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与风筝》朽月天雎

21、墨家山庄

　　绕过屏风，男人的真容随之揭晓。
　　双排扣月牙白外褂，拇指上戴着枚质地纯净的玉扳指。
　　贵气逼人又清冷绝俗的打扮。
　　又生的一双杏眼，鼻高唇薄的。
　　容月莫名地就觉得此人不好相与。
　　果然，一开口便是针锋相对。
　　“辛苦几位，远道而来。”
　　彼此心知此行是为避难，男人还开口说辛苦。
　　怎么听都不像是友善的开头。
　　容月皱起眉，默默地伸手护住谭欣。
　　“还是承蒙墨先生宽宏，出手相助，否则我们一行人怎么喝得上这盏上好的单丛。”
　　冯叶轻飘飘地将话抛回去，从善如流地端起还冒着热气的茶杯抿了一口。
　　“哦？冯先生好品茗？”
　　“略懂一二，谈不上喜好。”
　　“我以为冯先生只好挟恩相报。”
　　场面骤然冷了下来。
　　墨钊捏着挥毫水墨山河的瓷白茶杯，好整以暇地看着冯叶，等他接下这句话。
　　冯叶也不急，只是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又沏了一杯茶。
　　“你本就欠我一个要求，怎么算到冯叶头上了？”
　　一道爽朗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而又凝滞的气氛。
　　是莫红绯回来了。
　　她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到容月另一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饮下。
　　容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嗅觉出错，莫红绯落座之后，有股淡淡的血腥味随之传来。
　　“伤胃”
　　见她还要再倒，墨钊伸手制止了她。
　　莫红绯也不强求，撇撇嘴作罢。
　　“收拾了三间客房出来，在后山的院子里。你们带他们先去休息吧。”
　　墨钊见她一脸无所谓，叹了口气淡淡道。
　　“嗯”
　　莫红绯起身就要离开。
　　“然后，过来我书房一趟。”
　　墨钊又出声道。
　　“明天吧，我今天还没去给师娘上香。”
　　说完，莫红绯不等墨钊反应便抬步离开。
　　容月敏锐地捕捉都墨钊闻言那一刻的迟滞。
　　但还是客随主便地同莫红绯一起往后山走去。
　　冯叶的房间在走廊的最外面，再往里走是谭欣的房间，最里面是容月的。
　　将两人送进房间后，莫红绯又把容月送到门口就要离开。
　　“进来吧，我帮你包扎一下。”
　　没想到容月出声留住了她。
　　莫红绯挑眉，是疑问的神情。
　　“你刚才坐下来我就闻到了血腥味，一路走过来的时候，神情是无异，脚步也算稳当，但是...”
　　容月顿了顿，“但是你喘息声有点不稳。”
　　莫红绯没说话，只是推门进去。
　　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电视柜，左手边第一个。”
　　容月果然找到了医疗箱。
　　“你们客房都准备了医疗箱？”
　　“所有房间每天都会有人打扫的，随时能住人。师父刚才说已经收拾好了，就是你们可能用上的东西都准备妥当。”
　　莫红绯一边说着，一边把皮衣脱下。
　　虽然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是真见到血淋淋的伤口时，容月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没想到莫红绯的伤这么深。
　　那是一道刀伤，看得出经过了简易的处理，但是因为有动作渗出的血还是把纱布都浸湿。
　　容月咬着牙控制自己的手不要颤抖，轻轻地用酒精棉球擦拭那道伤口。
　　“很疼吧？”
　　莫红绯倒是没什么反应，好像受伤的不是她而是容月一样无所谓道：“习惯了。”
　　“倒是你，居然没见过这阵仗？谢燕回把你保护得这么好？”
　　见容月眉头皱得死紧，莫红绯有意转移她注意力地又开口道。“谢燕回？你们认识？”
　　酒精棉球换了又换，才终于擦拭完全部。
　　容月又用镊子团了一团棉球，浸到碘伏里。
　　“这些大家，谁与谁之间没点来往呢。”
　　莫红绯淡淡道。
　　回想起第一次见谢燕回，还是在一次晚宴。
　　她作为墨钊的女伴，陪同出席。
　　现场嘉宾如云，各有风采。
　　但是谢燕回一出场，所有都逊色。
　　扪心而论，墨钊也是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
　　再无双的一张精致面孔，见惯了都会不足为奇。
　　饶是如此，莫红绯还是看呆了眼。
　　彼时谢燕回刚刚成年，端的矜贵高雅也藏不住眸中的少年意气。
　　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更是平添几分出彩。
　　风华正盛的年纪，已举杯斡旋于人潮簇拥中。
　　谢燕回，谢家这一辈最受重视的嫡系。
　　从前在墨钊口中听到过的许多关于谢家这位少爷的传闻，也不及真实见到的那一刻震撼。
　　是什么样的滔天背景，能让这些一念之间决定万人温饱的政商大佬唯恐不及地上前结交。
　　“谢燕回这么炙手可热的权贵之子，到现在还没有订亲？”
　　莫红绯疑惑道。
　　像他们这种晚宴聚会，有家室的都会携侣出席。
　　或者订了婚的也会一同赴宴。
　　而谢燕回只身前来。
　　除了没有订亲，莫红绯想不出其他原因。
　　只是这个原因属实是意料之外，所以她没忍住发问道。
　　“谢家的高门，岂是轻易踏得进去的。有心与之攀亲的数不胜数，可惜这位谢少爷从来不及风月，无从下手。谢家这一辈中最出色的孩子，整个谢家荣望都系于他一人身上，长辈之命更加不值一提。你说，他怎么可能订下亲？”
　　墨钊虽语气平淡，也难掩赞赏。
　　望族所出中，游手好闲的富贵散人比比皆是，勤奋刻苦争取做出一番成绩为家族添光的有志青年亦不少。
　　只是像谢燕回这样，出身已于权力尖端，却仍凭一己之力为世家多添光辉的。
　　凤毛麟角。
　　“不知道来日是哪位小姐，能拿下这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天之骄子。”
　　彼时莫红绯只是感慨，没想到有天能见到本尊。
　　“忍着点，会有点痛。”
　　虽然不清楚那标着外伤可用的药粉刺激与否，容月还是提醒莫红绯道。
　　“嘶”
　　莫红绯果然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和谢燕回只是很好的朋友，谈不上保护与否。”
　　这下轮到容月转移莫红绯注意力了。
　　“朋友？”
　　莫红绯果然一挑眉。
　　“再好的朋友，也不至于送传家玉镯吧？”
　　“什么玉镯？”
　　见容月的惊讶不似装出来的，莫红绯也惊了。
　　“你不知道你手上戴的，是谢家的传家玉镯？”
　　“不知道，阿回随手送的。”
　　“那可真随手阿，当年谢家长辈在慈善晚宴上以天价拍得时便公开将它赠与了尚在襁褓中的谢燕回。镯圆人满，相与环白手。权贵之中无人不知，此镯的含义。”
　　“而你日日佩戴，却竟然不知。”
　　莫红绯顾着同容月解释来历，伤口的痛都无暇顾及。
　　“我身体不好，情绪重，容易郁结在心。中医说戴玉对身体有好处，阿回便赠了此镯与我。我确实不知道这是谢家的传家宝。”
　　容月一时情绪纷杂，说不清具体，只是如实道出来历。
　　“那就继续不知道吧，在有心人眼里是传家宝，只是普通朋友的话，就当是枚养心的镯子戴着。”
　　莫红绯看出她的心下纷乱，出言宽慰道。
　　突然想起什么，莫红绯又开口：“那你也不知道，谢燕回前几年有天深夜不顾暴风雨拦阻，动用关系强行批了条私家航线，绕飞也要回国吧？”
　　“前几年？”
　　“嗯，落地A城。”
　　容月本来还有些想不起来，提到A城，她突然记起来。
　　当年她撞破父母的事，给谢燕回打电话。
　　隔天谢燕回出现在她面前。
　　她还以为谢燕回是红眼航班回去的。
　　“我以为他当年是红眼航班...”
　　莫红绯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红眼航班？怎么可能？这些世家子弟，一辈子不可能有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机会。何况那是谢燕回，谢家的长孙，多少双眼睛盯着，红眼航班的廉航出事，赔上整家保险公司都未必赔得起一个谢燕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