对西方人伤害一万点的攻击。
　　江山从容点头：“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

　　“不但我妈不爱我，我爸也不爱我。我四岁被拐，被虐待了一年四个月，又流浪了三个多月，他们离婚分别有了二胎。
　　“初中我爷爷去世，给我留了一栋三层小楼和钱，他们立马以幻想症、精神分裂症有攻击倾向的理由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然后瓜分了我的招待所。
　　“这些我都知道，还有呢？”

　　江山淡定砍自己几刀，低头期待地看着玩偶。
　　“？！”玩偶麻了，它眼珠子一转找出新的攻击点，“你在学校不受欢迎，你是一个小丑、矮子、书呆子。”
　　“对，我一个人孤立了全校，我还是个不讨喜的学霸。你要不说点我不知道的？”

　　东亚人的精神承受能力恐怖如斯，两句话把玩偶说懵。它欲言又止，半天没下文。
　　见状，江山凑过来，他拿着纸和笔，挤眉弄眼：
　　“到我了。”

　　“你是不是哪个腹语恐怖片出来的？恐怖模式是模仿我的声音，模仿我的行为模式，甚至对我进行心灵解剖？”
　　玩偶卡住了，脑袋开始冒烟。

　　“我记得这类恐怖片的底层逻辑是，腹语者利用玩偶表演，因为技艺高超所以活灵活现，但事实上，有这样的效果，是腹语者有多重人格，玩偶是其中一种人格。
　　“所以，你是依附于玩偶身躯的恶灵，还是因为主人的恶意衍生的某种物灵？你的身份认同是什么？”

　　“我、我当然是约翰，神奇小子，约翰。”
　　“真的吗？”江山停下笔，发出疑问，“假设你是物灵，因为主人的影响对人类抱有强烈恶意。那么你怎么确定，这种恶意出自你的本心，而非强行植入的程序？”

　　“当然！我确定这是我的意愿，残忍地玩弄你们这些可恶的人类……”玩偶发出尖锐的叫声，它的陶瓷面孔都要裂开。
　　很显然，它快破防了。

　　“听起来，你是独立的，你的身体逃脱了控制，但从行为看，灵魂还一直连着看不见的丝线。
　　“也就是说，你没有摆脱玩偶的身份，就算现在也一直被人玩弄，当然，是被前主人玩弄。
　　“就算死了，你还是在他手心里。”

　　“你胡说！你在胡说！”
　　玩偶尖锐的声音都要震破耳膜，它再也不想待在这里。
　　江山立刻放下本子，把试图逃走的玩偶抓住：“你对这个世界有知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吗？还是一开始懵懵懂懂，后面变成这样？”

　　玩偶看着兴奋的人类，目光呆滞。
　　“啊~~~我懂了。所以诞生就受到影响，还自认为出自本心地到处制造杀戮。真是太可怜了，你就好像被命运强*了，还生下孽……”
　　“啊！啊————”

　　玩偶几次试图逃走，都被抓回来。
　　选手的每一句话都能造成一万点有效伤害，而它不断言语攻击，江山也只是露出‘继续啊，小猫咪’的包容（划掉）侮辱性表情。
　　考官们在裁判室都感觉到了腹语玩偶的窒息。

　　叶首席低头翻看资料：
　　“这个玩偶在国外制造了三起重大刑事案件，时间跨度为80年。
　　“它的制造者和表演者是一个连环杀人犯，但后来发现，他是双重人格，杀人的那个人格就是时常用来表演的玩偶人格。”

　　也就是说，江山的猜测完全符合实情，难怪一戳一个准。

　　这只玩偶因此变成异常物品，并被收入灵异博物馆。但后来国内一个收藏家将它带回来。
　　当然，还没到手，就被他们‘清洁大师’没收并罚款，罚了对方三分之一身家。
　　进口这种危险的洋垃圾，不罚他罚谁？

　　“这只腹语玩偶的危险等级为D，能读取记忆，放大心里的恶念。
　　“它有一定行动力，喜欢在黑暗中制造各种意外，猎物心生恐惧就会被它抓住破绽，放大恶念和痛苦。
　　“被蛊惑杀人的那几个受害者，本身就处在十分痛苦的人生阶段。或许过段时间他们会走出来，但他们遇上了这只玩偶。”

　　他点评江山的表现：
　　“选手莽撞，但在心灵保护这方面做得不错，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能被攻击的破绽。接下来就看他如何清理这件异常物品了。
　　“没有出结果之前，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虽然选手江山的应对合格，主考官依旧谨慎而保守。

　　“这个选手毕业于能力者大学，他们老师应该教过如何应对别国异常。”考官苏眉翻看选手资料。
　　腹语玩偶并不是宗教异常，也不是有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沉淀的怪物，相对来说比较好处理。最简单的就是圣经、圣水、十字架，算是针对西方细菌的广谱性‘药物’。

　　“或许会有意外惊喜。”第三位考官叫吴大，平时就是吊儿郎当的人，这会儿更是翘着二郎腿晃荡。
　　画面里的腹语玩偶已经不动弹了，一副被玩坏的样子。吴大用了一秒同情它，剩下59秒都在笑。
　　他期待看到不一样的清理过程。

　　“抱歉哦，比赛规则是毁灭。”采访结束后，江山从包包里拿出榔头，玩偶在他手心尖叫。
　　就在他举起榔头准备人道毁灭时，左侧的墙壁‘轰’的一声破开大洞。
　　砖石碎片和鲜血一块儿飞，江山及时用包和玩偶挡住碎片，但手臂还是中招。碎砖砸在手臂上，一声闷响。

　　“咳，咳咳。”他挥了挥手，挥开粉尘，眼前却不是墙壁和大洞。
　　“这是哪儿？”
　　他又进幻境了？

　　眼前不是比赛时的小隔间，而是一栋乡间别墅，他站在大厅位置，能透过玻璃看到外面修剪平整的草皮和远处的乡村景色。
　　但怪异的是，明明是白天，整个世界却是灰冷色调，有一种BBC滤镜的质感。

　　江山环顾四周，他发现墙上挂着好几个十字架，还有弓弩、来复/枪。一面墙上用钉子扎着些纸质资料。有手写，也有报纸剪裁。
　　“连环杀人案件，目击者称面具怪人……”
　　“咯咯咯。”手里的玩偶发出阴冷的笑，“看起来，你的处境很危险。”

　　江山没有理它，他大概知道了墙上这些资料在说什么。
　　平静了三十多年的小镇发生了许多可怕的事，年老女性居民惨死家中，门和窗户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从作案痕迹看，是同一个人所为。
　　有目击者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怪人。

　　这算是幻境给的提示吗？

　　“救命！救命！”外面传来呼救声。
　　江山第一时间拿墙上弓弩。
　　一楼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外面有个狰狞的黑人追着一个受伤的白人。
　　黑人雄壮带着杀伤性武器，白人瘦弱，手无寸铁。

　　“救命！”白人捂着手臂哭喊道，他冲进屋子，“快关……”
　　一支箭矢射穿脑门，白人小伙应声而倒。
　　后面就是举着弓弩的江山。

　　担心对方死得不够彻底，他拿着弓弩，对着喉咙、心脏、肺、膝盖和男人第三条腿都来了一下。
　　“啊——”它痛苦地捂着裆，两眼怨恨地看着江山。
　　墙、地板和周围一切都像是烧着的报纸，露出真实模样。
　　幻境破了。

　　江山站在一堆水泥碎片里，他对面有一只露出本来面目的怪物，无发无眉无须，惨白的皮肤贴着骨头，蛋形的脑袋嘴占了一半。
　　它那比人类更长的双手这会儿正捂着裆，还在幻痛。
　　怪物的不远处，是被生生撕裂手臂和大腿的倒霉选手，翻着眼白，进气没有出气多。

　　江山拿出斧头，装上手柄。
　　怪物终于反应过来，它爬起来，只是还没发出有效攻击，头就被一把砍飞。
　　江山找的时机刚刚好，找的位置也刚刚好，怪物还没有从兄弟射穿的痛苦中恢复，它的脑袋就搬家了。
　　接着是手、腿、肚子都被砍成两截。

　　江山的手臂受伤了，但他挥舞斧头的每一下都用尽全力。
　　能看出来，他动作熟练，心态还很稳——就是要怪物变成碎片，死得不能再死。
　　被丢在地上的玩偶瑟瑟发抖，它眼睁睁看着隔壁窜过来的怪物被砍成一块一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怪物的头滚进乱石堆，还在不甘心地怒吼。
　　“废话不是？老黑出门打个酱油都会被盯上，他根本没有连环杀人的条件。”
　　“你能听懂我的话？”头颅不滚了。
　　“这很奇怪吗？还有，连环强/奸杀人案通常不会发生在跨人种之间。”

　　江山已经把其他躯壳砍完了，就留下一颗头，他双手拿着斧头走过来，嘴里还在问：
　　“怪物的外表体现本质，行为模式代表思考方式。比方强健的肌肉、硕大老二体现了暴力和性，那么你的瘦骨如柴和诈骗属性代表什么？”
　　这话大概把怪物问住了，它一颗头呆呆不动。

　　“傻瓜，说明你没有魅力还性无能啊。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件事全世界都知道了。”
　　江山说完就把头颅砍成两半，怪物眼里的光彻底熄灭，白色的头骨就像坍塌的沙堡，散成骨灰堆。

　　一切尘埃落定。
　　江山用脚踢开骨灰堆，里面出现一张人皮面具，破破烂烂已经不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