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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   沈翩一天都没精打采的。

      虽然平时她也懒得理那些七嘴八舌的股东们,经常在晨会上偷偷给陈含章发消息摸鱼。

      但是今天似乎有点不一样,她昨晚虽然睡得晚但是睡得沉,而且也没有遇见什么烦心事。
      可等她神采飞扬的调戏完陈含章以后,往车里一瘫,登时感觉到一股乏力疲惫涌了上来,她几乎后悔没有听陈含章的话不再穿高跟鞋。

      助理齐眉几乎是一进来就看出来她的不对劲。

      她整个人缩在转椅里,额头覆着一层薄薄的汗水,质感柔滑的羊毛裙却像被忽冷忽热的潮气浸湿。
      周身上下仿佛又一团火在缓慢地灼烧。衣料紧紧贴着皮肤,黏黏糊糊及其难受,脸色隐隐发白。

      “小沈总。”齐眉连忙过来,“您还好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翩大脑混乱地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今早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

      不对。
      今早也并不好。

      沈翩颤抖着手捂住腹部,掌心下方位置仿佛有一个极其滚烫的存在,让她眉心紧皱地捂住了那处。腹部好像有千万根针在扎,痛得她额头冒汗得更厉害。

      她几乎是撞开齐眉冲进卫生间,蹲到马桶边呕吐。

      浑身打着哆嗦,头顶上好像有数不清的星云,胃里一阵翻涌,好像要把内脏都吐出来。

      齐眉焦急的在身后轻拍她的背,“小沈总,我去叫医生。”

      她还没来得及转身,衣角就被细瘦的手指死死攥住,明明是吐得几乎要休克的人,却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沈翩整个人都坐在地上,额角的青筋还没有褪去,但是几乎要窒息的感觉好像在吐出来之后好了很多,整个人变得很空,手脚冰凉。

      齐眉小心翼翼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有去给她倒了温水漱口。

      沈翩坐在转椅上,感觉自己的半条命都要没了,心里却想真是可惜了那么好喝的鱼汤。

      齐眉站在老板台前欲言又止,等到沈翩看上去好了一点,才把文件放到桌上,“小沈总,登云科技的贺总把下个季度的合同给您送来了,说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能不能聚一聚。”
      文件很薄,并不算郑重。

      沈翩瞥了眼冷笑一声,“这个老家伙,一个季度的合同还敢拿过来,把我们沈家当什么了,你把这些东西打回去,告诉他,留着他那三瓜俩枣过一辈子吧。”

      她骨骼细小,下巴尖尖,耳坠是冷硬的翡翠,绿得浓辣。即使是刚刚呕吐过没有血色,盛气凌人的气势却一点不见少,还是一朵浑身是刺的滴血玫瑰。

      齐眉又给她倒了杯水,自己则偷偷走到外面,打了一个电话。

      ……
      陈含章还是把她带到了陈家的私人医院。

      这里的保密工作相当好,产检的医生显然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位就是整个沪城大名鼎鼎的恶鬼美人。
      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几次,却没有一点求知的欲望,与沈翩身体无关的问题更是半个字都没有提,大家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沉默。

      耦合剂点在沈翩的小腹,冰凉的粘液被均匀地推开,B超探测仪来回摩挲轻压着。

      沈翩看着B超仪里的图像,那里面的东西像豆芽,看起来很小,很丑陋,让她没有什么留恋的感觉。

      “八周,胚胎发育状态还可以,但是你有一定程度的营养不良,注意不要剧烈运动,另外,你的低血糖很严重,这——”

      “打住,不好意思。”
      沈翩抽出一张纸巾准备下来,但是陈含章已经先她一步蹲到她面前,擦拭着此刻还不明显的小腹,他的指尖捻过细腻的皮肤,难以想象一个小生命就在这里默默生长着。

      B超报告图上,黑白的图案并不清晰,但是依旧可以分辨出像小鱼一样的生命。

      细胞在不断分裂,它已经不再是颗受精卵了。

      这个孩子有一半来源于他自己。
      另一半来源于沈翩。

      医生被沈翩打断,似乎迟疑了一下,目光落在陈含章身上,斟酌道:“……你们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

      沈翩也低头去看陈含章,好像自从今天陈含章突然出现在她的办公室看见她的样子,他的状态就变得有点不太对,很压抑阴郁的感觉,尽管手还是紧紧地覆着她的手背。

      别的想法?
      什么别的想法?

      其实沈翩还抱有希望,万一是验孕棒错误,不是真的怀了呢?
      万一——

      可是没有万一,是真的怀了。

      三个人一起沉默,医生一定是看出来了什么,很犹豫的说道:
      “其实,可以选择人流,现在可以尽可能的保证人流过程中对母体的伤害降到最低。”

      医生说了很多,但是沈翩并没有仔细听,后来有些事情要单独跟陈含章讲,她就走进隔壁休息室坐着。

      窗台上摆着一方迷你鱼缸,狭小的水箱里有两条孔雀鱼,其中一条红尾张扬而艳丽,像聚光灯下跳探戈的女郎火热的裙摆,腹部浑圆饱满,是条母鱼,却被孤零零地隔离在透明的小缸里。

      “为什么要隔离怀孕的母鱼?”她问值班的护士。
      “因为它会吃掉自己的小鱼。”
      “为什么?”
      “因为它不认为自己是它们的妈妈。”
      “……”

      沈翩下意识地去看正在和医生交流的陈含章。

      他很年轻,外套干净平整,一丝不苟,只是站在那里默默听着,偶尔说两句话询问的更详细一些。
      少年纤长的睫羽轻轻地敛住了低垂的眸光,沈翩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恍惚间觉得他很难过。

      陈含章是一个没什么太大表情波动的人,更不喜欢情绪外露,但是却在沈翩的面前暴露过所有最柔软的地方。

      可是他在难过什么?
      沈翩似乎并不能懂得,她好像一直都不太懂得陈含章。

      休息室外面的座椅上都是排号的人,或站或立,零零散散地分散在大厅的各处。

      有中年夫妻,也由新婚夫妻,角落里的座位上还坐着几个落单的,带着口罩帽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沈翩抽血的时候,看见了一对和陈含章一样年轻的小情侣,不知道结果是怎么样,眼下只剩下那个小姑娘蹲在空旷的大厅,围巾下半掩的面容里全是压抑隐忍的哭声。

      看见这样,沈翩心里也猜到个七七八八。

      他们和陈含章一样的青涩,冲动,沈翩甚至觉得这样的结局才符合他们曾经犯下的错误。

      可是陈含章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身上的那种堪称扭曲的执拗,他到底在坚持什么?

      现在这人静静站在回廊边,似乎在看着窗外,但只要沈翩稍微有动作,他的视线就会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身上,仿佛全身上下的气息紧绷着,一直在注意她的动向。

      沈翩干咳了一声,脸上挂着笑意。
      她竟然有点紧张,两只手插进风衣的口袋里,悄悄地碾了碾兜里的布料,状似漫不经心地踱过去,直到红色的高跟鞋鞋尖和对方的球鞋相触。

      这双球鞋是沈翩给他的十八岁礼物,虽然之后还给他买了其他款式,更昂贵或更轻巧的,但是陈含章只喜欢穿这双,洗刷的一尘不染,洁白如新。

      “医生说什么了?”沈翩抬头看他。

      陈含章的喉结动了动,视线低垂着,他在沈翩唇瓣上轻轻地亲了一下,浅色的眸子焦点飘忽着从明艳的眉眼滑过,最后定格在对方眼睫处。

      他们从来不会在公共场合亲密,但是这一次,沈翩也没有推开他。

      须臾,陈含章哑声道:“对不起。”

      沈翩低低地笑了起来,“你也没必要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吧。”

      陈含章近乎固执地重复:“……对不起。”

      “你在害怕?”沈翩忽然道。

      陈含章沉默了。
      ——当然害怕,怎么可能不害怕。

      不是害怕承担这份责任,而是害怕这份冲动,和他自以为的爱所带给沈翩的沉重。她的体质、状态都不适合怀孕,如果要留下这个孩子,对她的身体无异于是极大的损耗。

      可是这又确实是他的孩子,如果为了纠正错误就扼杀一个生命未免太过残忍。最重要的是,也会对沈翩的身体造成伤害。

      医生抽出旁边咖啡杯里的勺子,另一只手手掌弯起作器皿状,“人流就是这样,陈二少爷,你用勺子挖过火龙果吗?”
      她叹了口气,“一勺一勺地挖干净为止。”

      沈翩并不知道陈含章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呆很好玩,忍不住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
      “说吧,齐眉那个小丫头,跟你胡说八道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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