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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失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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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戈推开门时,那人正坐在床榻上。
应残玥听到开门声,蓦地抬首,与段戈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缺少见识的老实猎户又一次被那仙姿佚貌所惊艳。
而应残玥在目光交汇的那一刻,泫然欲泣。他双唇轻启,一声“哥哥”却被男人那一句“小姐,您可还好?”堵在了喉咙。
应残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没听见回答,段戈愈加手足无措,他想继续说点什么,又分外紧张,或许是眼前之人美得不似凡人,他硬生生憋红了一张脸。
应残玥双目死死盯着男人,他看出了此刻男人的慌乱、担忧、胆怯、甚至羞赧……
却没有熟悉与久别重逢的喜悦。
如此落差与失望让应残玥顷刻间潸然泪下。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正杵在门口左右为难的男人见到此番景象更是不知作何是好。
“小……小姐您放心!小人……小人只是见您受伤昏迷不醒,方才把您安置屋内,并未……并未做任何不妥之事!”段戈磕磕巴巴地解释道。
此话一出,美人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应残玥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日思夜想了九年的兄长已然忘记自己这个弟弟,甚至把自己认作女子,这让他如何不伤心?如何不落泪?
此刻任谁看了也不可能相信,哭成泪人的应残玥是那个传闻中嗜血无情、杀人无数的魔教少主。
巨大的打击让应残玥情绪失控。
自己一眼便认出了哥哥,哥哥为何认不出自己,哥哥明明说过玥儿是唯一的家人,怎么能够忘记玥儿呢?
应残玥站起身往前走,想如小时候那般扑进哥哥怀里。没想到那高大壮实得像头熊的男人居然以极快的速度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
应残玥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窖,他猛地一把将段戈推了出去,紧接着“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同时十分熟练地落下闩。
措不及防被推出门外的段戈一屁股摔在地上,他怔怔地看着被关上的门。
这小姐力气真大……段戈茫然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他屁股上肉多,倒是不怎么疼。
另一边,伤心欲绝的应残玥转身扑到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等他抬起头,枕头上赫然多了两团被眼泪打湿的水渍。
应残玥又把被子掀开钻了进去,直到感受到那股淡淡的、熟悉的、独属于段戈的气味,他才慢慢冷静下来。
他脑海中记忆交织,有九年前他和哥哥两人相依为命时穷困潦倒却幸福无比的画面,有他被魔教之人带回教中后忍受地狱淬炼的画面,有他为魔教解决仇敌时杀人如麻的画面。
良久,应残恢复了一些理智,回想起刚才段戈和两个妇人的谈话,再想起他哥刚才见到他时那副笨拙模样,旋即计上心头。
既然哥哥已经忘记自己,还要随便与人成亲,那他便换个身份重新认识哥哥。
当下便打定了主意,应残玥嘴角浮上一抹玩味的笑。
……
段戈端着一碗粥站在门口,正犹豫着是否要敲门,门却突然开了,一张尽态极妍的脸赫然出现在他面前,那一双柔媚的桃花眼此刻微微有些浮肿。
段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也是一愣,不过很快便恢复自然。
应残玥身姿欣长,与段戈面对面站立时,他视线平视恰好能落到段戈嘴唇处。
眼波流转之间,应残玥已经把段戈手里的碗接了过去。
段戈看着那人端着粥绕过自己,把碗置于饭桌上,拉开凳子坦然入座,接着自顾自地拿起木勺以一种极其优雅端庄的姿态地吃了起来,这一系列的举动堪称熟练。
应残玥放下勺子,舔了舔嘴角,一副餍足的模样。不等男人靠近,他便自行端着碗起身去了厨房。
看着那周身充斥着“华贵”二字的大小姐就这么颇为熟练地把碗洗了……段戈迷茫地挠了挠脸颊的疤,一时之间他有种自己才是外人的错觉。
应残玥用眼神示意段戈跟着他回到里屋。
段戈有些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跟进去了。
应残玥见离自己两米开外的男人此刻一副欲言又止很是为难的模样,便清了清嗓子,拔高音调模仿女声。
“你是何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段戈感觉大小姐那轻声细语的三个字里夹着一丝委屈。
“小人是居住在此地的猎户,名段戈。”
“那我又是谁?”应残玥接着问。
听到这话,段戈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小姐……您自己不知道吗。”
“我……我醒来就只见到了你,其它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见大小姐一脸迷惘,段戈并未多想,便相信了。他一五一十地把救人经过都说了出来,并且强调自己全程没有任何逾矩之举。
应残玥戏谑地眨眨眼睛,直勾勾地凝睇着面前的老实汉子。
“是么,无任何肌肤之亲?”
段戈赧然低下头。上药、包扎时是有不可避免的接触,但当时他并不知晓所救之人是个女子。不过即使知晓也别无他法,这深山老林里就他一人,且天色已晚,一时半会根本请不来郎中。
兄长此刻的窘态让应残玥很是满意。
哼,让你忘了我!
良久,段戈感觉自己要被那道目光盯穿了,讪讪开口道,“小姐,等您伤好些了,小人带您去镇上报官寻亲吧。”
“你何时看亲?”
应残玥没回答,反问男人。
段戈愈加窘迫了,没想到小姐会问这个,看来小姑、刘姨来说亲那时她在里屋都听到了。
“应当……应当是后日,明日我上山打猎,后日便去镇上售卖猎物。”
段戈老老实实回答。他想,等他到了镇上,再找刘姨推了这次看亲。
“好,到时我随你一同前去。”
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不等男人应答,应残玥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递给段戈。
“你救了我,这是谢礼。”
“这……小人——”
不容段戈拒绝,应残玥走过去一把将钱袋塞他怀里,顺手摸了一把段戈那鼓溜溜的胸脯。
“段大哥身材不错呀。”应残玥笑意盈盈,一脸纯善无害。
不等段戈反应过来,应残玥继续说道,“对了,别再一口一个小姐一口一个小人了。”
顿了顿,接着道,“段大哥唤我重烟便是。”
“重……烟?”
段戈不解,她不是失忆了么?怎么还记得名字。
“嗯,我刚取的,好听么?”
应残玥笑靥如花,一双莹洁的眼眸熠熠生辉,里面似是有“夸我”二字。
“嗯,好听。”段戈实在无法拒绝这样一张脸。
应残玥又补充道,“是‘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的重烟。”
明明应残玥笑意不减,但段戈却总觉得她在说这句话时隐隐有些许落寞。
应残玥伸出玉指摸了摸衣裳残留着些许血渍的地方,一双细眉皱了起来,他把目光转向段戈,声音和婉,“段大哥,我想沐浴更衣。”
段戈点点头,“好,我去烧水。”
他拿起水缸盖子,发现里面的水已经不多了,“水不太够,我去河边挑几桶回来。”
“谢谢段大哥。”
应残玥面如桃花,眼梢晕着一抹薄红,段戈不敢多看。
重烟看他的眼神总是让他心生一股不自在,尤其是与她目光相汇时他很容易失神,不由自主地沉溺于那一双清莹里糅杂着三分柔媚的眼眸之中,脸颊也不由得发烫。
等段戈远去,四个蒙面黑衣人从暗处现身,他们齐刷刷地跪在应残玥面前,齐声道,“少主。”
“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回教中了。”应残玥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是。”四人齐声回答,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
应残玥眼神一闪,突然叫住四人。
“再帮我办一件事。”
……
等段戈烧完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应残玥坐在床边,左腿搭在右腿上,右手置于交叠的膝盖处,另一只胳膊放在身侧撑着床,上半身向左侧倾斜。
就这么慵懒惬怀地注视着段戈的一举一动。那个身强力壮的魁伟汉子把大浴桶从另一间里屋搬到了这个屋内,再一桶一桶地往里面倒水。
段戈的身形移动到哪儿,应残玥的视线就随他转移到哪儿。
九年未见,哥哥的身形更为高大魁梧了,肤色也深了几分,脸上还多了道疤。与以前相比,哥哥身上多了一些被岁月打磨的痕迹。
另外,哥哥前后有两处愈加饱满显眼了。他今天塞钱袋的时候“不小心”摸了一把其中一处,嗯,手感颇好,他现在分外好奇另一处的手感……嗯,只是好奇而已,绝没有其他想法……好吧,他是有,但那又如何?哥哥本就是他的人,虽然他与哥哥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当年他们两人相依为命时就拉过勾,约定好了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家人,是以哥哥浑身上下、从内到外、由表及里统统只属于他。当然,他也只属于哥哥。
少时,段戈已经把水注到合适的位置,又备好澡豆、沐巾等沐浴用具,再从衣柜里拿出两套干净的衣服,把其中一套放在浴桶边。
“重烟,这个你先将就穿着,等后日去了镇上你再另买。”
这一番做完,段戈身上稍稍冒了些汗,他也该去河边洗洗了。
“劳烦段大哥了。”
应残玥莞尔,旋即起身走向浴桶。
“没事儿,那我便也去河边洗澡了。”
许是段戈这么多年从未与女子相处过,因而他每每与重烟说话时总有些不好意思。
“啊对了,我放了两桶水在旁边,一桶凉水一桶热水,若觉得水温不合适往里面添水便是,另外你洗的时候也要当心,伤口不可碰水。待会你洗完就去睡觉吧,其他的放着就行,我回来收拾。”
“谢谢段大哥,重烟记下了。”
哥哥一如既往地细致温柔,应残玥如是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