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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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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年,客舍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半书。
丝寻面对他的自荐有些为难:“虽然我也很喜欢听书,但你这身本领在我们这可能发挥不了长处。”
半书自称是一个说书人,身世也同客舍众人一样孤苦,从小无父无母,五岁时起就随着师傅走南闯北到处支说书摊,甚至游历诸国。他先前在容国待了近两年,去年回来是想侍奉在师傅左右,却没想到到家时师傅已经撒手人寰。如今他又是孤苦一人,偶尔听说云浥客舍老板招人的事,便自荐过来了。
丝寻还在考虑,沫漓却好奇地问他知不知道容国那边的新鲜事。
“这新鲜事处处都有,不知道姑娘想听哪里的呢?”
“嗯,”沫漓思索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容国的地方风俗我们都不熟,但想来这哪朝哪国都有王公贵族吧,不如你讲一下那边的贵人趣事,让我们当个乐子听听。”
这话触动了丝寻,她还从未收集过关外的消息,既然沫漓提起了,她也想顺便听一下对方怎么讲。
半书随手转了把扇子,笑着扫视过众人才开始娓娓道来:“说起来容国确有一桩大事,只不过算不得很新鲜,这就是容国公主失踪一案。”
这是去年的一桩案子,也是容国如今最大的案子。听说各地关卡层层把守,秘密调动军卒无数,但三个月过去了,还是没能找到公主的踪迹。当然皇帝为了维护皇室尊严并没有宣称公主失踪,派官调兵也只说是御宝失窃,至于那御宝什么模样,只有秘密追踪的人才知道。
“公主不都是养在皇宫的吗,怎么会失踪呢?不会是被人劫走了吧?”丝寻忍不住问道。
“唉,具体缘由实在不知啊,”半书叹了口气,随即话锋又一转,“不过有蛛丝马迹可循。三年前定国三皇子出使容国时曾和容国定下一桩婚约,因为婚书未能公布天下,具体是哪位公主百姓并不知晓。三年后容国有一公主失踪,听说定国立即就派人出使容国,实在不让人多想。”
“听你的意思,这个失踪的公主就是要联姻的公主咯?”沫漓插嘴道。
“不敢说一定,但至少有关联。”半书面上说着不确定,但神情中却是笃定的模样,也让人生疑。
雨苧还有疑问:“既然容国并没有宣称公主失踪,就连派人寻找都是秘密行动,你怎么会知道?连你都知道,那容国的百姓不得都知道了?”
半书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摇头晃脑:“要知道我们这一行靠的就是一个‘说’字,要别人肯听你讲,这说的话难免夸大,故事自然也不一定是真的,全凭大家如何去想。不过这件事我可没和别的人说起过,你们还是第一批听众呢。”
这话前说假后说真,真真假假众人都分辨不清楚,只能当一个故事听了。要知道这公主失踪可不是一桩小事,如果说公主都有人敢劫掠的话,那百姓可要人人自危了。
正当众人要将这事略过,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楼来听书的宁和突然开口让半书再讲些这个公主的事。半书不明所以地瞧去,手上立即就多了一锭银子。转头一看,递给他银子的人正是宁和的跟班齐健。
半书拿着银子一脸为难,犹豫再三就将银子还了回去:“姑娘,这公主之事涉及皇家秘闻,我一个说书人哪里能知道那么多,刚才讲的都只是拾人牙慧罢了。”
“无妨,”宁和随意点了点银子,然后抬眼看向半书,“你还知道什么就说什么,真假无所谓。比如说容国皇帝派了谁去调查这件事,派的人如今走到了哪里,还有,定国的人是什么态度。”
丝寻靠在柜台边观察着几人的神情,宁和是好奇之中带着平静,齐健一直一言不发,半书则是一副疑虑的样子。良久,半书才补充了一句:“听说公主已经不在容国境内。”
“敢问先生的消息是从何而来?”宁和又问。
半书只是笑笑:“途径容国多个关口,总能听到一些小道消息,再加上自己的一点推测。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要是连这点不寻常都察觉不到,我也不必给人说书了。”
“欸,”沫漓又突然插话,“我觉得你可以去做门客,只做个说书的太委屈你了。”
“沫漓姑娘太抬举我了,我可没那个脑子,只配赚点摇唇鼓舌的温饱钱。”
半书最终留在了客舍。沫漓巴不得客舍的朋友越多越好,雨苧为客舍生计着想倒不愿意半书留下,至于其他人都没有想法。丝寻想着有时候遇到难缠的客人不能总是以武服人,所以半书还是有用武之地的,或者也可以让他靠说书赚个赏钱来填补家用。
在经营客舍之外丝寻也一直兢兢业业完成着师娘的安排,有时候她也会下山去接打手一类的活计,和大师姐以前做的事一样。不过这类活只有有钱人家才悬赏得起,所以接活也不容易,倒是她这个庄主的名声在外,有的人会冲着这个名号来请她出山,这就是额外的收获了。
“姑娘,请问云浥山庄怎么走?”
丝寻刚从山下取了师娘寄来的信正要回山庄,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她一回头,只见一个背着一个硕大包袱的青衫男子正站在杂草丛中。男子看起来二十出头,发束水绿色头巾,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生得一副俊逸面容。
“你是什么人?”丝寻问他。
男子拱手道:“在下姓付名俞生,眉州人氏。听闻云浥山水宝地,为赴明年考试想来此静读一年。”
“考试?”丝寻立即瞪大了眼,“是明年的科考吗?”
“正是。”
丝寻立即热心起来:“那你跟我来,我正要回山庄呢。”
“哦,好。”付俞生看着丝寻先他一步,立即快步跟上。
丝寻在前面带路,走了半晌却只听见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一回头就发现付俞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远远落在了后面。于是她又赶忙往回走,见付俞生面色发红力有不逮,便提出要帮他拿行李。
付俞生听了这话不免羞赧:“包袱沉重,怎么能麻烦姑娘?”
“不麻烦。你背着行李走路太慢了,我还要等你。”丝寻毫不理会他的拒绝,抢来包袱就驮在自己肩上。外表上还看不出来,一夺包袱丝寻就觉得付俞生力气弱得不行,引得她多看了他两眼。不过她又很快想到或许因为是他赶路太累,于是便又撤回了对他的羸弱印象。
“多谢姑娘,还不知道姑娘姓名。”
“我叫丝寻,是云浥山庄的主人。”
付俞生讶异一瞬,连忙抱拳行礼:“原来是庄主,失敬!一路上听闻庄主飒爽风姿天下无二,却没想到庄主竟然如此年轻,是在下浊目不识珠。”
丝寻不敢接受他的自谦之词:“何必如此贬低自己?不认得我多正常啊,就算是皇帝也不是人人都得认得呀。”
说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奇怪:“眉州和茂州相隔这么远,你是从哪里听说我们山庄的?”她记得自己以怀安县为根据地,这几个月来从来没有离开过茂州,怎么会吸引到了一个眉州来的年轻人?
“客舍的客人天南地北,名声自然可以远播。”
有几分道理,但从眉州到这里这么远的地方,丝寻不禁又问:“那你怎么不在自己家附近找一处清修之地读书呢?跑来这么远的地方,这可真是举目无亲了。”
付俞生便笑:“世人说丈夫志在四方,我也想多出门看看。”
见他意志坚定,丝寻也不再多问,只说让他好好读书,旁的事都不用操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大家就行。
起初看到付俞生,雨苧还以为他是丝寻又招募的一个伙计,正想着怎么劝她就被告知只是一个需要长住近一年的客人。这时她才放下心来,亲自给他安排住客房。
付俞生看过房间后似乎都不太满意,于是又去找丝寻:“庄主,前头客人来来往往,实在喧闹嘈杂。我还是想要一个安静些的房间,不知道庄子里还有没有其他住处,偏僻一些也无碍的。”
那这就不能住在前舍了,可是后院是自己和雨苧住处所在,她还不想分给外人住。她正考虑时,付俞生已经看中了一个废弃的杂物间。这个杂物间确实偏僻,被暂时废弃就是因为它过于独立,不仅远离前头的客舍,也同后院有一定距离,丝寻没想到他会选这么个地方。
“这个地方确实有些偏,不过好歹还在庄子里。如果你真的要住这的话,我们下午打扫了给你腾出来。”
“那就多谢庄主了。”付俞生又拱手道谢。
丝寻忙摆手:“小事小事。还有,你以后也不用称呼我庄主,客人们一般叫我老板,熟悉些的叫我丝寻就行,听起来也亲切一点。”
付俞生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忙点了点头:“好,丝寻。”
下午归诀自告奋勇要帮忙收拾房间,他本就爱好读书,如今听说有一个明年入京考试的书生入住客舍当然想见识见识。归诀一来,跟在他身后的邓琢时也要帮忙收拾。丝寻看着两个勤劳的小孩觉得很是欣慰,嘱托雨苧帮忙照看后就去忙别的事了。
付俞生一次性结清了住宿费,晚上就住进了杂物房。房间已经被打扫干净,而且还添置了不少桌椅之类的物件,山庄后院最不缺这些。他很满意这些安排,又特意找到丝寻再次道谢。
丝寻忍不住笑他:“你是我见过的最客气的人了。”