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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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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情侣喝了点酒。他们平时酒量都好,但是程映泽本来就没退烧,晕晕乎乎的,一喝酒,立刻昏得东倒西歪。时清兰和他并排坐在小沙发上,看他这个样子只觉好笑,便生出些逗弄他的心思,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这里有一个宝宝。”
程映泽只是晕,还没傻,顺势抱着女朋友,嘴里含糊不清:“胡说!”
“是真的,我要给你生一个孩子。”时清兰抓着他的小臂,笑着说,“我以前怕生小孩痛,又怕生了以后变丑,发誓一定不要生小孩。可是,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以后会有一个小孩,长得像你又像我,我们就看着他一天天长大,等我们老了死了,他依然延续着我们的血脉,就像是我们换了一种方式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个时候,我就很想很想给你生一个小孩。大程,原来爱一个人,是真的愿意为他改变自己的。”
这话说的,像是在说自己,又像是影射些什么。程映泽吃吃地笑,道:“可是,我爱一个人,就一点委屈都不想他受,我要他是原本的样子。”
时清兰认识他这么多年,知道他的执拗性子,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笑着把这话题绕开了:“那就不生了。”
程映泽把头埋在时清兰怀里,笑个不停。
时清兰显然没有预料到,程映泽真的会醉。他们晚上来喝过许多次酒,程映泽从来不醉,可是这一次,他竟然醉了。
时清兰一个娇小女儿,根本扶不起程映泽这么个大块头,叫又叫不醒。眼看着夜也深了,时清兰没了法子,跑去打了个电话求助。
头痛,像是脑子里塞满了东西要从里面把头给撑破一样。程映泽一滚,难受,又一滚,还是难受,等,等一下,宿舍的床怎么能滚好几下?
一道闪电直直劈进脑海里,程映泽头痛欲裂地醒来,看见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床单颜色。
熟悉是因为他在这里睡过两年,陌生是因为他有好几个月没在这里睡了。
他竟然,怎么会呢?程映泽感到不可思议,以为自己在做梦,用力地闭上眼睛以后再睁开,眼前一点都没变。他泄了气,却十分不甘心,只好拼命回想昨晚都发生了什么,却只记得他和阿兰在喝酒,喝到后面说什么生孩子,哦,阿兰怀了他的孩子,不,不是,是阿兰说想给他生孩子。
然后呢?喝醉了?那是,是刘老师把自己接回来了?
头痛稍微消退了一些,可是一种奇怪的心虚却漫上了心头。程映泽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快九点了,幸亏今天上午没有课,不知道刘老师是不是在外面,要不还是装没醒吧,要是出去看见刘老师多尴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是,如果刘老师一直在外面等着,他不出去,更不好。
程映泽纠结了一会儿,揉揉眼睛,下床趿着拖鞋出去了。
这间次卧一出门,走两步就到客厅。以前程映泽犯了事躲在房里,总是开个门缝偷看老师回来没有。现在虽说离开师门了,但一出门就看见刘老师铁青的脸色,程映泽仍然下意识一颤。
坐在客厅沙发的倒也不止刘老师一个,还有刘老师的妻子罗毓,程映泽过去的师母。
这位师母也是文学院的老师,性格却温柔体贴得多,过去两年,每当看学生要挨打了,总是拉一拉拦一拦。现下一看学生出来了,又见丈夫神色不善,罗毓立刻故作生气,走过去推搡程映泽:“还不快点去洗漱,磨磨蹭蹭的,多大个人啊,就带女朋友去喝酒,出了事我看你怎么办?”
程映泽被罗老师推进了卫生间,又躲过了十几分钟。可到底不能一直躲在里头,末了还是开门出来了。
刘老师看着这个学生,真是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愤愤地一指墙角:“过去跪着!”
程映泽十分反感这样的教育方式,过去在老师门下受教就经常发表高见,现在都断绝关系了,更不可能对刘老师言听计从,当即反驳道:“刘老师,我已经不是您的学生了,您也说过,会像对待普通学生一样对待我,这样的方式,我不接受。”
“你说不接受就不接受?那你昨晚喝得烂醉的时候怎么不拒绝跟我回来?嘴里嚷嚷我没有老师了,又哭又闹的,一醒就忘了是吧?!”
程映泽顿感不妙,很想否认,可却知道这很有可能是自己说得出的话,而且都喝醉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最后又拉不下脸,只好嘴硬:“我不记得。”
“不记得这个,那你记得你带着阿兰去喝酒吗?我说过多少次不要晚上带着阿兰去酒吧?你还一点不上心,自己喝成那个鬼样子,要是阿兰出了事,你怎么给人家父母交代?!”
这没得辩解,就是错,程映泽一句话说不出来,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还是走到墙角跪了。
刘老师看他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出来,正要骂,却被妻子拉了一下。罗毓无奈地看着他,让他不要逼太紧了。
可是别的事可以放一放,安全的事不能缓,说不准哪天就出事了。刘老师和妻子用眼神交流了一番,仍旧骂道:“程映泽,你自己说说,你这么大一个人脑子怎么长的?安全两个字会不会写?你不管自己就算了,还带着女孩儿呢!就你这样,你好意思说你喜欢人家?有人像你这样谈女朋友的?!”
正骂着,电话“叮铃铃”响起来。罗毓责怪地拍了刘巍思一下,起身去接电话。
“喂,嗯,醒了醒了,你别担心,在老师家里呢,你担心什么?”
程映泽听到这话,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肯定是阿兰打过来的电话。
“你老师训他呢,这不懂事的,你上课去,晚点你老师训完了让他call你。嗯嗯,好,再见。”罗老师温柔地挂了电话,知道自己也不方便留在这里,干脆准备出门了,“我去一趟办公室,映泽,你等会给阿兰去个消息。”
“知道了,师······”程映泽一顿,改了口,“罗老师。”
罗毓眼神黯淡了一瞬,却没说什么,换了鞋便出门去了。
“清醒了没有?”
程映泽很不愿意和刘老师在这种情况下交流,但不得不交流:“清醒了。”
刘老师环视客厅一圈,起身把挂在墙上挂钩上的鸡毛掸子拿了来:“过来。”
程映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可他分明离开师门了,为什么还要接受这些事情?“我不要。”
“别的事情我不强迫你,带阿兰去喝酒这事,没得商量!给你一分钟,你不过来我就过去!两年了,你知道我的。”
程映泽齿间磨着嘴里的嫩肉,一时之间脑子里翻腾出几百种逃跑的方法,或者一口气冲出去,或者先假装应对再伺机而动,再或者借口不舒服逃过一顿。可是,这些方法他以前都用过,最后的结果无一不是被逮回来狠揍一番,疼得他嗷嗷叫唤。
他年轻,刘老师也不老,根本占不到便宜。
思索间,半分钟就过去了。程映泽眉头团在一处,既不愿意脱裤子挨打,更不愿意等会闹起来动静太大搞得人尽皆知,又犹豫了十来秒,最后硬着头皮起了身。
绝不能再像过去一样,断绝关系就要拿出断绝关系的气势来!程映泽心里颇为硬气地想,可身体的反应却很诚实,脱裤子,弯腰,趴在沙发上,一系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
刘老师鸡毛掸子都扬起来了,可还是顿了下,学生臀上的伤还没好,发酵了两天,颜色暗沉,并不是好转的样子。
“啪!”鸡毛掸子重重地挥了下去,刘老师骂道,“还伤着就去喝酒!发着烧喝酒!你嫌命长是不是程映泽?!”
骂这几句话的时候,又几下掸子抽了下去。掸子是用结实的竹棍做的,打在满是伤痕的屁股上,每一下都是在要程映泽的命。最开始他的惨叫都要破口而出了,不知想到什么,又死死忍住了,只咬牙沉默着,一边挨打一边挨骂。
其实过去两年,刘老师从来不拦着他喝酒,有时候甚至会买酒回来招呼学生们一起来喝。有一回大冬天的,刘老师叫了学生来家里,一人一个大碗温酒喝,酒香四溢,闻着就醉了。
那时候程映泽还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端着碗酒,问:“老师,就这样喝了?”
刘老师笑道:“要不然怎么着?行个酒令?”
一位师兄道:“要不咱背个诗吧,附庸风雅一下。”
“我来我来,”刘老师着急喊,“这个,背个《诗经》,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一群人笑着起哄,还没喝酒已经醉了。程映泽挤到老师面前,大喊一声:“等一下!我给老师应一个。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干了!”
“砰”一声,瓷碗碰撞出清脆的声音,透明的酒液顺着碗壁荡起,和着隐隐约约的回声。大家都还在看程映泽干了这碗酒,只有刘老师拉着他:“别,傻儿子,别真干了!”
“干了干了!”
那一回以后,他们师门多了个不成规矩的规矩,每次一喝酒,就不约而同地“万寿无疆”起来,程映泽非常受用,有时候连跟女朋友喝酒也要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