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赛博还是修真？》一寸木鱼

10、真实（下）

　　意识逐渐回笼，脑海慢慢清醒。

　　她睁开眼，面前是从未见过的高级休息室。精细的机械控制沙发覆盖着一层柔软的真皮，旧世界大师的真迹字画，甚至脚下的触感是毛茸软和的，那是在联邦成立之后只对上等公民开放通道的手工编织地毯。

　　慧慧的眼睛慢慢睁大，面前是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她穿着课本里才见到过的绸缎制成的衣服，盘着头发，目光像一只猎鹰一样盯着慧慧。

　　“你好，柳慧。”她说话了。

　　“你是我们人源计划开启以来，第一次所见具有精神超高波动值的公民，我们诚挚邀请你加入该计划。”女人说话的姿态很优雅，这时的她像一只狩猎的猎豹。

　　慧慧不甚清晰地看了对方好几眼，压下心中一阵阵的恐慌：“不……我不要……放我回去……”

　　女人身上的威压感越来越大，慧慧的手微微颤抖，鸡皮疙瘩炸开，她直愣愣地盯着对方。

　　对面的女人是看不清脸的，像一团肉色的马赛克。慧慧知道那是现在最先进的技术，能让人面对面交流的同时保障面容隐私，甚至细微改变身体状态，达到伪装的效果。

　　女人的嘴巴又张开了，她重复道：“我们诚挚邀请你加入人源计划。自我介绍下，我叫何顾，是人源计划的负责人。在数据世界中，你将不会有任何苦难，想要什么都可以编码而成，数据如此美丽。”

　　她的脸上好像露出一个笑容，似乎是陶醉，可慧慧只觉得恐怖。

　　慧慧的大脑开始工作，她搜挂着脑海中任何与女人所说相近的词汇，很可惜，她费劲全力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什么能源计划。

　　前方升起一道全息投影屏，光幕一样隔绝了她与何顾，何顾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是告知，更像是蛊惑。

　　全息屏展现着能源计划的创立目标与构成，随着何顾的讲述，这个计划在慧慧脑中逐渐清晰明了。

　　人口成倍增长，科技机械发达，原先开发的能源根本不够用，所以相当一部分研究拨给了能源领域。

　　“人源计划”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诞生的。

　　研究员们研究到了人脑上，发现能源可以由人类大脑的情感波动值来提供，将人类当作电池，供给其他人类生活。

　　情感与感知越丰富，作为人类电池提供的电力就越强，持续性也越久。

　　可在这个两极分化的环境中，除了上等公民有正常的娱乐生活与艺术活动外，其他人类疲于奔命，榨干生活中的每份每秒工作学习，根本无暇顾及精神世界，早就麻木不堪，自然也就没有了成为人类电池的初始条件。

　　研究员们一开始也提出过以负面情感为电池，效果并不好。假使一名人类的负面情感能供应一名上等公民正常生活一周，那么这名人类的正面情感就能供应使其生活一月。在这样的基础下加上一些特殊正向的感知环境，还能继续加大电力，实现持久化，避免杀鸡取卵。

　　早在十多年前，上传大脑意识到云端的技术就被开发出来，上等公民有钱有资源为自己打造意识世界用来享乐。这项技术逐渐成熟，甚至让人成为数字生命达到近乎永生的效果也不难。于是，研究员们自然而然地将数据化世界与人源计划结合在一起，为每个人类电池打造独有的世界，放大他们的电力，供给上等公民生活。

　　计划开启之初，借着人口筛查的名义一批一批地录入所有区公民的信息，确认指纹与虹膜，检测大脑波动水平。

　　一开始，还是以自愿为主，有很多底层人乐意参与这个项目，比起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毫无概念地活在虚拟世界中当然更让人快乐。

　　不过很快，负责人源计划的研究员就通过对这些自愿者的检测再次提出对人类电池的一项发现，寻常人充当人类电池的回报与消耗构建数据世界花费的成本持平，只有高波动值的人类才能真正达到人类电池的效果。

　　而往往高波动值的人类都是上等公民，他们受过充分艺术教育，有时间进行文娱活动，自然也就拥有更高的感知力与情感。

　　人源计划进入下一个阶段，绑架与强迫底层乃至中层高波动值人类，迫使他们加入人源计划。

　　柳慧就是这样来的。

　　在筛查信息中看到她的水平值时，所有研究员都大吃一惊，屏幕后观看的上等公民们露出了贪婪的视线。

　　……

　　构造舱很大，是她记忆中半个白色集装箱的大小，进入之后都是数据构造的范围。

　　慧慧坐在构造舱正中间的纯白数据床上打量着这个地方，就是这里关住了她接下来的人生，为她打造出灵头山这个地方。

　　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复杂的感觉，一瞬间的回笼带来更多的是茫然和空洞，心中唯一的念想是找到宋山。

　　她的身上接了四个营养管，长期躺着不见日光让慧慧的皮肤变得苍白，肌肉缺乏锻炼，她现在都无法做到连续性地奔跑。

　　身下坐着的床上本来应该不断滚动着数据，但由于她的骤然突破，身下床上的数据卡住，很快就变成了花屏的状态，是熟悉的黑白色快。

　　慧慧感知到，从她醒来的刹那，这里的故障应该就立即自动发送到监测她的研究员那里了。

　　她双手撑了一下床下来，把身上的营养管拔掉。身体由于源源不断的营养带来的充盈感终止，脚好像这才真真正正地接触到了地面，终于让她有了些回归人类的实感。

　　慧慧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整个人在研究员面前的电子显示屏上看着呆呆愣愣的，有种莫名的人偶感。

　　研究员打了个寒颤，远程指挥着安全部队紧急前往慧慧的构造舱。

　　电梯到达八十六层，细微的“叮”声被耳朵捕捉到。慧慧发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有了些变化，在这么远的距离，她居然能听到抓捕者的声音。

　　不过现在不是探索身体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慧慧打量着这个地方。

　　她想起之前如此逼真的数据世界，她看着前方故障的数据床，低头陷入沉思。

　　在安全部队到达慧慧隔壁构造舱时，她突然抽离沉思状态，把手覆盖在故障的数据床上。

　　电子显示屏前的研究员看到卡掉的数据开始疯狂运转，他看到慧慧忽然转头，盯着构造舱左前方的微型摄像头，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个笑容诡异中带着挑衅，研究员心中警铃大作，连忙向上级发送了紧急求助。

　　可惜已经迟了，在慧慧隔着摄像头盯住他的一瞬间，他就被锁定了。

　　……

　　实验品失踪，负责该能源人的研究员突然暴毙，前来抓捕能源人的安全部队四个人至今昏迷不醒。

　　研究员们连同这个计划领头的部分上等公民紧急召开会议，试图商讨出解决方法，最重要的是弄清楚为什么能源人会突然突破数据世界。

　　要是所有能源人都发现自己身处虚假的世界，那他们的能源该怎么办？

　　“一定要把她找回来，不择手段！”盘头发穿着绸缎套装的何顾此刻终于不如以前一样从容了，她略带急躁，“她是不是有个很在乎的男人，去那个能源人的构造舱守着，我不信柳慧不去找他！”

　　何顾和所有参会者的思路不同，她在确定使用柳慧之后就去把她摸了个底朝天。这就是个父母早亡被社会福利机构抚养长大的小女孩，人生履历大众得丢进底层公民的履历表中根本就找不出来。

　　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她并不是真的孤身一人，还有个一起长大的邻居家哥哥，两个人关系好得胜似亲人，一同生活了十年。

　　但那又怎样呢？依旧平凡而普通，她只是受到些普通的联邦通识教育，会用一些普通的武器，身体素质也属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说实话，在得知了柳慧的过往经历后再看她超高的情感波动值，何顾都觉得不可思议，她怎么得来这么高水平的波动值呢？

　　这样普通的柳慧，居然躲过并迷晕了四个高素质抓捕士兵，还让她的专属研究员确认身亡，何顾怎么想都觉得她有同谋。

　　可这就是柳慧一人完成的，这才是最可怕的，她在所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身体素质疯涨，甚至……可能有了特异能力。

　　联邦从成立以来，在人体改造实验中也投入不少精力，不过收效甚微。整个联邦拥有异能的人类这么多年来确认登记在册的一共只有九人，而真正通过人工实验改造出来能被他们调动异能人的只有四人。

　　要是柳慧真的成了异能人，这样的异能人成长起来后与他们为敌，那后果不堪设想。

　　何顾越想越心惊，又指派了一个小队前往追踪。

　　“报告负责人，能源人宋山确认失踪。”在她通过联络装置刚刚下达完命令后，派出去的第一小队队长低头进来复命。

　　“失踪？”何顾终于忍不住大发雷霆，她盘着的头发散落了几缕，整个人有些癫狂，“那就去找啊，立即封锁实验园区，一寸一寸地给我找！”

　　研究大楼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慧慧都还没时间理会。

　　她现在坐在某幢宿舍楼的床上，面前的另一张床坐着宋山，或者说是，宋思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