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试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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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求与绿雉的数次交谈均未取得太多成果，即便后者将在边缘星系生活的艰难困苦逐条剖析给他听，小求依然固执己见。
既然如此，绿雉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作为在红蛇号共事的同僚，他已做到极致。反正现在一意孤行，届时悔不当初的是小求自己，与绿雉无关。
接近一月之期时，绿雉还特意告诉两人把那什劳子计划藏好掖好，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内容，免得到时候被牵连进去。
尽管无论如何，他终归会被牵连。
雄虫宿舍算上亚伯一共才四人，假如另外三人背叛红蛇号被捉，剩下的那个显然不可能对此事一无所知。然而在场的四人不约而同地没有提起这件事，安德罗米亚更是在将计划的具体内容告知小求后，思索起将来事发时该如何给绿雉脱罪，或者至少让后者和他们的关联尽量降到最低。
……也许，银狐？
小雄子想到了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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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完帮手的问题，计划真正施行起来后，中间的过程就和安德没多大关系了，她的精力得以用在与银狐周旋上。安德罗米亚扮演出一名合格的寂寞雄虫……当然，她确实挺无聊，和银狐用通讯器聊天有效地消耗掉不少百无聊赖的日子。
除了日常的打招呼、关心银狐的工作是否太重、对当日红蛇号的伙食点评一二以外，安德还时不时地在银狐面前阐述小求的优点。
‘我最近才知道原来小求那么年轻，大概他内心还存着对联邦的向往，和小求的闲聊总是很愉快，不像绿雉那样对我的来处丝毫不感兴趣。’
‘很欣慰您能与小求相处得很好，他是位天真可爱且富有活力的年轻人，平时若有难以排解的情绪，相信小求可以帮忙倾听。’
类似这种表面在夸小求、分享自己与好朋友日常点滴，实际上在暗中撇清与绿雉关系的言论还有很多。譬如安德偶尔也会直言说想和绿雉交个朋友，但对方似乎不太想接近自己，有时想分享一下对书籍的读后感，没聊两句他就会说想回房间休息了。
成效不错，银狐甚至还特意为绿雉说了些好话。
‘绿雉作为红蛇号上的老成员，对自己的工作非常负责。对您的态度冷淡有他自身性格的原因，也有他想把精力留在应对工作上的因素，请您不要太过责怪他。’
安德当然不会怪绿雉，即便按照她表面的性格也不会。
不过小雄子姑且适度表达了一番遗憾，毕竟不能出宿舍，想与仅有的另两位雄虫同伴加深关系合情合理。
对此，银狐又提出一个办法。
‘您如果实在无聊，我可以减少小求目前在后厨的工作，让他能空出更多的时间陪伴您。’
安德罗米亚眼睛一亮，这种有利无弊的正收益建议，得赶紧让银狐操作起来。于是她假作犹豫：‘这……会影响到绿雉吧？’
‘后厨工作并不只有两位雄虫帮忙，更何况只是稍微减少一些，并非让小求完全放弃在后厨的事务。这点工作量平均分摊到每个后厨的船员身上，算不得什么。’
‘原来是这样……那就拜托了，谢谢。’
安德笑容满面地往通讯器里输入感谢的话语，若非得矜持一些，她还能把银狐吹出花儿来。
以论迹不论心的角度来说，银狐从安德流落至红蛇号到现在，一直在尽心尽力地帮她过得更好。
没有银狐助力，她的边缘星系生活大约会过得非常难受。
虽然这段日子见不到银狐，但安德的生活里处处都有他的痕迹。
她趁着银狐帮忙节省下来的时间和小求详细地聊了到时候如何不引起别人怀疑地执行计划，以及万一被旁人发觉不对劲，要怎么应对并脱身等等，力求在前期做好完全的预案。
***
补给日到来，第一次行动即将展开。
过于年轻的小雄虫深呼吸一口气，尽管口袋里的重量已完全能表达它的存在感，小求仍旧伸手进裤兜再三确认碎布有没有好好带着，紧张地往平时不敢靠近的红蛇号登舰口前进。
“哟，你怎么到这来了？”
有不少船员都和小求十分熟悉——从里到外的那种。他们知道雄虫日常的活动范围，在靠近出入口的区域瞧见小求还挺奇怪。
再过两三个月，这位小雄虫也要有属于自己的代号了，这代表着他完全融入红蛇号，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不过这并不妨碍船员过问他的异常行动，他甚至不一定产生了戒心，纯粹下意识打了个招呼。
但假如小求不能很好地回答这个问题，那就说不定了。
“这次的交换物里有维托需要的东西，我来替她取。”小雄虫略显胆怯地说。
船员疑惑地偏过脑袋，似乎在想‘维托’是谁。
小求补充道：“维托是联邦的那位雄虫。”
“哦，她啊。”船员恍然大悟，随即打开通讯器给银狐发了封消息询问情况，嘴里嘀咕，“生活还挺滋润……行，货马上就要运过来了，你过去吧。”
小求点点头，缩肩含胸地小跑过去，左胸口怦怦直跳。
安排他去拿货，安德正经地从银狐那里得到过允许，不会出大问题。但心里有鬼的小求实在太过紧张，即使知道船员不会无端搜身、凭空怀疑他要做什么危害红蛇号的坏事，他的脑海里也总在想象出师不利的画面，吓得小雄虫浑身冒冷汗。
穿过最后一道舱门，登舰口映入眼帘。
这是个很大的口子，高大的运货车都能直接从登舰口开进来。左右侧各有两名船员守着，舰外还另有一些人望风。
见两双眼睛望了过来，小求忽然生出临阵逃脱的心理。
绿雉曾描述过的景象浮现在脑中，引起一阵呕吐的冲动与胃部的痉挛……他并非不害怕变得更糟，不如说，正因为极度恐惧今后的百年都如这般，小求才坚定地要帮助安德。
几名守卫大概事先就接到过银狐的通知，对小求的出现并不惊讶，其中一人更是伸长手臂往后招：“往后面稍稍，等会儿货车就进来了，别挡道。”
“好、好的！”
小求连忙躲到守卫身后两步的角落，他往外抬头，已经大约能看见驶来的货车影子，马上就会带着一大车的物资从登舰口进入大厅。
相比于被二把手同意过来取货的小雄虫，守在门边的船员们自然更集中于货车及外围人员的动静。
发动机轰隆隆的响声渐靠近，大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边缘星系的星球大多使用这种型号老旧的货车运送货物，由于各组织的星梭会统一停泊在指定公共区域，而基地仓库一般离得不远，他们不需要悬浮车的速度，只要载物容量够大就行。
“停下，出示身份。”
前头的船员示意货车司机给出身份证明，对方也停车拿出他们组织的信物。又有好几个人打开货物车厢进行简单的查验，确定里面没有预定外的危险品或藏着人之后便把车厢门关上，朝司机挥挥手示意他开进去。
在几乎将登舰口撑满的巨大货车行驶进来之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它身上——这是绝佳的机会。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小求的手已经伸进裤兜紧紧握住中间塞进一些泥土增加重量的碎布。
机器的轰鸣声让船员无暇关注一颗包着布料的泥球落地的声音，它的颜色与登舰口地面的颜色也十分相近，非常隐蔽。小求只略微用手腕使了点劲，泥球就咕噜噜地从台阶的边沿滚落到土地上。
亲眼见到它掉下去的瞬间，小雄虫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第一次任务截止此刻圆满完成，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正常表现就好。
货车在大厅中停好，外头的船员过来一起卸货，其中有一个箱子的颜色与旁的不同，卸货的船员便喊道：“小求！过来，你的东西。”
小求连忙跑过去，从对方手中接过一箱沉甸甸的货。里面大约有一半是银狐搜集来的书，另一半是些稀奇古怪的消遣用品。
虽然是雄虫，要双手抱起大箱子倒也不太困难。但箱子太大，小求没法像人高马大的船员们一样将它抗在肩上，抱在手里之后他都看不清前方的路了。
给他货的船员见了哈哈大笑一阵，打趣道：“也不知道二把手干嘛让雄虫过来搬货，那个联邦来的雄虫不是有仆人吗？”
另一个船员把箱子搬到地上，插了句话：“那可是基因缺陷，还没雄虫力气大呢。”
“哦，我给忘了，哈哈哈。”
他一拍脑袋又笑起来，半点没有帮忙的意思，转身继续工作。
倒也不怪他们冷漠，毕竟补给日比其他时期忙碌，船员们得抓紧时间卸完货物免得耽误红蛇号准时离港。
小求只好一点一点慢慢挪动，沿着墙壁摸索回去。总归就算他看不到前面，其他路过的船员也看得见他，不会倒霉地发生碰撞事件。
穿过数道舱门，进入雄虫宿舍。
小求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摆到地面，生怕摔碎了其中的贵重物品。在裤腿上蹭了蹭手心，他敲敲安德罗米亚的房门，腼腆的神情中露出一丝欣喜的闪光。
“小求，你……”
安德见他表情便知应该很顺利，在房间内坐立不安的计划受益者终于也放松下来，“成功——把它搬回来了呀，辛苦你了，快进来吧。”
她偷懒地用脚把箱子挪到门后，笑吟吟地将功臣迎进去。安德显然无法在可能有监听的情况下直接问过程如何，只好假借对登舰口和搬货的场景好奇，隐晦地从小求的描述里大致摸清了行动过程。
整个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货车进仓也确实不失为极佳的时机，此事大有可为。她暗暗想着。
当然，其中银狐的帮助功不可没。
在商讨要如何以正当的理由去登舰口时，安德罗米亚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银狐，他统管红蛇号内大小事宜，有二把手放行，其他人不可能生疑。于是安德借用银狐每个补给日要给她搜寻解闷玩意的行为，以及最近在他跟前营造的与小求相聊甚欢的状态，提出了一个请求。
‘说起来，银狐最近不方便来我这的话，那搜集来的小玩意干脆让小求在补给日的时候去拿吧？’
‘那些东西即使我不在，之后也会遣人送过去，您不必特意让他去取。’
对于银狐的小小质疑，安德事先就想好了说辞。
‘嗯……其实是我想让小求在登舰口看一眼外面的样子。和他聊天的时候，我发现小求对外头的世界既渴望又好奇。雄虫不能离舰，就想着也许能借补给日的机会让他看一眼……正好我也对边缘星系中的星球景象有点兴趣。’
银狐并未第一时间回复这条消息，显然在思索是否应该答应。
大约三分钟之后，安德才收到了他的应允。
小雄虫没有把别人想得很不聪明的习惯，所以事情顺利进展到现在，她也在琢磨——到底银狐有没有发现不对劲？
安德实在不敢说自己完全没露马脚，而银狐这人又多思多虑，他果真相信联邦来的小雄子已经彻底放弃了回去的念头，无奈接受金丝雀的命运，安分地待在红蛇号里么。
假如他确实不清楚内情还算好，可如果银狐在推测出安德想法的前提下，依然选择装作不知晓，并为她提供帮助……那他的用意究竟是？安德罗米亚冥思苦想，依然得不出恰当的结论。
辨别谎言的天赋非常好用，但对于这类心机深沉的角色，一句句辨认真假还不如直接读心。可惜安德并没有如此便利的天赋，只好乱猜一气，然后继续将计划按部就班地推行下去。
然而补给日也不是每次都会降落到某个星球上，只不过相较于另外的方式，与地面仓库对接的情况更多。粗粗一算，每年也仅有不到十次的机会留下信号，持续十年，也不过百个。
边缘星系有如此多的星系，如此多的行星，安德罗米亚所做的事就像在一片茫茫无际的沙漠中投下几颗金粒。仿佛改变了什么，其实什么都没改变。也难怪绿雉不愿加入，这对他来说就是纯粹的亏本买卖。
安德不禁长叹一口气：“把小求卷进来，真的好吗……？”
无论如何，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每一次在星球上停泊的补给日，小求都会抱着大箱子回来，他会隐晦地告诉安德有没有成功把信号扔出去，到目前成功率百分百。
不过其中有一回小求的脸色着实不好，安德便以为他失败了，顿时有些紧张：“怎么了？”
小求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我在登舰口等货车的时候，遇到了黑狼大人，有点害怕。”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安德心里一咯噔。
“没有没有，黑狼大人又不关注我这种低等级的雄虫，只是我个人有点……不过东西顺利拿回来了。”小求连忙说道，言下之意即为信号已丢出去。
他们约定过各种暗语，其中箱子就代表着碎布。
假如他这次失败了，就会回答把箱子带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墙，差点把东西都摔到地上。仔细想想，黑狼无聊到处闲逛并不奇怪，况且补给日说不定也有需要他出面当个门神的需求，不必那么一惊一乍。
“没事就好……真怕黑狼那家伙也对你做些什么。”
安德拍拍胸口，她真有点给黑狼弄怕了。
重整心情，安德把箱子拖到两人中间拆开，一边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搬出来一边说：“有什么想要的想看的不要客气，都拿走吧。”
“嗯、嗯……”
小求其实想拒绝，但安德罗米亚说如果他拒绝就干脆别入伙了。
相比于他在计划中的付出，这些银狐搜集来的解闷品充其量只算小菜，安德总想在能力范围内补偿他点什么——由于她目前的情况，这些补偿全部都得由银狐实现。
推辞不掉，小求就可怜巴巴地拿了两本书与一盆毛茸茸的仙人球。安德见状也没硬逼他再挑些，推着小求去他房间，讨论起该把仙人球放在哪里更好，又将新拿来的书整齐地摆在空荡荡的柜子上。
他的房间，仿佛也因此有了些温暖的味道。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了下去，暗中悄悄进行的计划已融入他们的生活，谁都不知道联邦的军队何时才能看见小小的泥球。
也许明天，也许下个月，也许是……十年、百年之后。
最有可能发生的那个选项，安德与小求都不愿面对。
或许它们会永远地躺在边缘星系的行星地表，无人问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