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美图相机制霸聊斋》章椒

103、上个路

　　蔚禾和明十七在小院里呆了两天，将洛水秘境和罗刹鬼市的密卷从头到尾读了好几遍。

　　到了第三天，上清宫弟子已尽数撤去，持盈叫蔚禾和明十七涂上一种叫婴面萝的植物汁液。

　　婴面萝涂上脸，脸上摸起来就像多了一层泥，却很透气，借助这层泥，可以轻易改变五官的大小形状。

　　蔚禾和明十七互相给对方捏了张大众脸，顶着这两张脸，持盈将他们两人光明正大带去了小叶岭。

　　焉酸草赤如烈火，敷在穴位上却一片清凉，在这凉意之下，持盈几乎是一瞬间就取下了那几枚小针，蔚禾好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她在这一片凉意中睡了过去，再醒过来已是第二天的傍晚时分，她又回到了庭院。

　　蔚禾伸个懒腰，只觉得浑身轻盈顺滑，身体的每个部位都轻巧灵便，如臂使指。

　　她尝试在脑海中召唤系统。

　　久违的开机系统出现在脑海中，前两天的沙沙雪花已完全消失不见。

　　蔚禾对着庭院中的竹子召唤了一个“增高塑型”。

　　竹竿拔地而起，极速向上方伸张，无数竹叶纷纷扬扬，散落而下。

　　蔚禾仰起脸，闭上眼睛，迎接铺天盖地的竹叶，任由它们轻飘飘地砸落在她的脸上身上，痒意细微，清气弥漫，对身体的掌控正在一点一滴重新回到她的手上。

　　虽然眼前仍是危机重重，头上还悬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的刀，她应该快些离开庭院，前往洛水秘境，但这些都碍不着她享受这一刻，蔚禾索性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庭院正中间，肩膀、眼睛、嘴巴，最后是鼻子，她被竹叶淹没，很像一只储备好一切过冬物资的，正待冬眠的熊。

　　眼前是一片清香的黑色。

　　一只手悉簌簌拨开她眼睛上的竹叶，拂过她的眉毛，抠出两只洞来。

　　蔚禾隔着这两只洞，看到明十七两只弯弯的眼睛。

　　他很有耐心，甚至是乐在其中，明明有更快的叫她起来的办法，他却像给猫逮虱一样，一片一片拂开她身上的竹叶，手指很偶尔会触到皮肤，带来与竹叶迥然不同的另一种痒意。

　　蔚禾莫名觉得他们两个像两个拖延着不去上学的小学鸡。

　　这个过程持续了小半个小时，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双双沉迷于自己的精神世界，等蔚禾重见天日，明十七意犹未尽地问了一句：“现在走？”

　　蔚禾怀疑就算她现在重新把自己埋在竹叶堆里，明十七也会乐在其中，重新再把她给挖出来。

　　“走吧走吧。”蔚禾跳起来拍拍身上：“早晚要走”。

　　行李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两份密卷不能带离药谷，属于他们两个的物品原本就很少，里面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持盈给他们的药品——譬如婴面萝，他们两个的追缉令现在应该已经遍布大街小巷，据持盈所说，能将他们两人擒拿押送上清宫者，赏金极为丰厚，若是三大道门弟子，自然不会亏待，若非三大道门中人，可以直接进入上清宫门墙。

　　“卯足了劲要拿你们当踏脚石的人多得很，把脸藏起来，麻烦会少一点。”持盈这么说。

　　她还附赠了他们一个消息，翠火秘境的试炼先前被打断，道门今年需要参加试炼的弟子，会在洛水秘境再度开启试炼。

　　这就意味着他们两个会遇见许多老熟人，要在熟人面前装相，难度可想而知。

　　蔚禾和明十七曾拐弯抹角地向持盈打探过燕青云的消息，原本想着，要是他人还在药谷，就在前往秘境前，寻机将燕青云拐出来，谁知他们不等他们去跟持盈套话，住处突然飞来一只传声符，燕青云说他在回上清宫面壁思过的路上，另外也要处理一些事情，让蔚禾和燕青云不必为他担心。

　　传声符里，燕青云半开玩笑半是抱怨：“这回要把思过崖给面穿了，也不晓得能不能赶上这一次秘境开启，要是这一次还没赶上，岂不是连着三次没通过，传出去真是要毁了我一世英名。”

　　蔚禾看明十七听过传声符后就默然不语，以为他在替燕青云回去后的惩罚忧心，安慰他道：“燕师兄还能找到机会发传声符，想来对他的看守没有我们两个那么严，他们毕竟是多年同门。”

　　明十七摇摇头，对蔚禾讲了当初救她时，重伤无尤的事。

　　一边是朋友，一边是师父，还有燕青云自己的道义，他夹在这中间，该怎么自处？

　　蔚禾惊愕异常，他们逃出生天后，一直疲于奔命，再加上她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一直没有功夫坐下来好好谈谈在上清宫那两日的事，虽然她知道，要将她整头整尾地从上清宫带出来，动静不可能小得了，但听明十七讲无尤被他重伤的经过，还是禁不住一时心惊肉跳。

　　“这么说，在你伤无尤时，他并不是清醒状态。”蔚禾沉思，隐约觉得自己抓到了一些线索，然而稍纵即逝，压根连不到一起。

　　她只能凭直觉抓住离自己最近的那点思绪。

　　“他不清醒的时候，为什么会容许我在现场呢？”蔚禾喃喃，她虽然不敌无尤，却摆明了是个敌人，无尤在施展一种会令他不清醒的道术，却竟然留她在现场，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明十七想起那些漂浮在雾气中的碎片，那些蔚禾的记忆，无尤是为了那些记忆，才对蔚禾施术的。

　　他刚刚略过了这一部分没有讲——如果要讲，就要让蔚禾知道那是她的记忆，但那些出现在蔚禾记忆里的人，“明十七”是不应该认识的。

　　他犹豫了一下，看着蔚禾紧锁眉头不得要领，忍了又忍，还是开口了。

　　“那个时候，我看到了一些碎片从你身体里飘出来。”他顿了顿，眼神向上飘去，似乎在极力回忆：“每个碎片里都有一个人。”

　　“哦对了，”他终于想起来了什么：“第一个碎片里的人，你叫他老凯。”

　　“老凯？”蔚禾疑惑，脑子一片空白。

　　这个名字这么古怪，她要是认识，应该一下子就能想起来的，可是奇怪的是，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哪有姓老的人？应该是个绰号。

　　等等。

　　蔚禾一顿，目光重新聚焦到明十七脸上，问：“是不是，老k？”

　　明十七极为自然地重复了一遍：“老k？”认真回想了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道：“听起来好像有点像。”

　　“是你朋友？怎么叫这么怪的名字？”他问。

　　蔚禾含糊地“唔”一声。

　　“不算。”她说：“一个认识的人的朋友。”

　　明十七“哦”一声，心里痒痒了一下，很想接着问一问，是什么认识的人呢？怎么认识的人呢，好人还是坏人呢？你觉得他长得帅还是丑？现在想起他来是烦还是偶尔也会有点想念呢？

　　但他最后只是“哦”了一句。

　　蔚禾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明十七全程都很自然，让她心里有点犯嘀咕。

　　“你在那边，”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就是老家，你知道吧。”

　　明十七不自觉点头，屏住呼吸，等待她下一句问题。

　　“你们不用学英语啊？”她疑惑。

　　怎么连26个英文字母都不会读？

　　她记得他之前的说辞是他在当雇佣兵，还是说当兵不需要学英语？

　　明十七哑口无言，深深地看了蔚禾一眼，为了保持自己的人设，只好像一个文盲一样问道：“……英语是什么？”

　　蔚禾敷衍地挥挥手：“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不知道是你的福气。”

　　她很快略过这一节，又问明十七还看到了什么，一一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些人对上了之后，百思不得其解。

　　明十七所描述的人里，有老k，有她的高中同学，有很多都是曾经在她的人生中阶段性出现，但若不提起，就会被渐渐忘记的人。

　　无尤查这些做什么？

　　蔚禾猛然想起，当时在周翱的灵堂，无尤原本是要将她当场杀死的。

　　是在知道了她是异界来魂之后，他才似乎突然改变了决定——他是为了探查她的记忆？才留下了她的命吗？

　　他究竟要干什么？

　　一个离奇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无尤难道是她的老乡？

　　蔚禾被自己这个念头震得说不出话来，但这个猜想对问题得解决似乎也并没有起到什么用，一切依然是云遮雾罩。

　　带着许多疑问，蔚禾和明十七踏上了前往洛水秘境的路。

　　持盈没有来送他们，只是临走前，让他们在玉华的画像前上了两柱香。

　　蔚禾和明十七上完香，与持盈告别，一双身影消失在烟雾袅袅中。

　　香未燃尽，烟气淡淡，持盈试着呼唤：“师父？”

　　画像中久违地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声音：“那两个小鬼终于走了？”她似乎轻笑了一声：“在这里的两天，没少吃我的贡品。”

　　持盈：……

　　只是好不容易得到师父的音讯，这份欢喜盖过了所有的情绪，她快速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又说：“我按师父交代我的，让他们去洛水了，刚才那两柱香上有师父的印记，他们进入洛水，您就能感应到。”

　　“里面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了，今年的洛水，你不要进去，留在药谷。”玉华吩咐。

　　持盈迟疑了一下，还是恭敬应是。

　　玉华的声音断断续续，持盈的一颗心吊了起来，急切问道：“师父，您那边还好吗？”

　　画像中却再也没有传来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