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花与修真路（女主仙侠GB）》庚申夜雪

32、看见

　　雨止云收，轻柔的吻仍然细密地落下来，就像对方的爱意一样，绵延不绝。
　　“咦？这是什么？”商聿璇注视着少女的额头，伸指触摸，语气有着微微的惊讶。
　　光洁白皙的眉心处，突然浮现出一朵十条花丝的合欢花印，泛着淡淡的红光。
　　此时江南烟也感觉到了眉心的灼热，变出镜子来一照，心中了然。
　　“这是我们合欢宗心法进阶时出现的印记，”她解释道，“之前花瓣是五丝，现在变成了十丝，这代表我领悟了《韶光典》的第二重，精神力也随之增强。这第二重的特点，是能够略微影响别人的神识，动摇别人攻击的准度，这倒与我最近修炼的精神力不谋而合。”
　　“不对呀，你这心法顿悟的时机怎么如此奇怪……”商聿璇思忖道：“方才我们，可并未在修炼什么。”
　　……！
　　“别说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江南烟连忙打断他，仿佛猜到了什么，内心羞不可抑，只顾把脑袋往商聿璇怀里埋得更深。
　　“是吗……”商聿璇见少女满面酡红，似也猜知了一二，轻笑一声，帮她慢慢穿好衣裳。
　　此时，听波水榭榻上沉睡的江南烟，眉头舒展，面容也恢复了些许血色，呼吸变得平稳而深长。商聿璇随着她梦境转换而悄悄离开，回到了现实中，轻轻为她盖上薄被，然后悄然步出中庭。
　　手抚栏杆，抬头望月，想起方才梦中种种，不禁会心一笑。
　　九十韶光如梦里，寸寸关河，寸寸销魂地。
　　秘典难参，迷津未悟，只因未到动情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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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息了一日，江南烟的精神体又站在了泣神幻境之外。
　　不知她在想什么，垂头脸色紧绷，迟迟不肯迈出一步。
　　“怕疼了？”商聿璇早察觉出不对劲，上前按住她本体的脉搏，低声道：“你在恐惧。”
　　是肯定的语气。
　　江南烟深吸一口气，她是凡人，不得不承认，难免有些意志摇摆的时刻。前天那次试炼，光是穿过第一重城门，就已经让她的精神体饱受折磨，险些崩溃。如今一想到要练精神力这件事，连腿都是打颤的。
　　“不用怕，若觉得时机不成熟，可以晚点再来，修行，还是得循序渐进。”商聿璇说道，一边看着她的表情征求意见。
　　“我不能走，”少女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时间了。我的仇人也在变强，我怕再拖下去，我会越来越赶不上他。”
　　“老师，能不能请你……”少女犹豫着道。
　　“什么？”
　　“一脚把我踢进去吧！”
　　商聿璇愣住了。
　　少女的精神体可怜巴巴地说：“就这样吧，老师，我做不到的时候，请你帮我一把。”
　　商聿璇忍俊不禁，袍袖轻挥，一阵风便将忐忑的江南烟吹进幻境里去了。
　　天赋不是最好的，恒心不是最佳的，可即使断断续续，哭哭啼啼，却永远不肯放弃，这不就如他自己当年一样吗？
　　南烟。
　　我相信你，一定会达成心中所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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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重城门。
　　刚一靠近，城门便向两边洞开，可是她刚一迈入，便有一股巨大的精神压力扑面而来，仿佛头顶落下一座无形的泰山，压得江南烟直接双膝跪地，无论怎么挣扎，就是不能起身。
　　太难了……不知道精神体的膝盖，会不会压变形啊？
　　咬紧牙关，集中精神力，两个时辰后，她终于将膝盖抬起了三寸的距离……
　　这一次，她在幻境里呆了三天仍未出来。等到终于能扛着压力直起身、可以迈步之时，那压力仍然如千斤坠一般，让她双肩颤抖，每迈出一步都如蜗牛拉车一样，无比艰难。
　　商聿璇在海上静静地看着，眼神中既有期待，也有担忧，但更多的，是对江南烟发自内心的敬佩。
　　一个本不擅长精神力的人类女子，竟然能够用意志，把自己的潜能开发到这般地步。
　　从当初一念恻隐救下她，到如今熟知她的性格，倒真是个意外之喜。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江南烟在“泣神炼境”中不断地挑战着自我。每过一重城门，压力便增加数倍，神识所受的伤也要严重许多，于是每天结束后，就要出幻境去找商聿璇，让他为自己疗愈识海的伤势。
　　梦里的老师很温柔，江南烟颇有些留恋，可能是因为都是梦吧，梦里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幻想，所以老师才会回应她的大胆的冒犯。
　　第九重城门。
　　走到这里，她的神识渐渐可以“感知”到一些影像了，一开始是非常朦胧的昏黄光晕，随着精神力的增强，这种呈像越发清晰。不知道为何，当她终于体会到这份来之不易的“视觉”时，内心竟没有最初想象的狂喜。
　　也许依靠汗水获得的成果就是这样吧，不同于运气给人的得意，而是淡淡的，踏实的，平静的。
　　这是不断放下幻想的过程，接受那个天赋平平、而不得不把铁杵磨成针的自己。
　　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扭曲，针对她的精神力攻击幻化成了几十只饥饿的蝙蝠，她必须不断操控精神力控制这些蝙蝠，让其靠近她时偏离方向，才能避免被蝙蝠咬伤。这一关考验着她的精神专注力和反应速度，江南烟全神贯注，一次次地化解着危机，任由蝙蝠群在她身旁漫天飞舞。
　　终于，第九重城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
　　长长的直道向前延伸，尽头便是那最后的试炼——登上中央城楼，摘下金色的王旗。
　　江南烟脚尖点地，身形猛然向上拔起，意图直飞上那威严高耸的金色楼宇。这时，一片铁甲碰撞声响起，原本空荡的城楼上突然幻化出无数黄金铠甲的弓箭手，他们面目如同兵马雕塑，一个个剑拔弩张，指间弓弦缓缓绷紧。
　　哼，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江南烟在空中轻盈折转，未及躲避，便听得“咻咻”声响成一片，千万支金色箭矢如飞蝗般疾射而来！箭阵瞬间遮蔽了天空，而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将她的精神体一举歼灭！
　　这些箭矢属于精神力攻击，直接格挡是无用的，而且精神体被射中的话，回到肉身一定会头痛难忍。江南烟双目微转，在这一瞬间，精神力释放而出，有如无形的巨手，强行向两边分开箭阵，让那原本致命的箭矢纷纷偏离轨迹，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城墙上的弓箭手再次张弓，又一波箭阵开始酝酿。与此同时，地面上幻化出近百辆战车轰隆隆向她冲来，车轮滚滚，震得地面都在颤抖。战车上，手执长矛戈戟等各种兵器的士兵齐声呐喊，气势汹汹地向她发起攻击。城楼上更是不断投掷火石，燃烧的石块带着炽热的高温，如流星般砸落。
　　江南烟身处这重重包围之中，内心只闪过一丝慌乱便静了下来。她迅速观察着周围的局势，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应对之策。
　　就这么办！
　　深吸一口气，将精神力全力释放。在她的影响下，第二波射来的箭矢竟然开始相互碰撞，改变方向，朝着冲来的战车和士兵飞去。一时间，不少战车因为马匹被箭矢射中而失控，相互碰撞在一起，造成了一片混乱。
　　紧接着，江南烟再次施展精神力，操控着那些燃烧的火石改变轨迹，纷纷砸向密集的士兵群。士兵们顿时阵脚大乱，躲避不及，被火石砸中的人形俱都灰飞烟灭。
　　趁着这混乱的局面，江南烟身形一闪，迎着分开的箭雨冲向城楼。途中，将头发削下一簇，幻化成绳索抛出，另一头固定在墙上。然而，城楼上的金甲士兵发现了她的意图，试图砍断绳索。
　　江南烟双目扫视上方那一排士兵，精神力无声漫过每个人的身体，被她目光挨个扫过，士兵们的动作瞬间便缓慢起来。
　　这般声势，也不过是纸老虎嘛。
　　江南烟嘴角弯起弧度，她拉紧绳索，一边躲避箭矢落石，一边快步蹬墙，迅速上了城楼。
　　庄严的金顶上，那面金色战旗就在眼前猎猎飘扬，江南烟逐渐靠近了王旗，激动之情几乎无法按捺。正当她手指快要触碰到旗杆之时，面色突然一紧，迅速回身，紧接着一指点出——
　　身后不知何时，有一只漏网的金箭破空射来，被她截留在指尖。
　　距她后颈只有一步之遥。
　　那锋利箭尖滴溜溜旋转着，被她食指按住后，金色微芒泛起，金箭消失于无形。
　　江南烟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功败垂成。
　　少女伸手抓住王旗的旗杆，猛地一扯。
　　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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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我成功了！我摘下了王旗！”
　　紫衣少女的精神体从蜃楼一跃而出，一头扎进商聿璇怀里，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却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商聿璇轻抚她的长发，脸上亦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不过现在赶快回身体里去吧。”
　　嗯？商聿璇又推了推少女，却发现她呆呆地仰头望着自己，纹丝不动。
　　“怎么了？”
　　江南烟的精神体与□□不同，精神体的双眼还是完好的状态。所以商聿璇很清楚地看见她圆睁着一双杏眼，脸上满是兴奋的光彩。
　　“老师，原来你长得……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
　　这是她四年多以来，第一次看见救命恩人的面容：长方脸蛋，平直疏朗的双眉，眉宇间透着一股温润清和的书卷气，玉簪横绾，墨发微卷，儒雅中更添几分洒脱随性。平心而论，他不是那种顶惊艳的长相，然而极是耐看，惹人亲近。
　　也许这就是古语说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吧。
　　“你真的……可以用神识看见这个世界了？”商聿璇眼底也闪动着激动的光芒，但却是为她而高兴。
　　江南烟用力点点头：“我看见天是蓝的，海是蓝中带碧的，我看见那片蜃楼是金中有彩，看见听波水榭的波光像五光十色的琉璃……我还看见，你的眼睛里有我的倒影！”
　　商聿璇将少女搂得更紧了些，江南烟把玩着他衣饰上的珠链，闭上了眼睛。
　　只听到他在耳畔轻声说：“这苦总算没有白吃，你真的……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