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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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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上有阵阵微风,霓虹灯下的江水晕开七彩的涟漪。从她们所坐的座位望出去,能看到旧城里这几年逐渐伫立起的高楼大厦,与四处依旧平矮老旧的小楼格格不入。
“你先看看,随意点。”
周一茗在服务生介绍过今天的特色推荐菜品之后,先把菜单递给了陶济。
在石洲市生活的这几年里,陶济从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地方。大概这就是本地人和外地人的区别。这处江景餐厅设置在写字楼的中层,往上是陈三水的电商大厦主楼,往下是新搬过来的大剧院,在非周末的时间里,院门禁闭,人流稀少。
环绕音响里放的是不常听到的独立系音乐,歌词在说着一些生活情感中的牢骚不安和躁动。周一茗脱下她的棉呢子黑色大衣,折叠过一层,随手放进四方桌旁边的竹篮里。握着玻璃杯喝柠檬水的手指,一节一节棱骨分明。
陶济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翻看了几页,偶用上挑的眼神打量了几眼忙于回复手机信息的周一茗几眼,合上菜单,递还给了周一茗道:“你定吧。”
她答应这餐饭,并不是为了这餐饭的本身。
果然,周一茗表现出了一如既往的熟稔,在问过陶济的忌口后,三下五除二的下了单。其实,在这两次短暂的见过周一茗的场合之中,陶济都对她有些羡慕,这种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的魄力和自信,对自己的决定毫不怀疑,这是她在不断修炼的事。
陶济回忆起自己克服了好几年的瞻前顾后,现在想来,那些时刻似乎都不过是在白白浪费时间。因为,到最终她要做的事,总是走向随自己心意,谁劝也起不了作用,只认自己的死理。所以,与其到头来都是一样的结果,倒还不如像周一茗这样,来得爽快得好。
“冯科长坐过跨江渡轮吗?”
江面上停泊着好几艘轮船,有些停在岸边,有些正在江中行驶。陶济忆起每次白日里从两边大桥上走过时,看见过江边船只上挖沙的机器。
“早前,跨江大桥没修好时,我们从江南江北往来都得坐渡轮,二十块一个人。后来修了桥,大家开始嫌弃渡轮速度慢,这块儿也变成了观光旅游的场所。晨曦和余晖时,坐渡轮特舒服,景色也特美。”
如果说,在初见周一茗时,觉得她这个人可能不大容易亲近,但是只要她一开口说话,说起故事来,那种不易亲近的感觉就会告诉你,不过是一种错觉而已。陶济眼前的周一茗眉眼飞舞,恰恰和那张拿着奖杯的短发少女对上了号。
“以前我在江南那边读书的时候,晨跑路线就是沿着沿江大道跑,一个上午路过渡轮口两次,每次都特别想上去坐渡轮。江上全是清晨的光,渡轮它就正好往光中心跑啊。”
在周一茗的口中,并未有任何关于读书时期中不可提起的忌讳,她一边说,一边还用手在临窗上比划着,一笔又一画地指出当时的位置和路线,“还有傍晚的时候,夏天里天下得特别晚,我们一群人吃完饭,天根本不算得黑。我们就会跑到江边来坐渡轮,坐到江北,然后再从一桥夜跑回来。当时单纯的就为了看个落霞,那个时光真的特别美。”
三月的天黑得特别早。如果是说七月,隐约中陶济也记得石洲市的夏天会亮得特别久。有时候甚至到了晚上七点,才会开始慢慢黑起来。
“是吗?我从来都不知道,也没坐过这里的渡轮。”
不知道是这江面上的光霞吸引人,还是周一茗说得吸引人,陶济倒是真的有了想去坐一趟看看的心思。
“是的,相信我。现在月份还太早,早上江上积雾,云层也厚,层光透不下来。等入夏了,我带你去看,带你坐渡轮。”
陶济不置可否地瞪大了眼睛,室内的温度模糊的在她的隐形眼镜片上镀出了一层雾气,让她看不真周一茗脸上那抹无防备却又坦诚的笑容,霎时间彻底抹杀了她身上的凌人气息。
“我还记得,当年我还在读书,江南原本只是几所大学城的人气,沿江风光带也才刚刚修建好。市政府为了引流和拉动江南的发展,每个周六就会在沿江风光带那一线弄一次音乐烟花秀。每一次都车水马龙的。那会儿简直了,直接把我们的夜跑训练给拘在了学校里。现在江南发展起来后,烟花秀也给取消了。说不清这到底算不算是个好事。”
说来说去,全都是周一茗在警校时的故事。想来也是,就算有了一个较为凄惨的结尾,但终究最青春、也最辉煌的时代都在这里。若是能够用这些斑斓的记忆,来抹灭掉那些不堪的往事,也未尝不好呢。
周一茗说道间,桌上已上了两小碟开胃小菜。脆萝卜条,拌黄瓜条,都是石洲市当地的做法,略微带些酸甜口,正是陶济喜欢的口味。
“听赵队长说,她是你学妹。”
看着周一茗用筷子捡了第一口菜,陶济装作寻常的问道。
周一茗挑眉看了一眼陶济——这是她惯常的一个动作,陶济发现了——脸上没有表现出其他的异样,反倒是快速的塞了两口菜,嚼了几口匆忙下咽后才接话说道:“那家伙,这么快就把自己家底和你说了啊。看来你们的关系还不错呀。”
“这倒不是。”陶济吃东西有些挑挑拣拣,半天才咬了一小口脆黄瓜,细细咀嚼着:“只是赵队长,还有你,似乎都是警线系统的名人。八卦听来听去,总会知道的。”
“冯科长是做技术专业的,原以为对这些个俗事烂瓜没兴趣,没着想,还挺八卦的嘛。”
周一茗的语气不是不满,也不是调侃,更像是陈述一件既定事实一般的平静。时间走进就餐高峰,餐厅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成对结伴的人。陶济抿嘴笑着,配合着她圆溜溜的双眼,满脸皆是无辜。
可惜这种无辜在周一茗那里毫不奏效,她放下筷子,一手撑着下颚弧线分明的脸颊,一手玩弄着放在餐桌上黑着屏的手机,带着一副自豪又势在必得的表情说道:“那你也肯定八卦到了我犯事坐牢的事情了吧。”
换做别人,或许会被周一茗眼下掌控局面、盛气逼人的气势所蛊惑,自觉收敛住对她的好奇心。但是陶济不是,她也学着周一茗的模样,收拢了筷子,改用双手撑脸颊的姿势,继续扑闪着她纯真的大眼睛追问道:“是的,周警官。所以你能告诉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前因后果吗?”
若是说周一茗没有猜想过,陶济之所以会答应这顿饭的邀请,是出于某种所图的原因的话,那一定是假话。但就算在一来一往的对话之中,她对陶济想了解的是什么事情心知肚明,她依然被陶济那句简单的“周警官”给搅乱了心神。
这个称呼,在她生命中消失了有多久了呢?
今天见到的陶济和前几天在火锅店里见到的陶济完全不同。那天的她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身干练的小西装,神色疏离,沉默少言,完美的贴合了她作为一名法医的职业身份,成熟稳重且可靠。
但是今天,陶济扎着马尾,圆领T恤外面套了一件牛仔外套,浑身上下尽是才离开校园的学生气,与她此时故作稚嫩的神情相得益彰。
正当周一茗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打算用其他石洲市的往事将这个敏感话题带过时,一片木质的水果刀刀鞘打断了她们这一刻存在的独有气氛。深棕色的刀鞘径直往近周一茗那处的桌腿上扫来,随即触弹到了周一茗的脚下。陶济和周一茗大吃一惊,顺着刀鞘飞来的方向看去,眼前的场面让她们下意识的作出了职业性应激反应。
周一茗几个健步向前跑去,对着一西装男子使出几记擒拿手,反扣住他的持刀右手。再来两下扫腿,轻松地将该名男子制服于脚下。陶济也没落后,她跟着周一茗的快步,目标锁定般地往正逐渐躺倒在地毯上、浑身冒血的男子身边跑去。此情此景她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跪在地上,双手按压住男子不断流血的腹部和胸口。
“快报警!快叫救护车呀!”周一茗大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