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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珀卢】怪胎、背叛、流亡 ...

  •   06

      双人流亡之路的第一件大事——换个飞行器。

      安德罗米亚如愿以偿和珀卢一同离开小型飞船,实打实地去接触了驻守在星球上的某些不知名组织的成员。虽说两人前一天就流亡期的相关事宜许下承诺,但承诺里也没说她不能主动通知联邦自己的方位,小雄子收买本地人的心思依然存在。
      ……然而,珀卢没有给她机会。

      是巧合,还是他早就察觉了安德的用心?

      小雄子第一次真正地目睹一名、一群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化为灰烬,一个响指的功夫,这些将物资运上新船的边缘星系雌虫就成了一捧黑灰。一切都发生得如此突然,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惨叫。
      她忍住强烈的不适,两根眉毛纠结在一起,向痛下杀手的‘同伴’发出质问:“……你不是要买下这些物资吗,为什么杀了他们?”
      “嗯?啊,忘记让你回避了,糟糕。”
      珀卢一脸失策,他没想通自己怎么会犯这种低级失误。
      有些懊恼,又有些地碾了一脚地上的灰烬,然后朝小雄子伸出手:“总之先进去让小型舰起飞,有疑问等我调整好航道以后再说。来,走吧。”

      安德其实不想和雌虫牵手,但她也没打算让两人之间的关系降到冰点,便握住了珀卢递来的手掌。
      他们都牵过不知多少次手了,这还是安德头一次有如此浓重的‘异物感’,就像是……
      对,就像在街上突然被陌生人牵起手似的,每个毛孔都在排斥与之接触。

      新的飞船功能齐全,空间也比原来那艘大许多。
      边缘星系在舰船上的技术落后于联邦一大截,但驾驶正统的联邦型号在边缘星系行动实在太招摇,就算要容忍性能上的大退步也必须更换。接受过联邦教育的珀卢操纵起旧型号的飞船自然不在话下,想必他也早就想好了接下去的目的地,航线设置比预计中更快地完成了。

      安德与珀卢聚集在船员休息室,里头配备长条沙发与稍矮一些的茶几,整体布置瞧上去与红蛇号的有些相似。
      “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他们正常做交易,没错吧。”
      小雄子冷静得很快,也许因为这些人与她毫无干系,也可能是他们的死状并不惨烈。起初的惊愕过后,安德马上想明白了……珀卢就没想过放他们活着。

      果然,如橡皮泥般趴在她腿边的雌虫点头做出肯定的答复。
      “嗯,是啊。虽然早晚会暴露,我们的行动轨迹能多藏一会儿是一会儿。边缘星系的组织可没有所谓的契约精神,他们最擅长前头答应后脚出卖——安吉尔说的。”
      脱离指挥官控制的珀卢,提起那个名字时已不再如以前般总露出嫌弃的神色,就像提及了一位不太熟的陌生人般平淡。
      “既然答应了和我做交易,贪图联邦制的飞船,与之相应的风险总得一并承担咯。帮我们搬货的那几个家伙还偷偷在箱子里做了手脚呢,死得不冤枉。”

      “做了手脚?”她惊讶道。
      这几人在搬运能源和生活物资时,安德就在旁边监工,她没发现任何不对劲。
      “是啊。哦,罗米你没发现很正常。他们在箱子里偷偷藏了干扰装置,估计打算等总舰赶到后让这艘飞船的控制系统宕机一段时间,来个黑吃黑吧。”珀卢伸了个懒腰,又翻身,仰面卧在她膝上,“远征军有教授如何接触边缘星系组织的课程,我被抓去上过几节……要不然还真认不出那架被联邦淘汰几十年的老旧物件。”

      简单来说,想黑吃黑的人被黑吃黑了,就是这样。
      然而安德罗米亚多少还有一点思考能力,她拍了拍雌虫的脑门,留下淡淡的红痕:“如果你报出自己的基因等级,他们不会做这种蠢事。”
      珀卢直接将小雄子的手按在额前,享受着与过去相似的对待,同时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对那些人的不屑。
      “谁知道呢——?边缘星系的大部分雌虫一辈子都没见过A级,更别提S级。他们根本不清楚最高的基因等级究竟能强到什么程度,大概会侥幸地认为依靠人数和舰船优势就能解决我,或者干脆觉得我在虚报等级吧。”

      话是这么说,但这其实并不构成珀卢直接下杀手的理由。
      若非安德坚持下船,恐怕很难有机会得见雌虫的这一面。残忍得漫不经心,不将别人的生命当一回事。

      “罗米不想我杀人?”
      明知故问的珀卢睁开单眼,从指缝里打量对方的神情。
      “不想。”安德不带犹豫地回答,并未在意雌虫正随意地摆弄着她的手,忍下了小小的不适,“对我来说联邦当然越快找到你越好,那些人是传递信息的重要手段。就这样杀个精光,我回去的希望不就愈发渺茫了?”
      “唔……但放别人去通风报信的话,我们的二人时间会结束得很快啊。”

      事实上,为了从特搜队的眼皮底子下逃走,珀卢在航线上花了不少心思。都说联邦无能,可所有人也清楚,联邦并不真的那么无能。尤其当自己站在联邦的对立面时,往往会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联邦的强大之处。
      雌虫苦恼地纠结了一小会儿,两相权衡之下竟大方地退让一步。
      “那下次我留一个活口,怎么样?”
      “留一个和全部留着的区别在?”
      “区别在全部留着的话,消息肯定会传到特搜队那里,但只留一个当场不死,说不定他会把我们的行踪传出去,也说不定……撑不到把消息发给总部的时候呢。就像罗米提出的约定那样,是一场赌博。”
      珀卢扬起开朗的笑容,将安德的手从额头移到脸侧。
      她不主动抚摸,他却能偏过头去配合,让自己的脸颊能贴合她手心的弧度。

      ——真的不是你自己想杀?
      安德罗米亚很想问,不过最终没有开口。
      在接下去的流浪之路中,杀出名气会省心一些,免得边缘星系的阿猫阿狗都想来欺负一下他们。
      恐怕珀卢选择杀出血路,里面也包含了对此的考量。

      雌虫看出安德的心不在焉,在她手心里舔了一口以示不满。
      “在想什么?”
      “在想……我还真是,挺冷血的。”
      安德罗米亚略带嫌弃地抽回手,俯身从矮桌上拿了一张餐巾纸擦拭手掌的湿润之处。将用过的脏纸巾随意地丢进垃圾桶,她告诫腿上人:“再舔就不给你玩了。”
      “哦。”
      珀卢委屈地接受小雄子的警告,把自己的手指插入对方的指缝,交握着置于胸前。
      他爱怎么玩怎么玩,只不过没有读物打发时间的安德罗米亚感到分外无聊。刚才弄来的物资里没有专供雄虫娱乐的玩意,安德甚至特意打听了,但这座基地里确实没有那些无用品的库存。
      要隐蔽行踪的两人自然不可能再换地方特意去找,只好对下一个要驻留小半日的补给星球报以小小的期盼。

      之后便没什么特别的了。
      所谓的流亡生活,对安德罗米亚而言只是被关在小型舰里整日与珀卢相处。有时他会黏上来讨要亲密的接触,有时又安于普通的搂抱,安德摸不透他需求的变化,不过每天都抱着她睡觉倒是雷打不动。
      他抢来的这艘小型舰,宿舍比联邦的小飞船大一些,有摆着大床的单人间。于是珀卢放着好好的双床宿舍和其他空房不去,非要和安德住在同一间寝室。
      后者不情不愿却也拒绝不了,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

      每到该入眠的时刻,安德都会在‘到底还要继续这种生活到什么时候’的念头里睡去。而珀卢总会搂着背对他的小雄子,却总也无法和从前一样坠入甜蜜的梦乡。他总会抵在雄虫的后颈闻她身上的气味……听她身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
      珀卢的心中有一股欲念,他想舔舐她的脖颈,想咬穿这根血管。
      上一次出现这种念头的时候,正是他跟随远征军离开中央星系的那段时间,可如今无论罗米还是他自己都不会离开,她完全地属于他,是他的所有物。

      那么,为什么他内心想杀死猎物的冲动依然存在,并且愈发强烈?
      不明白。
      珀卢没想通,但不能放任这股奇异的欲念为所欲为。
      他要安德罗米亚活着,她只有活着,他才能享受到来自雄虫的安抚,痛苦而焦躁的精神才有归处——理论上,应该是这样的。

      “你为什么越来越冰冷了,罗米……?”
      他的疑惑,睡去的小雄子没能听见。

      不是信息素的问题,不是基因的问题。
      它们对他依然有着无可比拟的吸引力,效用也并未衰减一分一毫。然而珀卢对自己的情况极为清楚,他非常明晰地感到内心的激情渐渐地衰退,难得的安宁逐步变成可怕的寂静。
      过去的雌虫总是热烈地渴望着与雄虫结为一体,每天再来多少遍都不觉腻烦。
      如今感觉依旧,珀卢却开始对这种……乏味的快乐感到厌倦。餍足与渴求变为虚无与理智思索后的取舍,与其将时间浪费在逐日变得无趣的‘亲密行为’中,还不如躺在她的双腿之上,谈论明天、谈论未来。
      虽说闲谈也失去了往日的色彩,但到底比落差极大的亲密关系来得好一些。

      珀卢无声地笑了一下。
      真不可思议,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也会有如此心境。

      更收紧一些怀抱,雌虫缓慢地扣住小雄子摊开在床边的手,熟睡中的安德罗米亚没有回握——虽然就算她醒着,也大概率不会。
      手心有了些许微乎其微的温度,可手背还空落落的。
      因这份冰冷,刚刚被岔开的杀意又迅速攀上了珀卢的心尖。

      想杀了罗米。不行。
      想杀了罗米。不行。
      想杀了罗米。不行。
      好想杀了她……但是不行。

      雌虫在左右挣扎中迎来了小雄子的苏醒。
      时间竟流逝得如此之快,他好像才成功把动手的念头压下去不久,安德就睁开了眼睛。
      而她起床的第一件事,必然是把比被子还黏人的珀卢给扒开。

      “……咦。”
      没有遇到阻力的安德罗米亚疑惑地朝身后看去,对上了雌虫格外清醒的眼神,“醒得这么早?”
      没有睡意的雌虫也干脆起身,薄薄的被子滑下,露出赤裸的上身。
      “一整晚都在烦恼……结果不小心失眠了。”
      “烦恼?”正在站在床边把睡衣换成日常便服的安德罗米亚又回头瞧了他一眼,随意说道,“难道一整夜都在担心被联邦追上?这不像你。”
      她认识中的珀卢可不会忧心这种无聊的事情,当决定掳走她的那一刻起,珀卢就不应该再烦恼和联邦有关的事情了。
      尽管如此,安德也着实没想到他能有什么烦恼——被烦恼缠身的是她才对。

      “唔,确实不是这种烦恼。”
      雌虫就这样坐在床上看安德换衣服,等到她将外套的扣子扣到最上方时,他盘起腿,将手臂支在大腿上并以此撑住脸颊。
      “其实,我在想是不是应该杀了罗米。”珀卢竟毫无隐瞒地将昨夜的心路历程道明,澄澈的眼神中略有一丝疲倦和莫名的期待,“一边想,一边努力压住它。就算压制住,等一会儿又会冒出来,然后得继续压制……然后你就醒了。花了我很大功夫呢。”

      安德穿衣的动作一顿,先对雌虫投去一眼,随后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示意她听到了。也许自己都觉得反应太过敷衍,她稍微想了想,侧过身问这位扬言要宰了自己的潜在凶手:“所以你告诉我这件事,用意是警告我接下去要安分一点配合你?”
      “当然不是。我说给你听,仅仅因为我觉得罗米应该知道,没别的意思哦。”
      珀卢同时朝她软和一笑,有点乱蓬蓬的软发衬得这张笑脸十分可爱。虽然语气一如既往地不太正经,但安德知道他很认真。
      认真地想杀了她,认真地控制杀意,也认真地将其中过程告知她。

      “嗯,好,那我现在知道了。”
      对待雌虫的认真态度,小雄子摆摆手,态度随意到有些异常。
      珀卢直起身子,英俊的面容里透出几丝不解。
      “我刚刚说要杀了你耶,罗米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一旦我真的下手,你可逃都没地方逃,想回的联邦再也回不去了哦。”

      潜在杀人犯反倒忧心起潜在受害者的危机意识,场景古怪得安德险些笑出声。
      “啊是啊,你说得非常正确。既然我根本没有逃的机会,那还担心什么呢?反正担心到最后也没用。”安德罗米亚一边坐在面对珀卢的单人椅上编辫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况且,我也不觉得你真的能下手。”
      “为什么这么确信?罗米认为我对你的喜欢能盖过杀意?”
      他好像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才坐起没多久的身子又投向柔软的床铺并横卧在正中间,面朝安德,眼神闪亮地等待对方回答。

      快速编完小麻花辫的安德罗米亚终于正眼看向雌虫,珀卢的态度常常藏在不郑重的表面之下,有时她也不好判断这位伴侣究竟在什么时候认真,又在什么时候只是顺手为之的玩乐。
      譬如现在,安德就感觉摆出这副模样的珀卢,其实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看重她的答案,或许他单纯觉得听别人谈论自己十分有趣,并不认为她的回答具备任何意义。

      这样的情况下,安德随便答几句‘是啊’、‘我确实这么认为’糊弄过去就好,省得之后招来麻烦事。
      不过最近的日子确实没滋没味,难得有值得说两句的话题,她便也没在乎珀卢可能会有的反应,谈论起自己的感受。
      “如果你杀了我,从背叛联邦起的种种努力就全都泡了汤。联邦不可能给叛徒提供S级安慰剂,我死后你就彻底失去了度过躁动期的手段,所以杀我,等于选择慢性自杀。珀卢,你想死吗?我可看不出你有半点求死之意。”
      “嗯——有道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确实没打算死。杀了你等同于自杀,确实、确实……”

      雌虫对小雄子的分析予以肯定,一个翻身改成了仰面朝上的姿势,后脑勺悬空出床沿,眼中呈现出倒着的安德罗米亚。
      这个答复他还算满意,也很好地解决了昨夜的苦恼。
      珀卢忽然有了睡意,倒悬的天地缓缓缩小溶于永夜。正当他即将熟睡之际,却听到颅顶传来她的声音。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那么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想杀我,珀卢?”

      雌虫并不意外安德会这么问,而他的心中似乎也早就有答案,只等她一发问,便能行云流水地道出。
      听完他回答的小雄子心想果然。
      有些人生出不合时宜的念想后,会悄悄地将其藏起来,而有些人甚至不会觉得它‘不合时宜’。珀卢则更甚一筹,他不仅不以为异,还身体力行地贯彻心中欲念,所做一切都只为达成目标。
      这样一想,也许从她流落边缘星系起,就注定了现在的结局。

      安德罗米亚走出寝室,望着舷窗外无尽的黑暗轻轻叹息。
      假如这片宇宙是今后永恒的背景,那么她是不是应该向这位‘绑架犯’好好学习?说来,连红蛇号上的日子都令安德生出安顿下来的念头,和珀卢在一起的航行,本应比那种生活更容易被接受。
      习惯随波逐流的人,往往擅长在不快乐里寻找快乐,或者将不快乐本身变成快乐。安德不算特别善于此道,但如果要在这艘舰船内与雌虫相处很久,她不想每天都过得痛苦,仿佛获得愉快的情绪反而成了对她这位受害者的道德枷锁。

      该放过自己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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