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樱桃披上铠甲》柯基老吴

2、再次被困

　　“这是楚总留给你的”丁要其从保险柜中拿出一个红木箱，放在桌上。红漆斑驳脱落，木质纹理显出，经过时间的磨损有些破旧，方木雨怔怔看着，这是她母亲的嫁妆，是外公亲手做的，她一直以为母亲把它丢了，连着外公外婆还有她都丢了，抚摸眼前箱子，往事点点滴滴都铭刻在上，外公外婆的面貌，她最快乐的童年，所有一切都跟箱子一样陈远老旧，甚至以后，还会腐蚀遗忘。
　　“除了这个，遗嘱还需要去律师所，张律师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我们得等消息”他淡淡说着，方木雨轻声应下，思绪却已飘向远方。
　　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三个浅蓝封皮纸袋，还有两张纸夹。她神色淡然，但心里的波动却流至手指，微微颤着。抽出纸夹里的信，抖动的手使她看不清陌生字体。
　　木雨，我走了，你肯定恨我吧？我是个自私的人，这一生都是为自己活着，生下你却不管你，也无法面对你，甚至觉得没有你在，我会更加自由轻松。以前啊，总想过好日子，所以拼命打拼，等真正过上，却发现你们离我越来越远。我恨你父亲，曾经我们吃过那么多苦，到头来却抛妻弃子，他的死，也算是老天惩罚。家庭对我来说，已无关紧要。我对不起你，把对你父亲的恨让你一起来承受。
　　你父亲有个私生子，我还是在他们死后才知道的，那孩子从小到大都是我出钱养着，你说我是不是贱！贱到把那对狗男女的孩子养大！可孩子有什么错，错的是我们。
　　我对不起父母，他们死的时候都没能送最后一程，更对不起你，你是我女儿，可我却这么决绝地抛开你，死，或许是最好的解脱。
　　我不后悔去死，已经死过很多次的人有什么好怕，我这一生，唯一对不起的人，是你，我的女儿。
　　自己是根木头多好，什么情感也没有。捏着手中的信，悲伤，绝望，痛苦，解脱……通通涌来，似要将她淹没窒息。固执地存活于自己的世界，支柱坍塌，也就随之毁灭，她的母亲，太过倔强，太过要强。方木雨冷冷笑着，笑到眼泪溢出，笑到颤抖不已。她高傲的母亲，竟然跟她说对不起，宁愿，她一直活着，一直对她不理不睬，这样，才会有恨的理由。
　　打开另一张纸夹，里面潦潦写了一个名字，一串地址，还有一张银行卡。
　　方木雨来到zy财经大学，国家财务部培养人才直属院校。她的手心冒着冷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热，还是因为即将见面的缘故。她的这个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将会是什么模样，是不是跟父亲一模一样？她思忖着，紧张着，难受着……
　　“老师打扰了，麻烦问下国际金融101班在哪？”方木雨按照母亲留下的信息找了一圈无果，最后在五楼碰到一位老师。
　　“你找哪位学生？”这位老师刚好教学国际金融101班。
　　“方临若”不轻不重的语气，透着陌生。
　　“你是他什么人？”老师饶有兴致地看着方木雨，早就听说她的这个得意门生桃花缘旺，不断有胆子大的女生找他表白，今天恰好碰上，倒是有趣。
　　方木雨一瞧老师八卦神情，觉得她可能误会什么，于是急忙解释“我是他姐姐，我来看看他。”
　　那名老师听完方木雨的话，八卦神情变得若有所思。“他有姐姐？他不是孤儿吗？”
　　“你跟我去办公室，我查查他今天上什么课，在哪个教室。”
　　方木雨跟在她后头，刚刚这名老师的神情，她尽收眼底。
　　在办公室，老师忍不住将疑惑问出，方木雨镇定自若回答“我在孤儿院跟他一起长大，算是他姐姐。”瞎说胡话的本领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
　　“方临若很聪明，系里第一都是他，可以说前途不可估量。”眼前人微微仰起下巴，毫不吝啬夸赞自己的学生。“就是太孤僻，既然你是他姐姐，平常就多联系，多沟通，亲人的关爱才是最重要的。”方木雨的心里五味陈杂，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于是机械点头。
　　“能把电话号码留下吗，既然你是他姐姐，就是家属，以后有什么事学校好联系。”
　　“好……”方木雨在翻开的笔记本上写下名字和号码。
　　“他在668教室上课，就是出门往左拐的第六个房间，现在应该在上自习，你快去吧。”
　　“谢谢老师，再见。”退出办公室，直径向教室走去。
　　668教室的门是关的，里面很安静。方木雨伸手想敲门，但转念一想，觉得不妥，于是她站在离门稍远的边上，等着里面的学生出来。门悄然打开，一个男生缓步而出，又掩上门，方木雨立马凑上，把那个男生吓了一跳。
　　“同学不好意思，请问方临若在不在？”
　　“你找方临若啊……”男生的面部表情从刚刚的惊吓微怒瞬间换成嬉笑调趣。还没等方木雨察觉，这个男生突然返回教室，大声对里面喊道“方临若，外头有女孩子找你！”
　　然后，安静的教室霎时炸开，里面传出轰笑和打趣声。“临若，你可以啊，这都第几个了！哈哈哈哈……”“人都追到教室来了，你倒是出去，看看她跟你说什么。”里面的人恶作剧地挤到门口，瞧瞧是哪个胆子大的女生。
　　方木雨一瞧这架势，惊的她躲到几步远的拐角楼梯处，心里砰砰直跳，脑子一团乱，这下好了，出大糗了！
　　“吓跑了！”“临若，这个女孩没有上次的好看，上次财管那美女，你们最后有没有联系？”……
　　作为主角之一的方临若，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停下手中的笔，周围同学的嬉闹询问，也置身事外。他只生活在自己构建的世界中，外界很少有东西能够将他打扰。寻到无趣的同学也渐渐安静下来，这个人还真是脱然出俗，不理外界风尘。
　　专业第一成绩考入，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刚站上主席台的他就让全校师生瞩目。出众的外表，舒雅温文的语气，让在场女生沸腾激动，谁说学经济的男人不是丑就是矮，瞧瞧台上这极品美男，智慧与美貌兼得。自此，方临若这个名字传遍zy财经大小角落，走到哪里，哪里就是风景线。
　　教室趋于安静，她也松了口气。方木雨躲在角落里，看到有个学生出来上厕所，急忙走到跟前，扯笑说道“同学，能不能麻烦你件事？”
　　“你没有走啊！”这个学生兴趣盎然地看着方木雨，心想现在女孩追男人脸皮挺厚。
　　“嗯……我找他有事，麻烦你把这张卡和这个纸条给方临若，就说是楚信给他的，卡的密码他自己知道。”方木雨急忙一口气说出，差点没被呛到。
　　“哦，是这样啊”学生接过方木雨手中的银行卡和纸条，返回了教室。
　　方木雨心中的石头落下，终于可以安心陪母亲回老家了。沿着楼梯缓缓下楼，一步一步，安然舒心。
　　“临若，这是外面那个姑娘给你的”同学将银行卡和字条放在他的面前。旁边同学八卦地瞧着什么东西，方临若眼皮都没抬，淡淡说了句谢谢。
　　“还有，她说这是楚信给你的，密码你自己知道。”同学摸摸脑袋，将话补全。
　　方临若的笔突然停下，看到了眼前东西，一张银行卡和纸条。他将纸条打开，上面写了一串号码，还有三个字。
　　方木雨，他的手微一颤，漆黑眼里闪过惊诧。
　　“她人在哪！”方临若沉声而出，脸色冷寂幽然。
　　“门口呢。”同学指了指。
　　方临若抓起卡和纸条，突然起身，快步离开，身后同学满脸诧异，这样急切的方临若，真是难得一见。
　　走出教室的方临若没有看见方木雨，他跑向电梯间，直达一楼，然后匆匆往大厅赶去，没有她。他有些沮丧，喘着气迈向大门，向道路远方张望，压抑和苦痛突然冒然而出。
　　大厅传来清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方临若回头，看到了那个身影，那个他小时候偷偷趴在窗口看的身影，长高了，也瘦了。
　　方木雨模糊瞧见前方有人在看自己，让她倍感紧张。待她走近，才看清是个极其英俊的男学生，个子比丁要其要高，身形修长，面色冷然。与他悄然对视，幽冷的眼神，让方木雨突生寒意，如同坠入黑暗深洞，让人孤独痛苦。跟丁要其的感觉完全不同，丁要其阳光活力，而他却抑郁幽寒，眸子似一湾封冻的水，不起波澜，孤然冷寂。
　　方木雨断开对视，小心翼翼从他身边经过。
　　方临若看出她眼里的陌生和惧怕，收回目光，面色惨白。她肯定不认识自己，纵使她曾无意见过他，但那时，已过去十年。
　　方临若紧握双拳，卡和纸条似要揉碎，他疾步走到方木雨面前，将手掌摊开。
　　银行卡和揉成一团的纸条让方木雨僵直身子，步伐再也迈不出去，再次对上幽寒的眼，她低声问道“方临若？”
　　他默然点头。
　　方木雨突然心慌，各种复杂情绪涌出，头似要炸开。这就是她弟弟，唯一有血缘的亲人，但为什么会对他心生惧怕……而且，他一点也不像父亲，那样的面容，可见他母亲是多么绝色。
　　“卡里的钱留给你，那个电话号码，如果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打……”方木雨低下头结结巴巴说着。
　　“楚姨好吗？”他低声问道。
　　“好……挺好的”
　　“好了，我该走了，下午还有事”方木雨急忙将话题一转，说了句再见，转身，匆匆离去。
　　方临若久久站着，涣散的目光轻荡漂浮，从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又被困住了，用了十年时间来忘却，却敌不过一次冷寂的见面。他还记得她，记得她背着书包，记得她歪头读书，记得她一个人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