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莫倾》墨色之空

4、第三事 行刺

　　今天的君府与往日大不一样，大堂之中充满了肃静的味道。
　　君御山高高在上地坐在正座，严肃地看着堂下跪着的两个女人。
　　“飘雨给爹请安。”
　　“墨卿给爹请安。”
　　两人同时向他磕头请安。
　　“嗯，起来吧。”他的神情变得柔和了，“好了，大家就坐吧。”
　　君御山领着全家人坐上了饭桌。
　　“开动吧。”

　　等君墨卿回来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而天语和那个陌生男人已经准备了好久了。
　　“小姐，你回来了。”
　　“嗯，被爹缠着下了几盘棋，你现在去吧，清泠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在后门那，你快去吧。”她依旧如此风情如云淡。
　　天语不放心地看了一下那个男子，又看了看君墨卿，“那小姐，你要小心了。”
　　她轻笑了一声，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天语也这么啰嗦。
　　天语最后还是不放心地看了他们一眼，才缓缓出去。
　　终于，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了。
　　君墨卿转向了男子，“墨卿，这是我的侧院，平时很少有下人来，你可以出去走走，但还是要小心。”
　　“空漠。”他很有礼貌地回答道。
　　“你是昨天去君府行刺的刺客。”她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丝毫的疑问，也没有丝毫的紧张。
　　他的目光变得凌厉，“你怎么知道？”
　　这个窄小的屋子马上就溢满了冷冽的杀气。
　　“昨天君御山受到行刺，而我又在书阁那遇到受伤的你，你说这是巧合，还是……”她没说下去，但彼此都懂了。
　　“看来，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说话间，空漠从袖中滑出了一把匕首，一瞬间只见一道闪光，君墨卿的脖子上抵了一把匕首。
　　她低眉看着冷森森的匕首，表情没有丝毫的害怕。
　　“想杀了我？你要清楚一件事，你现在身在何处。”她悠悠地说道，“我不计较你是个男子，让你在我的闺房中养伤，甚至不顾女子名节……”她不是不知羞耻，但有些事最好还是说清楚点比较好。
　　她没说下去，偷偷瞟向空漠，意外地发现对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色。
　　她轻咳了一声，“你在这好好养伤吧。”说完，她走到了古琴旁。
　　天语知道只要君墨卿没事做就会去抚琴，所以早就准备好了。
　　她轻轻挑起一根弦，清冷的琴音传遍了整个屋子。
　　“小姐。”清泠急匆匆地冲进了屋子。
　　君墨卿和空漠同时看向了她。
　　她没想到会迎来两道强烈的目光，胆小地缩缩肩，“小、小姐？”
　　“已经送天语走了吗？”她收回了目光，平复了自己稍稍不稳定的心情。
　　是不是做了坏事，心就会这样心虚啊？
　　“嗯。”她避开了空漠的目光，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君墨卿身边，“小姐……”
　　“什么事？”她不太在意空漠和清泠，只是这样开始静静地弹起琴来。
　　清泠俯身凑到她耳边，“小姐，那个人你决定怎么处理？”
　　“安静。”她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
　　清泠就感到一种寒气涌上心头，闭嘴站在一边了。

　　一曲琴曲结束，她并没有继续弹琴的打算，转向了清泠，“去正院看一下二娘和飘雨在干吗？”
　　她突然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但又说不清是什么，只能一步一步去查看了。
　　清泠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呆愣地点点头，随后赶紧离开了。
　　久久从琴曲中回过神的空漠好奇地问：“怎么了吗？”
　　“有点不对劲。”她轻轻蹙起眉，起身，“我还是出去一下，你待在房里，一有什么动静最好躲起来。”她吩咐了一声，就匆匆出门去了。
　　空漠也蹙起了眉，看着她的离开。

　　君墨卿快步走到前院，却听见阵阵打斗声。
　　只见庭院中，君御山正在和一群黑衣人打斗，而一群下人都害怕地躲在旁边，却又经不住好奇在一边偷看着。
　　“爹……”她轻轻地唤了一声。
　　正在和君御山打斗的一个黑衣人落在离君墨卿不远处，刚好听见她的话，转念一想，决定赌一局。
　　他迅速跳到君墨卿身后，用刀架在她脖子上。
　　“君御山。”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他们。
　　“卿儿？！”他惊讶地看着被作为人质的君墨卿。
　　君墨卿却完全没有作为人质应有反应，她依旧平静如水，“你们究竟是谁？”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主人去哪了！”他的语气中透着一抹焦急。
　　“我都说过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的主人是谁，更不用说他去哪了。”君御山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用迂回战术，等待救援。
　　“哼，少来了，你们去追主人，肯定是你们抓了他！”
　　君墨卿听着，稍稍明白了些什么，“你们的主人是不是年龄25岁左右，身穿白衣，腰部受了伤？”
　　“你怎么知道？”黑衣人惊讶地问。
　　“卿儿？”君御山也有点惊讶。
　　“我去书店回来时看见了。”她说得很风轻云淡。
　　“在哪看见的？”黑衣人紧张地问。
　　“书香阁。”她淡淡扔出个名字来。
　　劫持她的黑衣人看了一下别的黑衣人，众人点点头，一起离开了。
　　君御山赶紧跑到君墨卿身边，查看她的情况，“卿儿，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昨天您没事吧？”她的语气是如此的生疏。
　　“没事，你看见了刺客，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有点生气了。
　　她皱起了眉，“刺客？在我回来之前，我知道那是刺客吗？还有，您见过穿白色衣服的刺客吗？”一个完美的反击。
　　君御山顿然无语，他佯装咳嗽了几声，转身向了管家，“管家，马上去通知张副将，让他派人到书香阁去捉拿刺客。”
　　“是。”管家赶紧跑出了庭院。
　　“爹，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回房了。”她微微欠欠身，转身想离开了。
　　君御山却犹豫地叫住了她，“卿儿啊……”
　　她从没想过他会叫住自己，稍稍一愣，随即转过身来，“爹，还有什么事吗？”
　　“今年你多大了？”君御山很不好意思地问，毕竟身为爹，却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年龄，这可是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反而是很尴尬的事。
　　“十九。”她没什么反应，心里也早就知道了这样的情况了。
　　“哦，原来已经十九了啊。”君御山低吟了一句，低头沉思了一会儿。
　　她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心思，只能这样静静地等着对方出招。
　　他突然抬起了头，“卿儿，有没有意中人了？”
　　她一愣，原来他是在打这个主意啊。
　　“没有。”虽然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了，但是如果回答“有”的话，那她下面该怎么接下去呢？
　　“你看，你妹妹小雨也即将进宫了，你至今也没有意中人，而我又常年在外打仗，无法照顾到你，我和你二娘也希望找个人来照顾你。”君御山尽量说得很委婉。
　　二娘？
　　她不禁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那爹和二娘的意思是？”
　　“我们都希望你也尽快成亲。”
　　“是嘛……”她低下头，假装地沉思了一下，“可是，感情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就有的。”
　　君御山一看有戏了，却不知怎么地紧张起来了，“我们也知道，所以我们想感情到成亲之后之后再慢慢培养。”
　　“哦？”她不禁挑起了眉，冷笑了一声，“爹，我同意你的建议，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他是她的爹，但从未见过她这般冷笑的样子，心一颤。
　　“要找也必须找我看得顺眼的。”这是她提出的唯一要求，也是最苛刻的要求。
　　“当然可以。”君御山根本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那我就没话说了。”反正她自己明白，今生已不可能找到自己的真爱了！
　　“爹，那我先回房了。”这次不容他又任何的提议，她径直快步走向她的房间。

　　君墨卿回房时，清泠正在房门口焦急地徘徊着。
　　她一看见她回来，就匆匆迎上来，“小姐，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她上下查看着她身上是否伤口。
　　“我没事。”她虽然不喜欢别人碰她，但知道清泠是不放心她，所以也就放任着她了。
　　“可是，这次是……”她的唇上感到一阵凉意。
　　君墨卿的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唇上，“天语回来了吗？”
　　清泠知道她的意思，点点头，“天语去熬药了。”
　　“二娘和飘雨呢？”
　　“她们似乎是上街去了，好像是为了半个月后的婚礼。”
　　她听着清泠的汇报，推开了房门。
　　空漠正坐在桌边发呆，听见推门声，便匆匆看去。
　　她勾唇一笑，“知道出了什么事吗？”
　　他摇摇头，“只听见很吵闹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最好了，“不过我想，你的同伴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你怎么会知道？”他眯起了眼，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话，只管离开，我从不强求。”她看出了他的怀疑，所以也只能采取放任政策。
　　对方这么一说，他反而觉得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咳嗽了几声，又问：“但这是常人都会问的问题吧。”
　　“你将来就会知道了。”
　　“小姐。”天语端着药碗出现在门口。
　　“给他吧。”她不再去和他多废话了，转而继续去弹琴了。
　　天语没有清泠那么胆小，大概是在君墨卿身边待久了，她对待生人也会和君墨卿一样冷漠。
　　她平静地将药碗递给了他，随后和清泠一起站在君墨卿两侧，静静地听着她弹琴。
　　空漠也安静地喝下了药，静下心来打坐。

　　君墨卿弹了一曲又一曲，也不知疲惫，手指上已有了丝丝血渍。
　　空漠在一旁看得心惊，想阻止，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再看看她身边的两个下人。
　　天语和清泠都紧咬下唇，不忍心地撇过头看着窗外，她们都明白小姐的性格，一旦想做的事，就会坚持到底，绝不会轻易放弃的。
　　“你……”他终于开口了。
　　当——
　　琴弦突然断了。
　　她的食指渗出了血珠，她将手指含在口中，看向他，但眼中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倒像是在询问他。
　　“你的手指没事吧？”他并不是一时地意气才会开口的，但这样被她一盯，问出的来话感觉还是挺别扭地。
　　手指慢慢移了出来，手指已经不出血了，“我想没事。”她的目光移到了他身上，“还有事吗？”
　　他对着那双清冷的眼眸，一时之间竟说不出阻止她弹琴的话。
　　“我……我……”
　　他将目光转向了天语和清泠。
　　清泠一愣，根本就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天语很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
　　“小姐，”她弯下腰来，“你弹了这么久的琴，是不是该休息一会儿了？”
　　君墨卿看向了天语，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活动了一下，“好像是吧。”
　　“小姐……”天语很无语，早知道小姐会这样的，会用很不确定的语气说。
　　“清泠，去准备点心，天语……”
　　“我明白了。”天语接下她的话，“清泠，我们走吧。”
　　“好。”清泠不放心地看了一下空漠，最后被天语给拖了出去。
　　君墨卿没有去看空漠，而将目光移到了窗外。
　　空漠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也只好继续去打坐了。

　　三炷香后，天语和清泠回来了。
　　天语端着药碗，清泠端了好几叠的小点心，进来了。
　　天语把药给了空漠，退到了一边，而清泠把所有的点心都放在了琴旁边。
　　君墨卿瞥了一眼点心，起身走到了桌边。
　　一直在桌边的空漠也惊讶地看着她。
　　清泠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天语倒是清楚她的意思，急忙将点心端到了桌上。
　　“这些点心都是小姐爱吃的，不会太甜腻，你来尝尝看。”天语将一叠小点心推到空漠面前，替君墨卿说道。
　　空漠看了看身边悠悠喝着茶的君墨卿，选了一块芙蓉糕。皓齿轻轻咬开了酥脆的外皮，里面露出了鹅黄色的馅儿。他吃东西的动作极其优雅，不像一般人，身上也不知不觉地散发出了一种贵族的气息。
　　天语和迟钝的清泠也都顿了一下，同时看向了主人君墨卿。
　　君墨卿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之外，继续品茗。
　　如果自家主人都保持沉默了，那她们也没理由多说什么了。

　　空漠的伤势并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痊愈的，因此他在这个君府一住就是半个月，也慢慢摸清了天语、清泠和她们主人墨卿的脾性，在自己的性格上也慢慢放开了，有时甚至会去戏弄一下胆小的清泠，这让天语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了。
　　清泠气得都会去向君墨卿告状，可君墨卿也只是一笑而过，对于空漠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什么话也不会去说。
　　就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